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悦之魔》梦若云

4、渴血[04]

　　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我的脑海中如同坏掉的电视屏幕一般闪烁了一瞬，一些凌乱的碎片随着他的声音触发了，重新回到我记忆中。

　　脊椎骨以及蝴蝶骨处传来拉扯活动的感觉，胸口因过度用力地收缩与扩张泛出熟悉的、犹如拼命跑步而喘不过气的强烈痛苦。

　　周身是巨大呼啸着的狂风，暗淡的月光照亮了脚下积木般的房屋顶端，不远处有一抹浅蓝的晕光，淡淡的勾勒出巍峨盘踞的绵延山脉那锋锐的轮廓。

　　……回忆只是一瞬间，但足以让我获得不少值得在意的信息。

　　记忆中的疼痛透过虚化的想象传递到身体上，让我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胸口与脊背……是什么在‘拉扯’着我？那感觉一上一下，却又并不痛苦难受，反而更像是自己肢体的延伸，如同‘第六指’一般畸形却真实。

　　脊骨处不由地开始发痒，犹如千万只蚂蚁要钻入皮肉，什么东西挣扎着欲要钻破皮肤抽离体内。
　　浑身被无法忍受的麻痒支配，左手穿过腋下狠狠按在脊背右侧蝴蝶骨——纤细又滑腻的冰冷之物撑裂了皮肤从指缝间划过，温热黏腻的半凝固鲜血因此伴随着疼痛滴滴答答地坠落在手掌与地面上。

　　痛苦并不剧烈，尚且在忍耐范围之内，但肩胛骨后生长出的东西无疑是我记忆中拖拽着自己在空中停滞的因素，因为是从自己体内长出的，姑且将其称之为“器官”吧。它纤细的顶端到最后愈发粗壮的底部不断抽出，整个后背的皮肤也因此崩裂、愈合、崩裂，地面一瞬间被蒙上一层黏腻的我的鲜血。

　　在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同时自己的意识也不能控制住这两根东西之后，我果断向已经惊呆了的正在围观这一切的影虎求助：“开枪！”

　　影虎惊醒过来，我们多年间磨砺出的默契让他的身体比大脑更快，从旁边小桌子上拿起了镶嵌在枪袋中的小型手.枪，咔哒一声打开保险，金属子弹包裹着火焰从枪膛内.射.出，朝我毫无顾忌地宣泄出弹匣内的全部。

　　砰砰砰砰砰砰——！！

　　我在他扣动扳机的一瞬间半转过身体，弯曲脊背将重要的大脑与心脏护住，用身后无法控制的“器官”作为掩体。

　　子弹撕裂了初生稚嫩的湿润器官，后背长出的怪异东西在枪火的洗礼下如同破破烂烂地皮革一般迸溅出类似棉絮的烂肉，一颗子弹正好打在了弯曲折叠的关节处，纤细的骨骼便折断了萎软在地。

　　整个房间内都充斥着浓郁腐败的血腥味，因为失血过多，我有点头晕地扭了扭脖子，颈后传来骨骼摩擦的轻微喀啦声。抬手用指尖陷入湿润柔软的伤口内，在颈后的皮肉里抠出几枚子弹爆裂开来而产生的弹片，丢掷在地上。

　　“多谢。”我有点虚弱。但这时候，那不听话的器官已经不再生长，也就伸手取来一把锋利的匕首丢给了影虎：“帮我把长出来的东西割掉吧。”

　　我无法信任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包括与我同生共死了几年的搭档影虎。如果不是我的动作很难发力，无法割去后背的玩意，我一定不会让其他人去触碰自己的脊椎。但形式不同，就只能保持着警惕让影虎行动了。

　　后背传来切割的痛苦，我仔细品味着疼痛带来的“我还活着”的感觉。匕首插入骨缝撬开皮肉，很快后背一轻，好似两块庞大的肉瘤从体表脱落，我转头去看拿着血淋淋匕首的影虎以及地面上被手.枪打烂的“器官”。

　　“器官”看上去类似于蝙蝠的翅膀，有一种尚未进化完毕的模糊感，细节并不分明，骨骼摸上去异常坚固，体表有湿滑的血痕与黏液，黏液成分不明，或许可以去研究室仔细检查一番。

