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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一朵人面桃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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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京城,杨柳新绿,桃花殷红。斜风载着飞絮,飞过墙垣,飞过檐椽,飞过碧色琉璃瓦,飞过黄铜朱雀门。那一年的护城河,无风无月的夜里骤起白浪,浪涛声惊醒了未央,她扶着沁凉的门框,看着好似风平浪静的天气,莫名的泛起波浪。
江水东行,喧哗静默。
大婚
“你要我做你的儿媳妇?”我绕过大厅,避开来自四面八方的来喝喜酒的人,走进东厢,破门而入。看见了他,我又难以抑制的心跳加速起来。方才看见他推说身体不适从酒席中退了出来回房休息的时候,我便跟了出来。以为他的身子真的有什么事情,他身体一向不好的。可现在看见他从容地坐在桌旁喝着茶,心便放下了,同时也想起了刚刚忘却的此行的目的。
“为什么?”我提起了血红的裙摆,向前走了几步。问道。
曾几何时,我也曾梦想着穿成这样,成为他的新娘。
他依旧似笑非笑。我看着那双温柔平静的眼睛,满满的映出我的身影,然后我微笑。他低头抿了口茶,缓缓的又放回了桌上。是云间吧,他一向都喜欢那种清淡的。不像我,从来都是女儿红。
“回去吧,”他没有抬头,“时间到了。”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我不依不挠,却也毫无办法。一向都是这样,只要是面对他我的理智就会全部后退。自嘲的想想,也没有什么为什么,就是那么回事儿罢了。
他是王爷,是王爷就曾经有当上皇帝的机会。只不过时运不济,被其他兄弟夺得,于是只能屈尊。自此,纵使有宏图伟略也无处发挥。多年来的韬光养晦,养精蓄锐,他一步一步的掌握兵权政权财权,现在又恰逢皇帝软弱无能,只知沉迷于温柔乡,不问世事。
所以,现在只需要一个借口,一个让天下人都站在他这一边的借口。尽管这些年景王爷奔走慈善事业,在外抵抗外敌,于内锄强扶弱,但是当今天子毕竟是正统,只有找到一个借口,让天下人都同情他,站在他这一边。他扛着为了天下的名义,取而代之。
无疑,我就是这个借口。
也许你觉得这个借口太牵强,但是,他就好像是当年的吕不韦,——奇货可居。
我,是一个舞姬,只是一个舞姬。将好听点,是沦落风尘。不好听点,是“一弯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但是他仍旧把我以义女的名义嫁给了他第二个儿子。不管我有千般万般的不愿意。
我应该高兴才是,我进王府来的目的不就是嫁进去,从此富贵荣华么,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呢。想想我从前的状况,别说是做正妻,就是做小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可是,现在呢?现在,我宁愿重新再回到笑春风我也不想这样。是不是有谁把我惯坏了?我算是什么人?真是好好笑的笑话。
有时我也会想,为什么要嫁给第二个儿子,而不是第一个儿子?后来,我也渐渐明了,因为他的第一个儿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因为他的第一个儿子就要去塞北驰骋了,因为他的第一个儿子还可以活几十年,因为他的第一个儿子说过要一辈子照顾我,不离不弃。
那时候还是十几岁的韶华,李熠牵着我的手,交给我一块玉佩,他说:等我,好不好。待我回来,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那是风儿吹得和煦,阳光分外的明媚。心中有一种叫做感动的东西肆意的蔓延。护城河外飘满桃花,就在那桃花树下,李熠握着我的手,背对着树后的他。
也许他认为我是个不幸的人吧,我的不幸会传给其他的人,而这是他所不允许的。
“真的要这样吗?”
