《棋输一着》安昳若

15、畜生成精

　　“可是，若是你没有完成和你爹的约定，那你五年后又是怎么成为杨弈矜的徒弟的呢？”陆少恂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刚刚洗净捣好的还魂草轻轻糊在周子飏伤口处，一边歪着头疑惑道。

　　“后来……”

　　“别说！让我猜猜！”周子飏刚刚开口，陆少恂就又打断他。

　　周子飏只好低着头，嘴角带笑，宠溺地看着陆少恂，等她提出自己的“高见”。

　　“哦！我知道了！”陆少恂捶了一下周子飏的大腿一口咬定，“一定是你又偷偷跑出去了是不是？”

　　周子飏嗔笑道：“我像是那么不守信用的人么？”

　　“像。”陆少恂眼皮都没抬地回答道。

　　周子飏正抿嘴无语之时，突然听到一阵扑棱棱的声音传来。

　　周子飏与陆少恂闻声一齐看去。

　　只见碧空中出现了一个凌厉的白影，它掠过整个湖面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周子飏二人直直俯冲过来！

　　“啊——”陆少恂尖叫着用袖子捂住了脸。

　　半晌过后，竟没有传来料想中的撕咬抓挠，而是周子飏惊喜的声音。

　　“你可总算找到本少爷了！”

　　陆少恂放下袖子小心睁开了眼睛。

　　周子飏的左肩上居然停了一只巨大无比的鸟！

　　那大鸟通体雪白，只有翅膀和尾羽上有几丝青黑色的花纹，犹如墨痕，煞是好看。

　　周子飏正忙着用右手十分费力地解那只大鸟的爪子上紧紧绑着的竹筒。

　　“这，这只鹰是你养的？”陆少恂奇道。

　　“子卿它才不是鹰，它可是只堂堂正正的白隼！”周子飏纠正道。

　　“子卿？！”陆少恂干笑一声，心中腹诽，周子飏这厮还真是取名上瘾啊，居然连只鸟都不放过。

　　“别多问了，快，搭把手，帮我把它脚上的信取下来。”周子飏一只手做这种精细的活实在是多有不便。

　　陆少恂刚要倾身上前帮忙，那白隼就突然用那双乌黑的眸子瞪向她，并朝她发出“嘎嘤－嘎嘤”的尖锐嘶鸣声，宛如带着鼻音的警告，那双阴森森的白爪子也蓄势待发，仿佛随时都要扑向陆少恂，把她撕成碎片。

　　“它凶我！”陆少恂瑟缩着向后爬着退到了几步之外。

　　“子卿不得无礼！”周子飏一面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白隼的羽毛，一面柔声呵斥着它，“你好好瞧瞧，她可不是歹人！她是小七啊！才分开三年你就认不出啦？！亏得本少爷还时常夸你是眼力最好的鸟呢！”

　　陆少恂委屈，你不是应该先安抚一下受惊的我吗？怎么反倒先哄起这个小畜生来了？

　　那白隼收敛了几分戾气，但依旧用眼珠子警惕地觑着陆少恂。

　　“你这个白眼鸟！难道你忘了？在你还是个傻鸟的时候，小七她还喂过你奶呢！这你都不记得了？！”周子飏略有愠色地责备它。

　　喂奶？！天知道“喂奶”是什么鬼？！陆少恂扬着一边眉毛、搅着舌头，一脸的怀疑惊讶。

　　白隼再一次侧着头审视了陆少恂一番，又扭过头看了看循循善诱的周子飏，轻叫一声，总算是稍稍放下了戒备。

　　陆少恂绑周子飏解下绑在隼爪上的竹筒时，嘴里抱怨：“你这家伙，真是处处都要跟别人不一样，人家都用飞鸽传书，你可倒好，非要养个凶巴巴的白隼传信！”

　　白隼似是听懂了她在说它的坏话，不满地尖叫一声，用银灰色的锋利尖喙狠狠啄向了陆少恂的手指。

　　周子飏眼疾手快地用捂住了白隼的喙，掌心被它啄出一个血痕。

　　白隼看到自己不小心伤到了主人，顿时蔫了脑袋。

　　周子飏轻拍了一下它的头，以示惩戒。

　　陆少恂有些歉意：“你没事吧？”

　　“无妨。”周子飏摆摆手，抹去掌心的血迹，继续夸耀他的爱宠，“我们家子卿岂可与那些信鸽相提并论？《本草纲目·禽部》上可说了，‘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海东青’便是白隼的别称，据说十万只鹰隼中才出一只我们子卿这样的神鸟呢！”

　　那只白隼得意地轻叫一声。

　　“再说了，信鸽传信多不牢靠？没准那天就被哪个蠢货用箭给射下来烤了吃了！”周子飏从竹筒中取出一张字条，“而我们家子卿可不一样了，别说是不可能有走漏消息的危险，就是真被谁遇上了，也是那人倒霉！”

　　陆少恂吐着舌头，不屑地附和道：“是是是，你们家的鸟，天下第一好。”

