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纪》梨籽

2、艺术节的接触

　　一中有三大节：科技节、艺术节、体育节。科技节有道无形的门槛，是创新型理科大佬的狂欢，往往在学校贴出获奖告示牌后，吃瓜群众我本人才后知后觉科技节已经过完了。艺术节和体育节则不然，是场全校性质的盛宴，在艺术节那天，高一和高三的同学都要齐聚学校礼堂，在礼堂五彩的灯光下，各班轮流表演节目。班长是从本高中的附属中学升上来的，对这一套了如指掌并且有着夺冠的野心，摩拳擦掌、一一安排，不让任何闲着的同学成为漏网之鱼。
　　她苦思冥想外加上网冲浪好几天后，终于满意地敲定了一个方案——《cups》。班长作为主唱，在正中央唱这首歌的主旋律，其他同学穿着统一的白T恤，围坐成两个圆圈，有秩序地敲打旋转并传递杯子，红、绿、蓝各色的杯子在我们的手中串联起来，看着像是一道流动的彩虹，赏心悦目。我自认自己唱歌像念课文、跳舞像做广播体操，一向对登台表演文艺节目敬而远之。但这次能和全班同学一起上台，四舍五入就是有六十个人为我壮胆，一下子也变得无畏且期待了。
　　表演前紧锣密鼓的排练开始了。我们在一中的新校区，设施崭新且齐全。从排练室的门中上方的矩形玻璃望进去，我看到了对面白墙上嵌着的窗、拉伸身体的横杠以及洒进来的柔和白昼之光，这是一个我完全没有进入过的世界。
　　钥匙来了，大家喧闹着涌进教室。班长组织大家按一男一女的秩序站着围成一圈，稍做人员调整，吩咐大家盘腿面朝内坐下，我早早地被安排好，闲坐着无聊，不由自主地转身望向窗外树梢上跳跃的小鸟。渐渐地，我的脑袋完全放空了，突然被叫了一声，我一抖顺着声音回过头，这才发现已经一片寂静，同学们全部摆好了姿势，眼睛齐刷刷地望着我。班长好笑地看着我，她旁边的另一负责人沈臻无奈地摇摇头。我顿觉四肢发麻，尴尬而又不失迅速地180°旋转，面朝圈心。所有目光收回后，我的脸慢慢地发烫。一定是红了，我轻轻地拍了拍脸颊。排练室的阿姨此时进来叮嘱我们务必脱鞋。大家又如进门时一般涌到门口拖鞋。霎时间，男生的脚臭像是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比老坛酸菜还够味。”我有种无处可逃的窒息感，小声吐槽。恰巧沈臻经过我身边，人群密集，她靠我很近，听到后弯了弯眼睛，像是月牙，弧度虽然小，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这抹笑消失地很快，她旋即又组织起纪律来。不得不承认，沈臻很好看，她的好看，不是普世意义上女孩子的甜美、娇媚或淡雅，而是种利落中性，甚至……有点帅气。刚开学时蝉鸣噪、骄阳盛，班里许多女孩子穿素雅的裙子或贴身热裤，也有吊带装的。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女孩们业已换上长袖长裤，卫衣或风衣。但沈臻只是从运动短袖、格子T恤换成了运动长袖、格子长袖，黑色休闲长裤就没有变过，可谓一股清流了。
　　我回到原座位，刚刚开始鼓捣我的红色塑料杯，就已经有杯子传到我面前了，我手忙脚乱地递给下一个。才一会儿的功夫，不知怎么，三四个杯子堵滞在了我面前，而排在我后面的同学却手里空空。班长站在圈中间，像是长了双鹰眼，立刻发现了我这边的不对劲。“诶，贺宜，你那里搞什么？交通堵塞吗？”在班长的余音中，沈臻快步走到我面前，灵巧地把多余的杯子放到同学的面前。她蹲下身子，屈着长腿，轻轻说：“别停，让我看看你的动作。”她的声线像陈年老酒，偏低且厚，不急不慢，透着特有的沈氏平静。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慌乱少了催化剂，沉下心乖乖地重复起刚才的一套动作。左手刚把杯口翻转朝上时，她一边按住我的左手，一边把前面同学传来的杯子移到下一个以防排练中断。“跟着我做一遍吧，你的右手最后多了一个动作，所以慢了一拍。”她先用慢动作分解了一遍，又行云流水般完整做了一遍。她的手掌比我的大，手指瘦且直，指节分明，右手中指左侧有层薄茧。有点好看，我一下子移不开目光。“了解了吗？”她问。我回过神来，抿着嘴笑了一下，“嗯，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辛苦你啦。”她轻轻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后来的排练中，我再没出过小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