我没有选择。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我。在我的字典里没有爱我,只有我爱。那份感动,我会深深地记在心里,但是,对不起。
李煊,想起来我就会心隐隐作痛的那个人。如果没有遇见他,如果不曾认识他,如果……如果没有如果,我就不会这般辛苦。
我每天晚上见到他就说我爱他,就像每天说晚上好一样。从开始的羞涩,到现在的自然,再到不得不的习惯。
他说你真傻。
我说你就娶我吧!有时心中阻塞,有时自己想不通。
看了看我,说不要这样,说你还是个孩子。那种台词,我听了很多,可是我就好像是没有听见。一天一天,一遍一遍。
我歇斯底里,说,你是王爷,娶个小姑娘有什么。不曾如此激动,不曾如此没有掩饰。
他说回去睡吧,我也要睡了。他不再看我,是不屑,还是躲闪,我分不清楚,只知心中难过。
我说你娶我吧,妻妾什么的我不在乎。
他停下,摸了摸我的头,离开了。
每次都是这样。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香奁梦,好在灵芝瑞露。人间俯仰千古。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秋风误。兰舟少住。怕载酒重来,红衣半落,狼籍卧风雨。”
他对我好的几乎就让我忘记了,我们是在青楼认识的,那一年我十四岁。
我在青楼卖笑。过着朝送客走,暮迎客来的生活。我从小就在青楼长大,但还是免不了冲动的个性,也许是遗传吧。他们说我的妈妈也是这样的,她们说我和我妈妈长的一样。不知为何,我对于母亲的概念很模糊。可是偶尔我也会再追问,她们却不再说什么。桃花姐说不清楚。
那时是他第一次来青楼,他像是和朋友一起来这里喝酒,我穿着白净的长裙在给桃花姐作伴舞。桃花姐是笑春风的头牌,后来找了几个小姑娘,每天教她们跳舞。她经常拿着泛黄的皮条打着姐姐们白皙的皮肤,她说:一个舞女能给的,是身姿,是笑靥,是眼神。万万不能给的,是心。
那是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美人迟暮的悲哀。看着桃花姐无声的叹息,年幼的我只觉得美人迟暮是一件让人伤心的事情。我想,母亲也应该是这样吧。有过风光,有过爱情,也有过孤单。于是桃花姐打我的时候,我不再哭,不再怨恨,甚至不再疼痛。强忍着伤痕被汗水浸出血来,却也咬咬牙,跳跃,转身。
老妈妈说王爷驾到。第一次登台的我吓得一下子摔倒在舞台上。大家都笑前仰后合,老妈妈打趣说连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都为王爷你倾倒啊。
我的脸红到脖颈,赶紧回到后台,红着脸想等人走光了我再走。等没什么声音了,我从后面出来,却在门口撞见了他,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跟我走。”
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甚至忘记了我自己。
我走前,桃花姐交给我一样东西,说这是给我的送别礼物,我打开,是一只通体透明的飞虫。我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桃花姐合上盖子,告诉我说,那叫蛊。
进了王府,一切都像是想得那样。以为我会成为王府里众多丫头中的一员,但是半个月过去了,他什么也没有做。
无意中出去走走,看见了两个人,很明媚的两个人,和我这种阴暗的腐臭味完全不一样。那是他的儿子们。那一天,漫天的柳絮纷飞,在明亮的阳光下,他们一个在舞剑,一个在看书,在椅子上,还盖着一条毛毯。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李熠,还有那个小一点的,身体很差的叫李煜。相识,相知。无聊的生活总有一点安慰。三个孩子在一起过得很快了。我们一起回过笑春风,一起在赌坊开过豪赌,甚至一起偷过令牌悄悄进皇宫。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是三个月。当夏天的红艳换了秋天的萧瑟的时候,我还在想要是一辈子都是这样该多好啊,这是我这一辈子过得最快乐的三个月了。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还是他,打破了我的虚幻的美梦。那晚皓月当空,冰灵的月色让人心寒。他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平静的要我给他两个儿子解我连听都没听过的情蛊。十四岁的我被他的冰冷吓到了,我说我没有,我的蛊不是用来做这个的。他说你不能这样,他说我想恨你。
