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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艳色(二十五) ...

  •   陈婧忍着疼痛靠着陆言,血水从两人紧握的手掌缝隙中流了下来,滴落到黑水中,很快泯于无形。
      她压低声音说:“你似乎惹怒他了。”
      水位还在逐渐上升,已经到了两人的小腿位置,小鬼踩着水波爬到了天花板上,他的手脚长出了蹼,像一只壁虎一样紧紧贴在那里,嘴里还哼着歌,好整以暇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陈婧觉得小鬼哼的歌有一些耳熟,自己仿佛也在哪里听过,她扯了扯陆言的袖子,问道:“这鬼是谁?”
      陆言的脸色跟脚底下踩着的水一样黑,他压低声音说道:“算是小学同学吧。”
      小陈的脑子转得飞快,已经构想出了十几种可能性,这个房间能轻而易举地找出人内心的弱点,利用人的愧疚之心把他们一步步逼上死路,就像自己对卫一白一样,陆言心里肯定也是对这个小鬼有愧。
      但卫一白的灵魂被破坏了根本无法幻化成鬼,眼前的这个小鬼看起来却像是真实的。
      陆言的手还是紧握着她的,但陈婧却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这个一向冷静理智的青年此刻身子居然在微微颤抖。
      是恐惧吗?还是他,真的有愧疚之心呢?
      陈婧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她把自己的手从陆言的掌心抽出来,虎口还在往外渗血,陈婧抿着唇强忍着痛意把伤口撕得更开,殷红的血一瞬间又开始往外冒。
      陆言把她的手捞过来,语气有些重:“你这又是干什么?”
      陈婧没有回答他,眼睛还盯着天花板上趴附着的小鬼,她手臂上扬,张开手掌将几滴血甩开,但终究是因为疼痛没有将血甩得多高,不过还是有一滴红色甩到了小鬼的脸上。
      她松了口气,这已经足够了。
      小鬼只是愣了一下,似乎并不明白这个血淋淋的女人想要干些什么,侧身往后躲了躲。
      也就是这个动作,让陈婧坐实了内心的想法。
      水还在往上蔓延,已经到了两人的腰部,陆言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拉过陈婧靠着自己,并在房间四处寻找着可用的工具。
      陈婧垂眸低声问道:“陆言,你的小学同学和你有什么过去吗?”
      陆言滞了一下,声音几不可察地冷了下去:“我们先找到出口再说吧。”
      陈婧却一把推开他,扶着墙壁在齐腰的深水中站稳,她盯着陆言大声吼道:“你还找什么出口?从头到尾想杀了你自己的就只有你而已!”
      这一声像闪电一样劈中了陆言,却照亮了一点他混沌的意识,陆言险些一脚滑到水里,他失魂落魄地说道:“你在说些什么。”
      天花板上的小鬼一向对陈婧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此时此刻却突然向她发难,怒吼了一声就朝她抓过来。
      陈婧早有准备,侧身躲开,她一边躲避着小鬼,一边道:“我知道你现在还在幻觉中,可你刚刚也看到了,一个恶鬼居然对新鲜的人血没有反应!我不知道你和你那个小学同学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这一切都过去了,从过去的水坑里走出来啊!”
      她朝着陆言吼完这一通,喉咙也瞬间被小鬼扣住,狠狠地按到了水里。
      脏水从她的口鼻涌入,瞬间将陈婧的视线模糊,小鬼尖利的爪子刺进皮肉里的感觉并不好受,但这都没有水带来的窒息感那么严重,陈婧只觉得鼻腔里被激得发痛,想咳嗽却又呛进了更多的水。
      陆言看见她被按到水里,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救她,却被小鬼狠狠地挠了一爪子,“你这个时候就会救人了!当初你明明知道?为什么却不救我?!”
      陆言被他这句话问倒,喃喃道:“是啊,当时为什么我不去救你?”
      因为你自私,因为你阴暗,因为陆言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伪君子。
      陆言摇着头往后退,被水淹没的小腿却突然被一双手抓住了,陈婧的黑发在水中飘荡,似一株水草,生命力即将消逝在这激流中。
      他身上打了一个冷战,好似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猛地推开小鬼,从水下捞起了奄奄一息的陈婧。
      陈婧之前流了好多血,现在又在水底泡了许久,被捞出来的时候早已晕死过去,陆言颤抖着手探向陈婧的鼻子,在感受到女孩呼吸的那一刻,泪水就像檐角的雨滴一样坠了下来。
      小鬼嘻嘻笑着飘近,看向陆言,“没杀掉诶,好可惜。”
      陆言像是有些脱力了,只是冷冷地斜睨着小鬼,道:“如果你一定要杀一个人的话,那就杀了我吧。从一开始就是我做下的错事,这十年来的噩梦,也许都是对我的惩罚吧。”
      小鬼有些惊讶地嘲讽道:“你不怕死了?”
      “我一直不怕死,我怕的只是之前那样不死不活的人生。”
      他抬头,看着那个小鬼,脸上挂上了灿烂的微笑,那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毫无保留的笑容,“我知道你想杀了我,今天我如你所愿了,来吧,陆言。”
      那个“言”字消散在风中那一刻,湿哒哒的水鬼、上涨到胸口的水,都随着这一句话,一瞬间消失在了风中,仿佛这场噩梦从来都没做过一样。
      陆言疲倦地垂下头,就这样靠着陈婧,睡了过去。
      “我好累啊。”

