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易》stoneaway

1、柯易

　　十二月的天气肃冷的可怕，刺骨的冷风一摇一摆的扫除一切阻挡于前的障碍，留下瑟瑟抖动的躯体在背后跟着。坐落雨城东南角唯一一所大学里的学生们都迎面撞上了这股冷空气，于是乎都尽力将自己蜷缩于厚重的羽绒服中，偶尔探出一双迷茫的眼然后哈一口热气，搓搓手就又立马躲回衣服当中颤颤的跑回宿舍去了。
　　适逢大三学生毕业离校实习的最后期限，还未搬离的学子们都顾不得严寒紧抓时间在收拾。年年这个时间宿舍大妈们都齐整整的牺牲掉嗑瓜子聊八卦的时间，积极响应学院号召四处巡视以便早日打发那些赖着不走的学生，每到一处还未清空的学生宿舍处便集体白眼表示鄙视，一众学子自是受不了这份刺激，想着自己好歹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嘴上表示士可杀不可辱的愤愤不平实则也是加紧步伐早早离开。与此同时空荡的七栋六楼11号宿舍里，柯易也在忙乱的收拾行李，平时看起就一亩三分地的空间，一下子整理出无数的东西来，乱糟糟的充斥着他的视野。他叹了叹气看着这一堆杂物，纷乱的回忆一涌而出，好快，已经三年了，他停了下来缓缓的坐在书桌前，环顾了一圈宿舍，其他室友都在前一天便离开，第一次一人独占整个宿舍却又不怎么习惯。几年下来的种种在此时竟压缩成了一幅幅画面浮闪于柯易眼前，他不由得一阵唏嘘。其实按照计划，他该在这之前就离开，但不知为何莫名的推迟了两天。期间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却又不清楚自己具体等待的是什么？想到此，他顺手拿起了在散放书桌上的一根烟，熟练的点燃，深深大吸了一口，吐出一阵烟雾。从今往后自己面对的将会是什么？失去了学校的庇护，却不知何去何从。柯易闭上了双眼，黑暗一下子袭来，这种不见五指的包裹对于此刻的柯易来说倍感亲切。
　　沉思之际，一阵扰耳的信息提示音惊回了柯易，回过神后，他不忘抖了抖手中的烟卷继续吸食了一口，想着是谁这么不懂事扰了大爷清静。抽出了手机端详一刻后，他轻轻抽搐了一下，鼻子顿时涌上一阵酸楚。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信息发送人是周显。柯易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还有点颤抖的手把残留的半截烟卷置放于书桌之上打开了信息。内容显示：今天是离校的日子吧，如果有时间，找个地方吃顿饭，给你践践行。
　　几行字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柯易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鄙夷的盯着手机自动黑屏许久后，他终于是相信果真是没有多余的内容。似乎再也控制不住，一股无名的怒火愤然于胸，他一把将手机扔了出去，手机成了一道弧线滑了出去，不偏不倚落在了墙角的垃圾桶内。不一会儿，他像是发了疯似得冲到了墙角，使劲的从垃圾桶内翻腾出了手机，还好手机没有损坏。他不停的擦拭手机心中竟有淡淡的自责之意，不时也回复了一条信息，内容只有一个好字。等这一系列的操作完成之后，柯易便无力的直接瘫坐在了地板上。
　　不知何时，柯易感觉到眼前光影斑驳，他抬头看了看，难得阳光从乌云遮蔽的空中钻了个空投射开来，不偏不倚穿过宿舍阳台的穿衣镜折射到室内撒开几个光斑，纵是冬日严寒，这闪耀的光斑也能带给人一丝慰藉。柯易会心一笑，放在早前，要有此等奇景，自己早该拍下来发朋友圈炫耀一番再矫情的配上一段心灵鸡汤求赞求评论了，但此刻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可能是蹲坐在地板上太久的缘故，压不住阵阵寒意侵袭，柯易只觉自己的臀部快僵硬成一坨冰块。他站起了身，一瘸一拐的撑着发麻的右脚回到了座位上。早前放置在桌上的烟卷已经熄灭，留下了一团焦黑的印记在桌上算是宣告自己曾经存在的痕迹。柯易脑海灵光一闪对了还有烟，对，还有烟，他即刻颤颤巍巍的又点燃了一支烟，大口大口的吸着，全然不顾嗓子在此种刺激下的疼痛。很快短信又来了，他清楚短信内容是践行的时间和地点，也就没有过多理会，使劲的摁熄了烟卷继续鼓捣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去了。
　　临近傍晚时分，柯易如约出现在了“好客馆”大门前。“好客馆”作为雨城数一数二的中餐馆，其装潢自是不言而喻，古色古香的建筑门前高高悬挂着几个大红灯笼，映衬着木质牌匾上泼墨行书“好客馆”几个大字，青砖石瓦从脚下铺成开来延伸至内好客馆大门，上好黄梨木雕刻的仿古龙凤呈祥柱便立于眼前。换作旁人来看，这种装潢不由得给人一众暴发户的即视感，好在饭馆内部装饰尽显小桥流水人家的苏州园林式清新雅致，纵观下来倒也相得益彰并不违和。柯易想着之前老爱和田庄开玩笑，自己要是飞黄腾达了就在此馆内摆上满汉全席宴请三日让那吃货吃个肚滚肠肥以彰显自己的财大气粗，现在腾达算不上，就差一把穷骨头作祟了。冷风还在瑟瑟的吹，笼罩在灯笼红光下的柯易丝毫没有因为这种暖色调感到一丝温暖，他不禁的缩了缩身子整理整理了围巾，径直走进了好客馆。迎宾的旗袍女孩迎面走了上来，柯易使了一个手势支开了来人。
