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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花灯大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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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第一声鸡鸣后,八日辟谷算是结束。
言七起了个大早,为还在睡梦中的子桑打好热水,回到房中,看向右侧床褥上还在沉睡的人,因是侧躺的关系,一头墨发散落一旁,被褥只轻盖在肩头,言七走过去,为其整理,呼吸声均匀传来,看来并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吵醒子桑。
他不由得呼了口气,高挺的鼻梁,长而密的睫毛,因沉睡轻轻嘟着的双唇,脸上细细的绒毛,他看得一清二楚,子桑的侧颜,竟如此乖巧,看了许久,才发现自己入了迷,他轻咳俩声,双颊微微发烫,起身为子桑准备衣物。
那日在月泉,来人的笑容,他一直记得,就像不知从哪儿来的萤火虫一般,出现的那一刻,便照亮了一整片阴暗之地,月泉如此,他亦如此。
今日不曾听讲,也不用到练武场,门中弟子如同言七入门那日一般,齐齐站在宗华殿前,等待吩咐,听言,是东离回来了,与他家中长辈一起。
东离本姓冯,家住扬州,父母早逝,自幼由其爷爷抚养长大,老人家曾是一云游仙人,从哪儿来无人得知,只知因爱慕一扬州女子,自此长居此处,隐姓埋名,过着逍遥日子,十年前,扬州城内瘟疫肆虐,短短数月,横尸遍野,大夫束手无策,只得任由它去,后冯老听言,出山详问,方断言为妖孽作祟,彼时正值八大门派聚会巫辰,宗华所剩弟子不多,冯老不得已,出山降妖,追踪数天后,于荒林中耗尽毕生灵力将花妖封在一枯木之中,自此,扬州百姓奉冯老为救世仙人,宗华因未能及时护佑扬州安宁,羞愧无比,亦将冯老奉为座上宾。
而今日,怕是冯老亲临,一行人出来时,已是正午,凌破与冯老不知说了什么,二人大笑起来,言七微皱眉头,不知为何,总觉得冯老刚才看了他一眼。
来不及深思,凌破便说道
“一月后,便是扬州城内一年一度的花灯大会,届时,按照惯例,你们可以下山俩日”
他没有张嘴大吼,而是明明看起来轻声细语的模样,却让众人听得异常清晰,看来,冯老是前来告知灯会时间的,虽说每年皆有,可由于内容不同,准备不同,时间自然也不同。
众人作揖退下,言七看着前方谈笑晏晏的子桑,正欲上前,忽然被一黑影挡住,细看,是不曾见过的生面孔,他皱眉,此人应是东离。
只见他轻拍子桑肩膀,那人回头,微愣些许后又笑了起来,露出言七一早上都不曾见过的虎牙,二人又说了什么言七听不见,只知道子桑肩头那紧搂的手,很是碍眼。
“言七,屋子收拾妥帖了,暂时你一个人住,过会儿我带你过去吧”思绪被以芦打断,他回过神,轻点头表示同意后,便一言不发得跟着二师兄走了。
本来也只在那屋内住了□□日,东西虽说换了新,可还称不上习惯的用具,他提出不必带走,一人在空旷的房中待了一日。
一个月很快过去,在这期间,言七总共见到子桑俩次,一次是在二师父的课上,下课后来不及打上招呼,子桑便同二师父走了。第二次便是今日,因为个头不高,子桑总是站在前面,待师父训导结束,一群人便下山去了
“言七!”熟悉的声音传来,他微愣,回头,看着紧跟在他身后,时不时蹦蹦跳跳的人儿,道
“嗯?”
“师父怕你不熟悉,这次下山,让我带着你”
“好,有劳了”
此后便是一路沉寂。
似是看出言七心情不佳,子桑本想寒暄几句,见此,也是默默无言。
下山路途不远,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客栈,花灯大会在即,一行人浩浩荡荡,又是着宗华服饰,小二见此,不问来人便熟练得招呼上菜。
“这是东离,他是二师父的大弟子,此前你住的床褥便是他的”言七与子桑落座后,紧接着又坐下俩人,右手边的人他不认识,可对面的那张脸,他倒是不会忘
“嗯”他冷淡回应,气氛一下尴尬起来
东离不禁皱眉,只知他言家不问世事,可仁慈和善之名却是扬传在外,不曾想言家独子竟如此怪异,当下,突然想起那日林墨之事,更是沉下脸,对此人好感大打折扣
“咳咳,这位是策攸,是二师父的三弟子”子桑亦很是疑惑,虽说与言七相处不多,可凭借印象,不该是无礼之辈,他更加确信,言七有心事
“言七”见他点头,冷然做着自我介绍,策攸脸色僵了些许。
宗华门内除临繁外,要说到传话筒,那自然是策攸无疑了,饭后不出一个时辰,门中弟子便都知晓这位言家独子不善言辞,甚至无礼至极。
一顿饭吃得在座四人很不是滋味,只得草草结束。
花灯大会持续三天,今日虽是开始,可也热闹非凡,言七无意欣赏,饭后便回到房中打算歇息,奈何叩门声传来,他微皱眉,有些许不悦。
见门外是子桑,他顿了顿
“怎么?”