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听见了心被撕裂的声音,很清晰。
后来他两个儿子很少再和我玩。我也只呆在我的房间里,只能和我的草草药药呆在一起。当我出门去看看我种的那株只在夜间开花的来香,却看见靠在栏杆上吐得狼狈不堪的他,我惊恐的后退,想叫人来帮忙。他却靠近我一把把我拉在怀里,他说不要离开我。一遍一遍,在我耳边。
我没有动,因为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跳得太快了,我真得连动也动不了。良久,我扶着他会房间,却在握着他的手臂时惊异的发现,他已经是个将死之人。
于是我为了他那句话,我暗下志愿定要回天。用我的药,我的蛊。每天出入在厨房和他的房间,天热了扇扇子,天冷了加衣服,每天夜里醒来很多次很多次,给他盖被子,给他开窗户。甚至睡到半夜突然惊醒,只是因为想起来他的窗户没有关严。
我想要是我的生父要死了我能做的也只是如此了。
他的病情真的渐渐好转,但我知道,只是治标不治本。我知道桃花姐的那只小虫能救他,可是我不敢冒险。于是我只能拖延。日子再拖延中越来越甜蜜,他对我也越来越好,带着我一起去踏青,去放风筝。我们每天形影不离,我以为这叫做幸福。
快到他四十岁的生日的时候。我记得有人曾教过我一段舞蹈,叫霓裳羽衣。
“悠笛起,秋叶落,墙上渗出残绪牵住我,一纸离愁道破,是非过往紧锁,纷纷已成隔。青烛火,琴笛和,暗烛道出孤影更沉默,一池心事铭刻,荒草阡陌走过,空对晓月酌。
你的容颜铸就同心锁,斜阳穿过回忆只剩我,岁月转眼淡漠,唯有风声和。我用思念铸就同心锁,枫叶飘落梦散星交错,旧事一夜斑驳,只留满园寂寞。”
这是霓裳羽衣的曲子,我背着他,偷偷的练习。在他四十岁生日宴上,十六岁的我一曲霓裳羽衣惹得京城柳絮纷飞,在漫天飘落的桃花瓣中。我眼睛里只有他。我看见他久不见波澜的双眸里摇曳的神采,我笑着,恰似桃花。
听说次日皇上来访,听说皇上骂我鄙贱,听说皇上愤然拂袖而去。
那一晚他喝醉,闯进我的门,迷蒙中抬起双眼,深深地望向我。他说如果皇上见到我的话,就一定也会中了我的情蛊,然后就对我言听计从,不理朝政,深陷温柔乡。然后他还摇着我瘦弱的肩膀一遍一遍的问我,说对不对,恩?
我眼中噙着泪,深咬着嘴唇。我说对,情蛊没有解药,中了情蛊不但会言听计从,就算你要他下地狱他也会奋不顾身。
事到如今,我只能暗自嘲讽,“好一把如意算盘!”原来棋局从两年前我踏进王府门的那一刻就已部好,怪只能怪我自己没有看清而已。我甚至还天真的以为我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好,他的笑,但原来只是泡沫。
学会赋诗,便不免写些东西来排解心情。
“伫立长堤,淡荡晚风起。骤雨歇、极目萧疏,塞柳万株,掩映箭波千里。走舟车向此,
人人奔名竞利。念荡子、终日驱驱,觉乡关转迢递。何意。绣阁轻抛,锦字难逢,等闲度岁。
奈泛泛旅迹,厌厌病绪,迩来谙尽,宦游滋味。此情怀、纵写香笺,凭谁与寄。算孟光、争得知我,继日添憔悴。”
是啊,以我一个舞女的身份当然是不可能进到皇宫里去的。而我是王府的儿媳妇,就算我出身不好,至少我现在是真正王府的人。以某种借口入宫,然后和皇上偷情,也就是这样之类之类的吧!我说,权利,名誉,地位,全都用一个女人来换取,这怕是最合算的生意了。是吧,李煊,你的奇货可居。
而他也不讲什么,也挥笔。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我有时会问,她是谁,为什么你不忘记她?为什么不是我,你为什么不爱我?
他的笑容从未如此温暖。他苍白的脸上像是开了一朵花。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我应该很气愤,我的确很气愤,我看见他的心,演的全是他和她的折子戏,我连做一个配角的权利都没有。而我如此这般,究竟是为什么?
我说,如果我,说不呢?