　　还未来得及多走几步，周显已经注意到柯易的到来，他挥了挥手算是招呼柯易到自己那里去。
　　“好久不见！”周显很是热情的将柯易迎到了座位。
　　一时之间柯易也想不出什么措辞接周显的话，他很是尴尬的取下了围巾随意搭放在座椅靠背处，简单寒暄一句算是打了招呼“最近还好吧，工作怎么样？”
　　“还好，工作挺顺利的。说起来快一年半没见到柯易呢！毕业后有什么安排？”周显一语言毕，柯易一下子浑身不自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微微斜了一斜用余光向周围看去。“哦，还不太清楚，走一步算一步吧。”
　　“怎么，见着我就这么不自在？”周显先发制人，柯易也不知从何说起，毕竟自己不是害怕面对眼前之人，而是害怕面对自己。
　　柯易哭笑不得，心想这得多久才能结束这场尬聊，抱着别冷场的态度他胡乱吐了几句话“没，没有，懂了，我不是不自在哈，难道非得要给你一个超长的拥抱，再痛哭流涕表示一下。这种事我可是做不出来的。反正你办招待，付钱的不是我，最后我都是捡着便宜的那个人，何乐而不为。”柯易紧接着干笑了几声试图能缓解此时的尴尬。
　　“你这要说是最好不过了，不过许久没见，你的口才是越来约好了，我说不过你，来，先点菜吧！”
　　接过菜单，柯易还有些许紧张埋头胡乱点了几下了就递给了服务员。不知为何他始终就提不起勇气抬头看看坐在对面的人一眼，只能是看着桌下发呆，心中默数着一秒，两秒.......循环不止。
　　人声鼎沸的“好客馆”充斥着三巡过后的凌云壮志，桃眼迷离的朦胧爱情，甚至还有哥俩好的你争我夺，只是在柯易这桌没了任何声响，平静的令人发怵。
　　“对了，昨天我去看他了。”周显一语打破了平静。柯易心中咯噔一下，他深知周显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周显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时间提到的这个人搅动出无数往事交织。柯易条件发射般握紧了拳头，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份情绪波动，只得努力的在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然后头埋得更深些期望周显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往事纠缠只能给当事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情绪。
　　“也好，改天有时间我也去看看他”柯易缓慢的吐出了几个字。他的反应出奇的平静，这倒让周显有点不知所措不知从何说起，心想着柯易是接受现实了吗？还是用这样的方式来逃避，掩盖他的不寻常。
　　“好吧，你能明白就好。其实，我......”
　　“别说了，不是给我践行吗，赶紧吃菜。”
　　柯易胡乱的往嘴里塞了些菜，鼓塞的双颊似乎很好的起到了止住泪水的效果。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柯易放下筷子，抬起了头，使劲的用手擦了一下脸颊，甩开了几滴泪水，涨红的眼眶死死的瞪着周显。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不是知道答案吗？有时候选择忘记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是的，这对于柯易来说就是一个设问句，显然这会儿他是想从周显口中听到一字半句的，但他的回答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柯易情急下便用上自己的理解去解构眼前的问题，忘记，这个词说起简单，能做到的没有几个人，凭什么要要求他做到。
　　“忘记？大道理谁都会说，说着简单，你能做到吗？你又凭什么来要求我做到，既然一个答案都不能给我说，我又何必浪费时间在你的身上。觉得我很可笑是吧，你就是铁石心肠。”
　　说毕，柯易即刻起身，一把推开桌上的一切，瓷器碎裂的声音来的很是清脆，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他心中有了些许后悔。
　　服务员应声而至，柯易没有搭理来人，来人短暂停留后倒也知趣的离开了。周显还如往常面无表情。也是，周显就是周显，永远一副高高在上波澜不惊的姿态。柯易只觉无比恶心，他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转身准备直接离开。
　　“嫖客找过我，她说你已经原谅我了。”周显的声音从柯易背后传了过来。柯易停下了脚步，慢慢回了头，伴随嘴角一阵抽搐不争气的眼泪再次顺流而下，止也止不住。
　　回忆汹涌而至，开始随着时光倒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