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记事簿[综漫]》萧暖阳

68、看不见的怪物

　　狂风大作，山林里的树枝在大风中被吹得“哗啦”作响。天色晦暗得仿佛又要迎来一场暴雨，在这样阴暗的天气里，无论是虫鸣还是鸟叫都消失得干干净净，然而山林里却并没有因此安静下来。

　　树木的枝叶被踩碎，枝干被撞断的破碎声从身后一路传来。像是有人不守道德地开着一辆最新型号且性能良好的压路机在山林中横冲直撞且仗着这家山林不是他们家种的一般，经过的树木被压倒一片，非常没有人品没有道德。然而从倒了大霉的林木们被毁坏的纵深来看，这个比喻又不太恰当了，因为不会有人闲着没事造一台那么大的压路机出来。

　　那种东西就算造出来了也只能趴在地上开都开不起来吧。

　　这个时候居然还有闲心去吐槽自己的比喻造句，泽田纲吉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的心理素质了。

　　敏捷地往前一仆，顺势在地上一滚，再次躲过了某个看不见的怪物从身后而来的袭击。“哗啦”，他右后方的树木被扫倒了一大片，似乎是某只妖怪见到追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有追上这只该死的小虫子的大发雷霆之下的泄愤。

　　而被妖怪大爷热烈地追求却以坚定的意志和敏捷地行动明确向他传达了“拒绝”这个回应的小虫子本人泽田纲吉，此时在身体力行地履行着他坚定不移的“拒绝”决定的过程中，脑海中还在异常冷静地思考。

　　彭格列在日本这边的分部果然出了问题。

　　少年敏捷地躲过冒出地面的一根树根，脑子飞速转动。其实今天，他是临时收到了彭格列在日本分部的人员的紧急求救信号才会赶过来。虽然他们遇险的地方恰好出现在他修学旅行下榻的地点有些太过于巧合性的奇怪，但他还是担心是附近出了什么事，出于警惕，特意将山本武也留在了旅馆里保护其他人。

　　然而，他刚刚到了信号中记录的地点，立刻就遭到了袭击。伏击他的人泽田纲吉并不认识，从攻击招数中也看不出什么来路。当然，对于经过更大风浪的彭格列第十代首领来说，在来之前他就已经考虑过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如果仅仅只是如此，他现在应该早就把伏击他的那群人搞定，然后给门外顾问组的人打电话让他们派人来收拾残局了。

　　在那场说是伏击实际上对于彭格列年轻的首领来说完全就是送人头的行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某个稍稍出乎了他计划之外的，跟他抢人头的东西出现了。

　　这里的“抢人头”真的是字面意思。

　　某个穿着黑西装带着指环的看起来是领头的家伙见到自己人几十个围殴一个高中生居然还渐渐占了下风，终于坐不住了，他抬起手面目狰狞地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泽田纲吉万分眼熟的东西。

　　匣武器。

　　老实说，如果那个陌生首领手里的匣武器真的被他解封了的话，的确会给泽田纲吉造成一定的麻烦……在他暂时还不想动用火焰暴露身份的情况下。

　　幸而，也或者说不幸的是，某个饿了五百多年刚刚被人放出来的东西，恰在此时被黑西装首领燃起火焰时散发出来的能量所吸引，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它直接一口向自己眼中的食物咬了下去。

　　在其他人的视野中，只看到自家的首领突然被某个看不见的东西叼到半空中，然后“咔嚓”一声，他的头消失了。脖颈中不断喷着鲜血的身体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再然后，又是一口，他彻底消失不见。

　　好像有某个他们都看不到的怪物，两口就将那个黑西装首领吞进了肚子，口里还在无声地咀嚼着，而那双恐怖贪婪的眼睛已经悄悄瞄准了下一个人。而对于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妖怪这种正常人看不到的生物的泽田纲吉来说，前面那个“好像”都可以去掉了。

　　一片寂静，黑衣人们就连围攻泽田纲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幻术

　　这是这群黑手党们的第一反应。然而，还没有等他们找到那个神秘的隐身在幕后的幻术师，紧张地拿着枪四处张望的黑衣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声惨呼，一个剃着平头的中年男人身体被咬掉了一般，拖入了无形的空气里。第二个被袭击的人出现了。

　　这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人被某个看不见的“东西”一口一口吃掉的场面实在太恐怖，如果真有幻术师，那这人也肯定是个不惨水分的变态。虽然这群伏击者们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为家族赴死的准备，但死跟死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就比如现在，被人干脆利落地一枪干死和被“怪物”吞入食道消化在胃液中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两相比较起来后者显然不太那么让人能够接受。

　　原本就紧张得如同一根被绷紧的琴弦的场面瞬间崩盘，准备为家族慷慨赴死的伏击者们脑子里那上头的热血终于正常流回了心脏里，再将惊惶恐慌的情绪带遍四肢百骸。顷刻间，所有人顿时死的死逃的逃，泽田纲吉也趁着这个机会暂时撤退，准备直接联系彭格列总部和伊势神宫那边请求援助。

　　然而不知道是山里信号不太好还是某只巨大的妖怪的出现带来的变异，泽田纲吉手里被威尔第改造过号称即便在南极都能够正常通话的手机一个号码都拨不出去。还没等他尝试第二遍，那个被封印了不知道多少年饥肠辘辘的大妖怪，终于朝他追过来了。

　　此妖怪大概是有着“最好吃的东西要留到最后吃”这样的良好的进食习惯，它开始掉头追向泽田纲吉时，其他那些凑数用的点心已经被它全吞到了肚子里。然后，它就开始跟在真正的正餐后面穷追不舍，颇有一种吃货的执着。