　　周子飏展开字条，看到上面的暗语，脸色大变。

　　陆少恂疑惑：“怎么了？”

　　“糟了！皇上今日会来狩猎！”周子飏紧蹙眉头。

　　“那又怎么了？”陆少恂不明白，难道皇上狩猎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如今是初夏，正是太行山上野熊出没的时节，而皇上要去的围猎场恰好又离熊洞不远，”周子飏恨恨地咒骂道，“肯定又是那些狗宦官出的馊主意！”

　　“你多虑了吧？哪能这么巧他一狩猎就能遇到熊呢？”

　　“我只怕他遇到的不只是熊！”周子飏忧心忡忡，“万一是有人故意拿熊患当幌子，欲行刺圣上，那皇上就危险了！”

　　“你要去救他？”陆少恂问道。

　　“当然！”周子飏肯定道。

　　“可你如今已是身死之人，好不容易逃过那帮禁军，你就不怕再被捉住？”

　　“管不了那么多了！齐澄他不仅是大齐的天子，更是我师兄啊！”周子飏神色焦急。

　　“可是，既然他是天子，那自然会有很多人保护他啊！”怎么也轮不上你吧？

　　“太乙山上的皇室猎场共有三处，皇上为何却偏偏要选择这早已被先皇废弃的一处？”周子飏用手指抚唇思虑，“这其中必有猫腻！”

　　“那，我也去帮你？”陆少恂提议道。

　　“你不许去！你跟着子卿下山，它会引你安全离开！”周子飏一口回绝，口气不容置疑。

　　“你忘了？”陆少恂提醒他。

　　“该死！鸳鸯蛊！”周子飏狠狠捶了一下潭边的岩石，惊得白隼也飞了起来。周子飏万分后悔，为什么昨天自己非要接下这生死局呢？

　　“就算没有鸳鸯蛊，我武功也在你之上，就算是担心，也应该是我担心你才对啊！”陆少恂补刀。

　　周子飏：“……”

　　“嘎——”白隼十分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仿佛也在笑着主人的窘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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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乙山，皇室围猎场。

　　山中高松入云，尽目青翠，苍林竞秀，碎辉漏洒。

　　天色已是大亮，太乙山山麓的大道上行着一列雍容华丽的马队。骏马嘶鸣，旌旗招展，明黄的大纛随风猎猎而动。

　　刚刚及冠的小皇帝齐澄就在这列马队之中，他一身龙纹紧袖胡服，高高骑坐在那枣红色的汗血宝马之上，神色慵懒，却掩不住天子的威仪。

　　“小全子，距猎场还有多远？”

　　“回陛下，就在前面了。”御马旁边亦步亦趋的小太监小跑着回答道。

　　小皇上神色稍稍振奋，挺直了身子，策马快行了几步，将众人甩在身后。

　　众随从欲跟上前，却被一人拦住。

　　“王总管这是何意？”众人不解。

　　“皇上今儿难得好兴致，咱们这些做奴才可不能搅扰了圣意不是？”姓王的太监总管解释道。

　　众人称是，只好在后面远远跟着。

　　／

　　围猎终于开始。

　　小皇帝迫不及待地挽弓搭箭，很快瞄上了一只野兔。

　　一击未中。

　　众人皆装作没看见。

　　那只受惊的野兔很快化作一个银灰色的身影，向密林深处跑去。

　　小皇帝并未气馁，他立刻抖擞了精神，纵马追去。

　　一路枝叶飞打，萧萧风声在耳边擦过，离开了重重宫墙，劳形案牍，小皇帝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胸中快意无限。

　　殊不知，前方木丛两旁正埋伏了一众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就等着皇帝自投罗网。

　　可就在此时，小皇帝身下的宝马突然驻足，并尥起了蹶子。

　　小皇帝勒住缰绳，试图驯服身下似是受惊了的马儿。

　　待马儿终于稍稍安分下来，那只野兔早已跑没影了。

　　小皇帝神色极为不悦，他怒斥马儿道：“朕真是白养了你！”

　　马儿打着响鼻，依然不愿前进。

　　就在这时，忽而狂风大作，枝叶乱飞，风过之后，只听得林中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猛兽咆哮之声。

　　紧接着是一人的惨叫声，一众人做鸟散的惊呼声。

　　有埋伏？！小皇帝心惊。

　　乱树背后一阵乱响，跳出了一只吊睛白额的猛虎！

　　那老虎就在几丈之外，带着满嘴淋漓未干的鲜血，两只爪子按在那青石上，阴鸷的目光如淬了毒的针，死死盯着小皇帝。

　　“啊——大大大，大虫……”好不容易跟上来的一个随从见状直接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身下的宝马抖如筛糠，小皇帝却并不十分害怕，他又从背后的箭筒里取出了一支箭，瞄向了老虎。

　　一击即中。

　　但可惜的是这一箭并未射中要害，老虎负痛，怒吼一声，震得整个山林都跟着一颤。

　　猛虎直接从青石上跃起，自半空中蹿将下来，飞身猛扑向了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