　　但我尚有疑虑，忧心贸然检测它会让某些不怀好意的人——或者和现在的我一样的怪物——察觉到我的存在。

　　显而易见，失忆前的我一定是逃命出来的，遭遇了称不上美好的事情，因此为了检测“器官”而将线索送给敌人，祈祷敌人并不神通广大，这是最蠢的选择。我仔细思考片刻，还是放弃了那诱人的念头。

　　“这是……翅膀吗？”影虎仔细打量着切割下来的器官，用匕首拨弄表皮坚韧紧绷的细肉，刀刃与血肉触碰发出黏腻的声音，“看上去是用来飞的，但按照空气力学，这翅膀起码得有十米的翼展吧？不过你不是骨骼中空的鸟儿，身体沉重，按理说无论如何也飞不起来才对。”

　　“死了还能说话和做.爱，我已经不信任什么科学了。”我回答道。

　　后背的皮肤已经逐渐愈合，疼痛消散，血迹在身上干涸的痂痕令人不适，身上属于影虎的衣服也不能穿了，但对于发现了自己会“因为回忆长出器官”这件事情而言，小小的失去不算什么。

　　我脱掉上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放在床边，用脚尖将地上折叠的“器官”踢开一些，留出足够空位，看向影虎：“继续吧，你还没有说完事情的经过。”

　　影虎哼了一声，将子弹填满，放在手边。他对于我突然长出什么的担忧显而易见，不过因为我自己也挺担忧，所以原谅了他的警惕……

　　“我们分开已经有三年左右了，你突然失踪之后我以为你死了。战场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我老早就洗手不干，退役做安保维持生活，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影虎说，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眼睛却像观察着什么似的盯着我。

　　……？为什么看着我说女儿的事情？我对他失去我之后的人生并不感兴趣。他结婚或生育也与我无关，只是略微担忧他因为滥.交导致染病再传给我——之前我们是无.套。但转念一想，人都死了，病菌也不会传染吧？才放下心。

　　真是麻烦的男人。我提醒道：“说重点。”

　　“我在想，别催促——后来我在一个晚上感觉后面有人跟着我，同时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我住的地方不很安全，夜晚抢劫的不少，所以一直随身携带着枪支和贴身的防弹衣。我打算把跟着我的强盗或混混引入小巷并揍一顿，结果听见……”影虎说着微微一顿，“你喊了我的名字。于是我认出了你。”

　　“你求我把你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将一根蜡烛点燃放在门口不远处，你说你变成了一种类似吸血鬼的怪物，有敌人在追你。我想问得更多，但你已经昏死过去，没办法，我只好把你送到之前发现过的一个安全仓库内……然后你醒来，一副什么都不记得了的样子，就是现在这样了。”

　　在他阐述一切的时候我仔细打量着他的眼神，用自己比过去出色得多的清晰视野观察他的神色，倾听他的心跳，嗅闻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味，是否有隐瞒、谎言和糊弄。

　　令人高兴的是，我没有发现这样的征兆；令人遗憾的是，听完了他所说的话，我也未能获得其他有价值的回忆。

　　但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已经是“类似吸血鬼的怪物”吗……

　　若有所思地将手掌按在前胸，我看向影虎：“刚才我流了很多血，现在很饿，能给我挑几个流浪汉到嘴边么？或者买几个动物让我吸血。马上天亮了，我不确定我能否在阳光下毫无挂碍地走动。”

　　“你刚才不是吸我的血吸得很带劲吗？”影虎不快道。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我理所应当地说，“再吸你的血会影响到你的身体，大概会晕倒或者失血而死，你现在还不能死。”

　　影虎的脸颊染上红色，表情有些不自在，语气却柔和了一些：“算老子倒霉，摊上你这个混球，他妈的，回来之后如果我听不见你对之前忽然失踪的合理解释，我就给你一个带梅毒的病患做血袋！”

　　我从安全屋找出一套自己原先的旧衣服递给他，影虎骂骂咧咧地穿上，推门而出，去给我“觅食”了。

　　人渣主角：在我确定自己很牛逼、把自己研究透了之前，工具人不可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