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山河（重生）》叶寄舟

1、不一样的郡主（大修)

　　这里是京都的一家老字号酒楼，这个时候正好是饭点时候，所以店子里的人显得格外的多。这人堆在一起多了，谈的东西也就杂了。

　　上至不久前皇帝颁布的新政，下至东街里的小哑娘，都能津津有味地拿来作吃饭时候闲得无聊的谈资。此时也是，不过此时谈资依旧是那位名动天下的美人，贞琯郡主。

　　“你们听说了吗？”本来就吵吵嚷嚷的酒楼里，突然有人煞有其事的问，却又不肯把话说完，半仓半露的，勾得人心痒痒的，连忙停了嘴上原本还在说的话题，转过来同他搭话

　　“你要说的定是那贞琯郡主落水，这件事早就在京城里传了个遍，就算是街上跑的那些无知稚童都知道了吧！”

　　“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件事，虽然不是这事，但是跟这事也有联系。”那人摆摆手否认道，心急的人连忙追问：“什么事？”

　　“我要说的是，自从那日贞琯郡主落水之后得了场大热，听说醒来之后性子大变不说，整日一个人都不带出了府邸，也不知道都是去了哪。”

　　“哈，还能是去哪，这京城里怕是没人不知道这贞琯郡主一门心思扑在这白衣公子宋道也身上的。如今找不着人，肯定又是追着宋公子到处跑呗。”有人接口道，语气中又是觉得艳羡又是嫉妒，“要说那宋公子也是好福气，被天下一美人这么追求，当真是我们三倍也求不来的福分。
　　更遑论这贞琯郡主一身荣宠，如果真是娶了她，怕是前途一片坦荡了。”

　　“你也就别酸了，看看人家宋公子长什么样，你又是什么样。人家可是四大公子之首，长得好看又才华出众。你看看你，比得上吗？”有人不屑唾弃。

　　“比不上又怎么了？”被骂的那些人有些不服气地反驳，“这宋道也还不是因为投了一个好胎，有个权高位重爹。要是没这个身份，谁知道他姓甚名谁。更何况谁见过这四大公子，谁知道他的水分有多深？说不定这宋道也长得一言难尽，才华也就是作作打油诗的样子。身后有着这样一个爹，就是随手写个狗屁不通的东西还不是有人吹上了天？”

　　“你！你！你强词夺理！”被反驳的人也没到给人这么一顿呛，气得说不出话。店子里吵吵嚷嚷的，闹得不像话。

　　而在这一片喧嚣热闹中，一抹被勾勒得窈窕的白影突然出现在门口，安安静静地走进来，走到还低头算账的掌柜的面前，从鼓囊囊的荷包中掏出几块碎银放在柜台上：“来两坛上好的十年梨花白，带走。”

　　清清泠泠的声音悦耳无比，像是林间山泉撞击的声音，又像是铜铃叮叮当当清脆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沉溺进去。

　　从这道白影走进店里，再到她开口，酒店在这期间不知不觉的时候突然安静了下来，甚至很多人都忍不住分出了目光落在那道不管是颜色还是布料都同酒店里的人不太一样的背影，一看就像是大家闺秀里的女儿。

　　毕竟一般人家不太会选白色这么不耐脏的颜色，就算选了穿在身上也不会保持这么干净整洁的模样。

　　掌柜的是个已经有些年迈的老书生，听见声音的时候他先是看了眼已经被放在柜台上的碎银，这才抬起头来对拿到白色的人影说道：“稍等，”
　　说完之后，他把视线白影身后还在忙碌的店小二招了招手，把店小二叫过来吩咐去给她打酒。

　　吩咐完了之后，他又转过头来认真看了眼带了根纱巾遮在脸上，只留下一双眼睛的客人。见她点了点头，垂下眼的那一瞬间同他记忆力的一双眼睛重合的模样，掌柜的忍不住惊异地道：“你，你是……”