他不出声,只低咳嗽了几声。我心紧紧一抽搐,慌忙从地上把他扶起来,抚了抚他的背,转身拿过热茶,把热茶送到他嘴边。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颊,我只能认输。反正从开始到现在我就没什么赢回的可能。嫁就嫁吧,然后什么都听他的。就算遗臭万年遭世人唾弃又能怎样。他相当皇上我就帮他,只要他高兴,只要他能活着,我就能看着他,我就能一遍一遍的说我爱他。
我甘愿堕落,为他。
三年
三年,王府变化很大,多亏了皇上的眷顾。唯一没变的,就是我。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艨舟,载不动、许多愁。
李煜的身体在我的调理下好了很多,久病不起的他终于可以出去寻花问柳了。起初他也是很规矩的,但我总是要他帮我回笑春风去取东西,还经常跟他讲桃花的妖媚,蔷薇的腼腆。我说你这么大了,不出去夜游不像话,你老爸可是深谙此道呢,而且对你身体有好处。在我的谆谆教诲和花言巧语之下,他终于三天两头就往笑春风跑。我经常对他说你父亲想要孙子,你赶紧给他弄个孙子出来。他说那你呢,模样一脸天真,似曾相识。我说我也想要你的儿子。他些微愤怒,说你治好我就是为了这个。我,继续着手中的活计,没有抬头,传宗接代是你的责任。他靠近我,你没嫁给我时怎么没治好呢。我说那是糊弄你老爸的,那时我懒得要死,管你死活,但你老爸却非要我治。没办法,幸亏他不是行家,不然就糊弄不过去了。
对于伤人的话,我一向不吝啬。
我看着他渐渐发青的脸色,有些不忍。我说现在天天对着你,看你病歪歪的,什么好心情都没了,这可影响到了我自己的好日子啦,我嫁进王府是来享受荣华富贵了,可不是来看你吃苦受罪来的。即然这样,我有这么善良。没办法,那就顺便治了呗。
这是我安慰人的最大限度了。看着他的脸由青色变为粉色,我暗自舒了口气。毕竟在一起生活了三年了,而且他要是有什么,某人又要闹着要出远门访神医给心爱的儿子治病,然后拖着半条命回来。我又得劳心劳力的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我和阎王又不是亲戚,不是每次都可以的,说不好什么时候就失手了呢。
我现在依旧住在王府,本来一年前我就应该以王府女眷的身份进宫里给皇帝祝寿的,可是那个吃斋念佛的皇太后突然回来了,李煜那厮刚好没好几天就又病倒了,这事就搁了下来,我又平静过了一年。只是那几个月看着他紧蹙不展的眉头分外的别扭。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须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旧游旧游今在不?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我说我都不急着去当娘娘,你急什么。等了这么多年还在乎这几天。看着他的脸,没有一点破绽,如镜般的湖水,何时能泛起波澜。
他说,我是很急啊,我要是死了,就抱不着孙儿了。他低头喝茶,依旧是那该死的云间。淡淡的香气飘满整个房间。
该死的,我无语。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
“你放心,你儿子又去采花了,相信他很快就能给你抱一个又白又胖的大小子回来,到时就有你乐的了。”我边说着,边倒着茶。说完就坐回去,配着药,心里愤愤然:你最好别惹我,不然我一个错手就送你上西天。
“你……”他一时语塞。我缓慢的抬起头,他奇怪的表情让我一震,为什么,他竟会也有语塞的时候。
我问怎么了,他说没什么。随后又说,你成亲已经三年了吧。
我呆住了,一碗的药材洒落一地,我僵硬地站起了身子。他在说什么,他是在说一个成亲三年的王府妃子却还是处子之身会令人起疑;还是说以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身子去诱惑身经百战的皇帝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我心底的寒意蔓延开来,身子忍不住哆嗦起来。
他没有看我,只是喝着茶。我慌忙的蹲下机械地捡起刚才洒落的药材,大脑一片空白,手不住的颤抖着。他起身,走到房门口,略微回了回头,说,就今晚吧。
我彻底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我知道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服从。这一切都已经是安排好的,我本应该从容淡定的。但当这反复思考过无数次的场景如此简单的就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还是忍不住颤抖。要是我还本能的会反抗,会挣扎,可是面对他的时候我已经失去的勇气。我能怎样?我只是一个低贱的舞女,就算我很爱他,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我知道,我最后只能用我的爱作茧,一圈一圈把自己包围起来,溺死在里面,而且,永远也得不到回应。
我一个人在昏暗的屋子里发呆,看不见阳光,心中一片黑暗。
接下来,就是我演习过无数次的场景。洗澡,然后躺在床上,等待李煜回来。时间在我发呆的时候飞快的流失,我在水桶里泡到皮肤都皱了也不愿再起来。我很恐惧,我从来没有这么恐惧,就算和李煜成亲的时候也没有。因为那时候我可以告诉自己,他还是在乎我的,他还是喜欢我的,他只是希望我能帮助他。而且我也能过得更好,这是一举两得。
但是现在,我没办法在说服自己,难道到了现在我还要跟自己说他是真的爱我吗。如果他爱我,怎么可能如此对我,他应该知道这样对我我会死掉的。他怎么能这样。从我认识他那一天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难道现在我也要告诉我自己这是为了他。我不能,我真的不能。我真的发觉我太爱你了,爱到我恨不得吃了你,但你是如此对我。是我错,是我太没有自我,爱你爱到迷失了自己。相信我,我会改了的,真的。
感受到心情的变化,我从水桶中起身,披了浴袍走回卧室。李煜那小子应该在等我了吧。我一步步地走回房间,但还是在想他现在在做什么。经过门口的时候,却看见王爷金黄色的轿子向东街走去。
外面下着雨,王爷要去哪里?他的身体……
我忍不住问王福,王爷去哪里?王福支支吾吾说不出声。却听见下人在小声谈论:王爷独身这么多年,偶尔去去笑春风怎么了!