      门外的沈越脸色始终很凝重,恶意战战兢兢像个受欺负的小媳妇一样,好像多说了一句话又会惹得沈越不开心。
      “里面有……很奇怪的结界,我的力量进不去。”
      恶意在心里偷偷想着,进不去好吧进不去,进不去就让那两个人死在里面啊。他这么一想,沈越却兴奋地叫了起来:“结界从里面消失了,我的烟雾可以飘进去了!”
      他话音刚落,恶意就看到沈越背后有一扇门慢慢地打开了,吴梓这副肉身的视力一向很好,那个“14”的荧光绿色的标志闪烁起来那一刻,恶意的嘴角就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呢。
      “快!我们进去救……”沈越那个“救”字才说出口,他颈后便遭了重重一击,来不及说出一个字,沈越就瘫软在了地上。
      恶意拍了拍手,检查起地上晕倒的人,确认自己下手还是有分寸的之后,将沈越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你不是一直很想去十五楼看看最终的秘密吗?我们就要到了呢。”
      当他推开十四楼的大门那一刻,另一个鲜活的、美妙绝伦的世界,又朝着他缓缓张开了双臂。
      两扇沉重的木门旁是打扮同样精致的门童,与朱老板养的那两只小狐狸服务员不一样,这里的门童面目更像是观音座下那持帚洒扫的童子,一样的粉雕玉琢、一样的眉清目秀,像是灵气独独钻进了生育这两个孩子的子宫里,所有的言语精巧化作了实物。
      恶意眼睛一亮,但也只是亮了一瞬而已,下一秒他又淡淡地将眼睛挪开,因为他在里面看到了更加美妙的人。
      穿着白衬衫,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像一株蓬勃生长的白杨,浑身上下都展现出令人嫉妒的生命力,小脸饱满得像是多汁的水果,咬一口就有清甜的汁水迸出。
      他应该是被调教得很好的,看到恶意这样的长相都没有露出丝毫嫌恶的表情,乖巧地询问:“请问您是季夫人介绍来的客人吗?需要我帮助您些什么?”
      恶意放眼瞧去,一楼除了角落里的沙发便是中心的舞池,红男绿女们在这里肆意挥洒着自己的时间和欲望。
      八楼九楼的整容医院、十楼十一楼的饭店、十二楼十三楼的银行,看着舞池中扭动着的身体,恶意稍微一想,便知道这里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与其他性服务场所不同,这里的所有人脸上都戴着一模一样的面具,惨白的底子上只裂开了眼和嘴。
      恶意心里偷笑,还有些有趣。
      他肩上扛着沈越一个大活人,其他人也没觉得多奇怪,连看都没有往他这边看一眼,两个门童都是眼观鼻鼻观口,白衬衫少年只瞟了他背上的人一眼,就怯生生地收回眼睛。
      恶意微笑:“你按照他们的来就是了,我还要一个房间。”
      小少年点点头,从门口进来的柜子里拿出两张面具,递给了恶意。
      恶意给自己戴上后,又给晕过去的沈越也戴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挺聪明的。”
      在前方引路的小少年诚惶诚恐地缩了一下脖子,语气里却还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我才来这里半年,但是领头妈妈是教过我的。”
      恶意踩过绵软的地毯,看着那些在灯光下越贴越紧的□□,那些逐渐在空气中升腾浓郁起来的欲望,回想起沈越有些冰冷却很柔软的唇,笑意逐渐在嘴角漾开。

      陆言和陈婧醒来的时候,房间的门已经打开了,那些肮脏的水早已经退去,但陈婧的伤口被水一泡却更加严重,翻卷发白的伤口似一张张吞噬生命的嘴,陈婧有些发烧,但意识还是在的,她摸索着抓住陆言的袖子,问道:“没事了么?”
      陆言点点头,扶着她往外走,“你的伤口太多了,我得给你找一些药,不然会感染发炎的,在这里发起烧就不好处理了。”
      陈婧龇牙咧嘴地忍着疼,却听见陆言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那只小鬼是什么关系吗?”
      陈婧咳嗽了两声,“他是困扰你很久的心结?”
      “是我自己的罪孽。”
      “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又是个工作狂魔。所以怎么说呢,我小时候,大概有点孤独吧。我是六岁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的梦似乎可以预知未来,当时不太理解这种能力究竟代表着什么,为了和人聊上天,我就开始把自己做过的梦到处跟别人讲。”
      “而那个小鬼……他是我小学时代的同桌,他那个时候比我高,也比我壮,是班上男孩子的头头。偶然间听了我的那些话后觉得我脑子不太正常。小孩子作恶是很简单的,他看不惯我,我自然也不喜欢他,一来二去矛盾更多,我却打不过他,排挤异类算是群体自发的行为,我在班上慢慢成了边缘人。”
      陆言顿了顿,似乎想起了那些不太好的回忆,“他不知什么时候听说了我母亲早逝的消息,从那之后,男孩子中便有人开始骂我没娘。我恨他,却也打不过他。直到有一天,我梦到了我们学校附近的小河涨水,冲走了他。醒过来时我是想告诉大人的,可是最后我犹豫了,没跟任何人说。”
      “他死后我却开始后悔,这是我幻想过最恶毒的结局。我开始做噩梦,每晚都是他湿淋淋找我索命的样子,这样的梦大概两三天就会做一次,你相信吗?在旅馆那几天,居然是我十年来没有梦到他的几晚。”

  • 作者有话要说:  陈婧和陆言我的设定应该是处于爱情和友情之中的一种感情吧,两人在困难之中几次携手度过,彼此都是很重要的同伴了,至于他俩会走到哪一步,我想在这本书中应该不会告诉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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