　　那人抬起头，双眼都带着疑惑望过来。老掌柜楞了一下，突然想起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又想起了京城这些年来不可谈的忌讳。最后又将话噎了回去，道着歉：“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恰好这时小二打好了酒递给她，她也就没有再去追问老掌柜错认的那个人是谁，径直接过了两坛子酒。一坛用左手揽住抱在怀里，另一坛被她用右手提着然后慢慢走了出去。

　　等她走的没了人影了，酒楼里又攀谈起来了：

　　“那是个尤物啊，那身板，那腿，不知道味道尝起来怎么样。”

　　“我觉得够劲，也不知道那张脸长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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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掌柜一直目送着那人越走越远，越看越是觉得同那人有些像。等人完全走的没了影了，这才收回视线。听见了酒客们荤黄下流的话以后，皱着眉又将视线放在了账本上。

　　那道白影就是他们口里边的主角，如今一身荣宠的贞琯郡主。如果她醒来之前的那些经历都不是做梦的话，那么林君斐应该就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回到了一切的发生之前。

　　换个时髦点的说法就是，林君斐她重生了。

　　什么都想起来的林君斐在醒来的第一天就去祭拜自己的父母亲友，到现在已经好几次了。因为想要一个人安静祭拜，所以也没带什么明面上的丫鬟跟着。

　　于是传来传去，就这样了。而传言中的迷恋宋道也，实际上也不过是因为宋道也的气质和她的父亲太过于相似，以至于就算失去记忆的林君斐仍然憧憬向往，再加上一时分不清，就变成了爱恋。

　　林君斐提着梨花白要去的是城外的一片桃花林，桃花林里有个荒了好多年的宅子，就是当年林家被抄家时候一起避暑的别院。

　　当年那林家上下快几百号人都因为休沐，聚在这个别院里避暑同时给府上的老太爷庆生。结果被人诬陷叛国通敌，好好一场喜事活生生变成了白事。

　　大火在这别院上烧了好几日才停下来，周围烧的那是一片焦黑，好几年都是寸草不生。

　　林君斐走到比她郡主府大门破上好多的大门前，上面滚好的朱漆在风吹日晒中已经剥落好多，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已经荒废的宅子。

　　春日的雨带着寒意将林君斐浑身裹住，脸上的白纱也已经湿透，微微贴着柔嫩的脸颊，透露出些微的肉色。些许遗漏出来的鸦青色的长发被水浸透，结成块落在白纱上。

　　雨是林君斐走在半路上的时候下起来的，因为走的时候没注意也没带着伞，下起来的时候颇有些措手不及的气味。

　　不知道在大门前站了多久，林君斐终于推开门绕过山墙，走到瓦梁破败同样还在漏雨的会客厅。等林君斐进了会客厅将手里怀里被保护得好好的酒坛放在厅中好像是专门摆在会客厅的攒心的桌子，然后才开始拍拍水淋淋的衣料并且拧了拧，再摘下几乎是黏在脸上了的面纱。

　　这宅子荒废了好多年，就算是有人翻修了一遍也还是破破烂烂的。天晴是也还好，看不出来太大的问题，一旦下了雨，什么问题都暴露出来了。大厅里漏了雨，到处都是湿淋淋的。

　　林君斐先是在大厅里绕了几圈，像是在认真寻觅一处干燥的地方，最后才发觉是徒劳。于是她放弃了，直接简单粗暴的将两坛酒开了封，酒香瞬间扑了出来。

　　“好香的酒！”

　　“切，想酒想疯了吧。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酒。”

　　正当她念念叨叨着倒尽一壶酒的时候，大厅之外突然响起这样一句话。下一瞬间，一堆书生就断断续续挤了进来。等他们看见背对着门口的林君斐，想起了进这个宅子之前在院子外围那个一晃而过的白色鬼影，心里惊了一下。