“花灯大会自然要赏灯了,不然下山作何,老在房中闷中着会憋坏的,天马上就黑了,一起出去吧”来人扬着笑脸,略带期许的语气,说话间还微微晃动着身子,言七持续一个月的沉闷好像消散无踪了。
他呆住些许后回神,轻声道好,来不及拿上那把师父赠的剑,跟着子桑便出门去了。
刚踏出客栈,见言七又沉下脸,子桑此时更是坚定其心事重重的推断,叫上一直在门外等待的东离、临繁与大师兄三人,开始今夜的赏灯之行。
言七自幼在灵空山长大,又是轻易不出门,这还是十几年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花灯,他轻笑,见眼前人东跑西晃,左看看右看看,手里不时拿些新鲜玩意儿,有时还因为惊奇连连发出感叹,笑意越发忍不住了。
“快看!今年竟然有杂耍”见子桑开心地飞奔前往杂耍堆,他连忙拿上眼前人儿随意塞在他手心的魔头面具,不顾另外三人行踪便迫不及待得跟上去。
杂耍是街头常见的路数,无非是胸口碎大石,吞剑舞剑罢了,可俩人还是看得津津有味,一为表演,一为其人。
待二人稍感乏味,离开人群才发觉与他们走散了。
“东离和师兄肯定在找我们,要不今夜就到这儿吧,我们先回客栈,他们找不到自然会回客栈寻我们”子桑微仰头看着言七说道,他眉头微皱,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糖葫芦,双眸在夜色里也亮得宛如星辰。
“若是他们以为我们贪玩,怕是一时半会儿不回客栈,一直在街上寻我们可如何是好”他难得话多起来,怕引得人儿难受,半真半假得跟着皱眉。
“那……怎么办”
“不如这样,我们一人回客栈,一人在街头寻他们如何”言七还未来得及插嘴,便见他宛如开窍一般,自言自语说着自认为妥帖的安排。
“可是,我人生地不熟,不论是回去还是待在此处,都有可能迷路,那样的话,我们不又得分散?从寻三人便成寻四人,岂不麻烦?”终还是装不下去,他克制不住得轻笑起来。
人儿沉思些许,似是得出了答案,猛得抬头望向言七,道
“这样好了,客栈在西面,我们从此处一路寻向东,花灯节是扬州的大节日,虽说不止这条街有,可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只寻此街,若是寻不到,便回客栈等着如何?”
理由充分,言七也不好再哄骗他,点头道好。
一路上再没遇到什么新奇玩意儿,倒是中途言七破天荒买了两个泥人,子桑不禁有些好奇
“你买泥人作何,难不成,你喜欢这样的玩意儿?”
“我自幼不得下山,今日所有皆是第一次见,也没什么偏爱之物,倒是这泥人,幼时在母亲房中见过,忍不住有些思念母亲,买回去做个念想罢了”
子桑微点着头,思量些许,终于还是忍不住道
“你……今日心情不佳,还有些郁郁寡欢的模样,原来是思家心切啊”
言七顿住,看了眼身旁矮自己小半个头的人儿,刻意忽略脸颊的烫感,,憋笑说道
“嗯”
人儿抬头,星辰般的双眸中满满都是怜悯,俩人在扬州街头,一俯视一仰望,考量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安慰道
“你,别难过,以后若是还想家或者难受了,来找我便是”
他好不容易敛下去的嘴角又勾起,笑得眉眼都温柔起来,轻声道
“好”
后来的言七总是在想,是那夜的月光太美,还是那日的人儿太甜,每每回想起来,都会一次次得沉醉于他的双眸中。
终是在一糖果摊前寻得三人,原来是临繁厌了杂耍,拉着大师兄便出了人堆,东离寻子桑言七不得,跟着也出去了,想着慢慢逛等着二人,谁曾想不小心便忘了时间,回过神来时,已见那俩人沿路寻着过来。
回去时,特意绕了稍远的树林,一来清净,二来人少不怕再走散。
于是一路只听见临繁与子桑分享玩物的声音,说到趣处还毫不顾忌大笑起来,言七紧攥住拳,才忍住不让自己跟着轻笑。
慢慢远离人群,身后烛火的光亮亦渐渐消散,原先嘻嘻哈哈的二人突然安静下来,只见东离、启牧脸色阴沉,言七不解,正欲开口询问
“嘘,有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