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腹黑的狐狸

1、一、捡

　　“咯咯咯咯……”看着面前这个笑得很开心的女娃，谢天扯下自己头上那滑稽的虎头玩具，跟着她一起大笑起来。女娃一边笑，一边向他伸着小手，要求抱抱。

　　“好痛！茜茜乖，放手……”谢天把虎头帽戴在女娃头上，把她抱在怀中，可是，女娃两只小手却抓向他被汗湿的头发，不肯松手。

　　“耳朵，尖耳朵！”茜茜看着自己的“杰作”，又咯咯笑了起来。红扑扑的脸蛋，天真的笑容，谢天忍不住用额头亲昵地蹭了蹭。三年前，就是这个笑容，让他下定决心带她回家，从那起，她就是他的“女儿”了，他一个人的女儿。他给她取名叫“连茜”。

　　那是一个阴沉的下午，谢天的心也被阴云笼罩着。父亲贪污受贿终于东窗事发，早上，他人被正式拘捕，家被查封，存款被冻结，幸好母亲去逝得早，不用跟着担惊受怕，遭这个罪。而他自己，虽早已离开父亲，离开家，住进医院的职工宿舍，但那个人始终是他的父亲，□□被双规这么大的事，早已天下皆知，同事们对他都带上了异样的眼光。万劫不复，就是这个感觉了吧？

　　到哪都能听到大家私下谈论这件事，谢天将手中的事交给实习生，逃似的跑出门诊大楼，他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静一静。可是，在这个一向无人来往的角落，他发现了她，尚在襁褓中的茜茜。

　　“对不起，请好心人收下我的女儿吧，我实在没有能力养她，孩子姓连，还没有取名字。”一张小纸片夹在背带中，细看纸片，原来是半张烟壳，上面还有淡淡的烟草味儿。

　　真是一个狠心的、不负责任的母亲！谢天暗骂了一句，低下头查看了一下女婴。女婴也睁着黑黑的大眼睛，盯着他。是个少见的漂亮孩子呢，谢天不禁对着她微微一笑，却引得女婴咧嘴笑了起来。

　　“可惜，我不能带你走……”谢天叹了一口气，自己单身未婚，27岁的大小伙，收养个女孩儿，国际玩笑不是这么开的。而且……因为父亲的事，中午女友董晓萌打来电话，吵着要分手，再把这孩子带回去，两人就真的玩完了。

　　“对不起……”谢天轻轻地将女婴放回原位，快步离开了那里。回到办公室，他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除去父亲的事，更多的却是女婴的笑脸。

　　“真是的，我有病人逃走了，手术和住院的费用全都没交！”
　　“是个什么病人？”
　　“产科的产妇呗。这是第二次了，上次被堵在门口，立马就拉回病房了。剖腹产啊，才三天，就想跑了。拉回来的时候，肚子的伤口因为挣扎，都出血了。这次又跑，肯定逮不回来了，孩子都被抱走了。总之，这次医院亏大了。”
　　“每个月都会有病人赖帐逃跑，见惯不怪了。只是，你是看护她的护士，得挨罚了。”
　　“可不是嘛，她生的是女儿，还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就这么抱着跑了，孩子危险得很。害人又害己，讨厌死了！”

　　两个护士从谢天的门口经过，一番对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了他的耳朵，“咯噔”，他听到心里似乎有东西掉落。

　　“该不会是她吧？”女婴苍白的小脸又浮现在他的眼前，嘴唇发紫，正是先心病婴儿的症状之一。莫名揪心的担忧，促使谢天又回到了丢弃女婴的角落，小东西不哭不闹仍然静静的睡在那里。

　　仔细观察，女婴不是因为太乖而不哭，而是呼吸困难，根本哭不出来。咧嘴，又是一个笑，仿佛又见到老朋友一般，谢天爱怜地将她抱在怀中，转身向产科走去。

　　经过检查，证实了女婴果然就是护士口中提到的患儿，她患有先心病——室间隔缺损，因为母亲无法付医药费，被无情地丢弃在医院的角落里。

　　没有人愿意收诊治疗她，谢天看着怀中虚弱的小生命，没有眼泪，只有笑容。他心里酸酸的，她想活下去啊，她应该有权利活下去的，可是医院也有医院的制度，不付钱，没得医。连她妈都不要她，关我们什么事。