　　引着身后那只大妖怪一路往山林深处跑，泽田纲吉脑海中还在飞速运转。虽然在日本的最上层社会，他的真实身份已经彼此心照不宣，但是对其他大部分人来说这还暂时是个秘密。就目前而言，彭格列年轻的首领还想继续做一段时间的“泽田纲吉”。学校选定的休息点距离这里实在太近，他没办法就这样把这只危险的妖怪扔在这里，然而他的大招动静太大，到时候真要引过来什么人围观，那就真是大型掉马现场了。

　　“这里应该就差不多了。”

　　棕发少年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道路正中央，他几乎已经将背后那只怪物引到了整个山林的背面。下山的黄土坡道旁连护栏都没有，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天空和原野，天与地交界之处泛起一抹明朗的白，似乎这遮天蔽日的阴云终有尽头。

　　那不知道被封印了多久的妖怪在吃了十几个人又追着泽田纲吉跑了这么长时间之后，似乎终于从混乱和蒙昧中恢复了稍许理智。眼看着自己追了这么久的小虫子终于停下，它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立刻扑上去，而是有些迟疑地停住了。

　　八只单眼盯住了眼前的猎物，妖怪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左右转了转，非常奇怪的，它居然在面前这只看起来可以一脚踩死的小虫子身上嗅到了些许危险的气息。理智告诉它最好现在就撤退，但是饿了这么久，这样一道诱人的大餐摆在面前又让它蠢蠢欲动地下不了决心。

　　站在道路中央死死盯着从上下来的那个斜坡，尽管依然看不到那个妖怪，但是泽田纲吉超人一等的直觉清晰地告诉了他，有什么东西就在那里，它并没有走，还停留在原地正在犹豫。

　　棕发少年右手手指间的彭格列指环上“噌”地燃起一簇火焰，象征着大空的力量就要喷薄而出。而就在这时，一道明锐的光撕裂了晦涩的天空在泽田纲吉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流星划过的轨迹。少年的动作微微一顿，瞳孔猛地睁大，看着那道光像离弦的箭一般笔直冲向那看不见的妖物。

　　不对，不是像，那就是一只箭矢。

　　“嗷！”

　　仿佛有某只受了伤的野兽的无声咆哮在空气里水波般震荡开，泽田纲吉立刻抬起手挡在面前，右手间的火光大涨抵挡住了那一圈震荡的余波。等他放下手警惕地抬头看去，浅棕色的眼眸顿时染上一抹震惊。

　　仿佛一副水墨画在面前由一个小小的点渐次铺开，视觉效果上似乎非常慢，实际上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就晕染成整幅画面，只不过画中的场景实在是狰狞。庞大到把整条道路完全堵住的巨大妖物，张开的八条腿上的刚毛漆黑浓密，闪着血光的眼睛从前至后排了两列，凸出了嘴巴的巨大獠牙上血迹还未干透。而刚刚那枚破空而来的箭矢，就直直地插在了那只妖怪两排单眼中间。

　　妖怪受伤之下的愤怒咆哮还未停下，四条符文构成的锁链突然自它四周的地下冲天而起，长蛇般将它牢牢缠住。紧接着，绯色的结界从天而降，将那只妖怪直接封锁在了那一方空间里。

　　看到这样的场景，泽田纲吉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回过头。果然，在身后山壁上凸出山面的一块巨石上，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裙的少女笔直站立在那里。她垂至腰间的长发被风吹得高高扬起，裙摆纷飞，微微垂下的左手上握着一把萦绕着微光的长弓，正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这里。

　　“浅川桑……”

　　浅川和月稍稍移开了紧盯着结界内妖物的目光，朝他微微颔了一下首。

　　“泽田君，请先离开。”

　　泽田纲吉脑海中飞速地过了一遍现在的形势，然后二话不说地退到了她所站的那块巨石之后。棕发少年微微垂着手，右手指间的橙黄色火焰在风中摇曳，却完全没有要熄灭的意思。

　　泽田纲吉并没有按照她说的直接离开，浅川和月也没有在意，此时此刻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面前那只被她的结界暂时锁住的妖物上，然后深深皱起了眉。

　　奈良时代，日本天皇迁都平安京，大和朝廷开始征战全国扫平一切不愿臣服于其脚下的势力。那时候，在深山老林的偏远地区有着一群依然过着绳文时代的生活，以狩猎和捕捞为生的原始文明。他们以各小型部落的形式聚族而居，因为不愿意归属于大和朝廷，被当时的天皇直接开除出了“人籍”，称他们为“土蜘蛛”。

　　这并不是开玩笑的，那个时代的日本朝廷的天皇身披整个日本岛的气运，且天照大神的血脉还未被稀释到如今这样几乎没有的地步，与整个高天原的神系关系都相当密切，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口含天宪”。

　　他说那些山野里的原住民不再是人，渐渐地，他们就真的成为了名为“土蜘蛛”的妖怪。

　　神武天皇东征时，与土蜘蛛一族展开了最后的大战，借助神明的力量将土蜘蛛一族的首领封印在了奈良县的葛城山。只要天照大御神的光芒一天还洒落在大地，那个封印就永远不会被破除。

　　真要说起来，封印在那里的那一位可是奈良时代起就存在的与神明展开过战斗的妖怪，论资历比酒吞童子都深。虽然妖怪的实力并不是按照存活的年限来计算的，但是万一那一位真的被哪个人放出来了，和月大概会二话不说，直接回阴界搬救兵。这种活了数千年的怪物，大概也只有酒吞、茨木、荒川之主几个大佬敢正面跟它怼了。

　　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一只土蜘蛛当然是不能跟它的前辈比的，但是银发少女的脸色并没有缓和多少。

　　土蜘蛛一族的相关事宜本来就敏感，这个时候，到底是谁把它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