　　“打扰一下，我们进来避个雨，等雨停了就走。”宋道也一眼就看出她其实就是个同样过来避雨的人，便朝着背对着他们同样是浑身湿透的林君斐拱了拱手，道。

　　林君斐听了也没有回头，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大约是为了表示自己听到了。

　　下一瞬间，浓浓的酒香扑鼻而来，配合着比屋外淅淅沥沥雨声还要大些的水声，终于让之前就吼着酒酒酒的人突然回过神来哀嚎一声：“啊！上品的梨花白！你做什么这么浪费！”

　　他走到林君斐的正面，眼睁睁看着她把上好的酒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倾倒在地面上，又是一顿惨烈的哀嚎。一面哀嚎，一面还扑上去硬是抢过来抱在怀里，“我跟你讲，这么好的就不是给你这么浪费的，是要慢慢品的！”

　　林君斐被抢酒坛的时候，记挂着男女同时因为上辈子留下来的阴影，有别在人碰过来的时候就先皱着眉撒开了手。

　　已经倒干净了的空酒坛摇摇晃晃的，终于是倒了下来，啪的一下碎裂。掉落下来的瞬间还溅起了地上那滩液体，在她纯白色的裙摆上留下了星点一样刺目的污痕。

　　空气中的气氛一瞬间就就变得很难言，敏锐的人已经安安静静的。只有那个冲上去上酒坛的人还抱着酒坛，心疼着被白白浪费的梨花白。

　　“嗯，怎……怎么了？”像是终于发觉了空气中的不对劲，他收敛住表情转过头来问。无意间看见了沉着脸深呼吸压抑情绪的林君斐，又是一阵大呼小叫：“贞琯郡主，你怎么在这里！”

　　“嘣——”

　　苦苦支撑的理智瞬间绷断，林君斐立马转身伸手指着门外：“再吵吵你们给我滚出去！”

　　刚好这时天边突然一声惊雷，轰的一声如同响在耳侧，惊得在场的人都不由得起了一身冷汗。

　　“哈……哈哈……”那人尴尬笑道，“做什么这样啊，都是来避雨的就……”还有一句别借着这件事吸引宋公子的注意被他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地藏在心底。

　　谁料想林君斐居然看也未看一眼宋道也，直盯着那人冷笑一声：“我做什么了，你又做了什么？你敢说你这举动，称得上君子吗？”

　　“我的行为又怎么了？难道你浪费就是应该的吗？”

　　“东西是我的，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用得上你来指手画脚？倒是你，夺人之物、坏人之事，哪一件称得上是君子所为？”林君斐上前一步，虽是面无表情，但是气势是实打实的强。

　　那人被林君斐这一身强盛的气势逼得步步后退，总算是意识到自己似乎有那么一点错了，却还是为了面子之类的东西强撑着说自己没错。

　　做人就是不应该随随便便浪费东西，何况是这样上好的东西。

　　“好了好了，”终于找着缝子插话进去的宋道也上前当着和事老，“书文你便认了错吧，也别为了这事就闹的不愉快。也望郡主大人有大量，不在追究书文失礼之为。”

　　“哼，”林君斐分别横了书文和宋道也一眼，上前把书文抢过去的梨花白夺了过来，当着他的面全部倒在地上，然后将酒坛放到了一旁。

　　那块地里已经放了好几个空坛，想来可能在人不知道的时候，林君斐已经是来了好几次了。又看那坛上痕迹尚新，还没有一丝青苔的痕迹，想来也是近几日才有的。

　　又想起了林君斐的举动，思考了一下她说的“坏人之事”，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的确确做错了什么。书文磨磨蹭蹭走到林君斐身后跟着嗫嚅道：“对……对……”

　　然而没等他话说完，林君斐已经放好了酒坛拿起了以前放在一边的面纱，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大雨之中。

　　进去之前，林君斐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脸上光滑的肌理，这才像是松了口气一样冲进雨中。

　　还没来得及把道歉的话说出口的书文看着林君斐飞快消失不见的身影，像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眼宋道也。

　　宋道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安慰着人：“没事，想来郡主也不是这样小气的人。”边说着，他边朝着林君斐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这么一会的时间里，宋道也模糊地感觉到林君斐好像比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不过不管怎么个不一样，只要不在缠着他都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