　　“没有人怜惜你，我怜惜你。你姓‘连’，就叫‘连茜’。连茜，跟着我，贪污犯的儿子，非常不光彩，你愿意吗？”谢天抱茜茜回来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会再对她放手不管了，这个天使的笑容，应该让它存在得更久一些。她的命，他来救，她的运，他来改。

　　门铃响起，抱着茜茜，谢天狼狈的样子被门外的男子照单全收。

　　“diùdiù！”茜茜一见男子，伸着小手要换人抱，男子露出一个夸张的笑脸，从谢天怀中接过了她。

　　“茜茜，我是舅舅，不是diùdiù。”

　　“猪猪教我的！”茜茜指指了谢天。

　　“哈哈哈，对对，你叫他猪猪，他就是猪猪！”男子开怀大笑，转头对谢天狭促地眨了眨眼。别的小孩会说的第一音节总是“妈妈”，可茜茜呢，只有他这个叔叔，叫了两年，还是“猪猪”，彻底让谢天败下阵来。

　　谢天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老拳，“董晓建，小孩子口齿不清，你就别跟着闹了。你也应该被叫做叔叔的。”

　　“行啦，‘猪猪’这么响亮的称号你独占就够了。我姐虽然没能嫁给你，但我心里永远都当自己是你的小舅子。可惜，她……”董晓建没能说完，看到谢天的表情暗淡下去，立马打住了。

　　三年前，谢天带回了连茜，放弃了争取董晓萌，他知道两人的关系已成定局，父亲身败名裂，像晓萌那样光芒闪闪的女孩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守在自己身边了，更何况，还有茜茜。董晓萌和他分手后，就出国了。两个月后，发来婚讯，但紧接着传来的是恶号——她蜜月乘坐的飞机失事了。

　　人的生命是短暂且脆弱的，谢天救不了心爱的人，便一心放在了茜茜身上，出钱填付了她母亲欠下的医药费，细心照顾她，在一个月前，终于让她做了手术，将缺损的室间隔修补好了。看到茜茜第一次泛出红润的脸色，谢天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天哥，你三十了吧，咋还不考虑结婚呢？”晓建的问话把谢天从回忆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伯父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姐姐……”

　　“不说这个了，你口袋里的是？”谢天实在不愿讨论这个话题，董晓萌在他的心里已经模糊得连影子都看不清了，可是这话，对她的弟弟又怎么说得出口。

　　父亲，很久没有去探望过了，其实也就去过一次，看着他满不在乎地对自己说，别担心你工作的事，院长不敢开除你的，我警告过他，他要敢动你，我就把他贿赂我的事抖出来。谢天恨自己没用，明明憎恨这种性质得来的工作，但他就是没有办法硬着身板儿吼回去，我不需要！

　　一面是排斥，一面是无法舍弃，倍受良心煎熬的谢天再也没有去探过监。在医院里，为了避开闲言碎语，他的字典里除了低调，再无其他。看着年过三十，同届的同事晋升，他只能默默地工作，这样一个要名没名，要钱没钱，又拖儿带女的大龄青年，是吸引不了女人的眼球的。

　　董晓建放下茜茜，掏出一张烫金的喜帖递了过去，“下个月，我结婚。结婚以后，我马上就要孩子，生一个像茜茜一样可爱的孩子。嘿嘿，在你这里实习这么久，该正式上岗啦。”

　　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大男人要照顾小孩子，谢天一开始的确有些手足无措，不过身为医生的他，还没出过什么大乱子。董晓建一有空就会过来帮忙，还自称是茜茜的“舅舅”。这家伙也要结婚了，谢天平静地接过喜帖。

　　“天哥，以后我带茜茜的舅母过来，你就不用再穿裙子扮女人了……哎哟！”又是老拳侍侯，茜茜抱住谢天的小腿，“美女救英雄”，惹得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