笑春风?我从那出来的那个妓院?
我是想笑的,他那个身子还去逛青楼。可是我的腿却没有听我的话,而是飞奔了出去。黄豆大的雨点砸在我身上,我丝毫没有知觉,赤脚跑到街上,本能的向笑春风跑去。
当看见王府的家丁等候在鲜红的笑春风三个字下面的时候,我还真忘记了这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地方。我踏进笑春风的门槛,一切都很熟悉,但是却离我如此的遥远。笑颜如花的桃花姐,宽敞的舞台,我经常穿的罗衫,甚至是人面桃花的酒香气,都让我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现实,那个是梦境。
依旧是桃花,依旧是那个舞台,可我已不是我。台上莺莺唱到: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是啊,多情总被无情恼!我浑身湿透的走在人群中,也有人投来目光,甚至是几声低低的嘲笑。而我,不知是本能还是直觉,我不顾众人的调笑直奔进二楼本来属于我的翠微阁。
我站在门口喘着粗气,太多事一起来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但当我看见坐在床上的人时,我的心就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依旧喝着茶,看见我的到来丝毫没有惊异之色,甚至是我的狼狈,他也无动于衷。我一步一步走向他,专注地看着这个离我很近我却根本触摸不到的人。
我浑身湿透,寒冷刺痛着我的皮肤,但从身体里由内向外发热。我的身体真的不听我的控制了,我感觉我全身都在发烫。
我又将他扑倒在床上,每次都是这样,但每次都只是这样。我狠狠的咬伤他的双唇,用尽我所有力气。他没有反应,我也没期待有什么反应,但是心还是在擅自阵阵隐痛。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么镇静,镇静地让我活,又镇静地让我去死。”我本来是想喊的,但最后却变成了抽泣。我趴在他的胸膛,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可我还是这么的爱你,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你总是说你比我大二十几岁,你总是说你是个快死的人了,你总是说王爷不能和舞女在一起,可你知道我不在乎的。”我伏在床上,我的心都要哭出来了,我的心很痛,痛到不能呼吸了。“我是真的很爱你啊,可是我的心很痛,很痛,你为什么会这么对我……”
最后我真的说不出来话了,只能一声接一声的抽泣着,寒冷让我蜷缩成一团,紧紧地占据他的怀,我从来没有和他如此的亲近过。我缓缓的睁开被泪水覆盖的双眼,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地将我酱紫色的冰冷双唇附上他的,感受从他那一边传过来的体温。我的体温越来越低,搂着他的手也越来越紧。我感觉到他的衣服也渐渐的潮湿起来,但还是不甘放弃从中获取温暖。
我用力的搂着,用力的,嘴里还喃喃道: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冷得实在受不了了,情不自禁的哼了几声。但立即被他突然用力的双唇封在口中。还来不及思考便感觉到他温润的舌尖抵触着我冰凉的喉咙。我慌忙的睁开眼,他已压我于身下。纵然心里的情绪千万,就是没有刚才的恐惧。我感觉很安稳,很充实。
身体突然开出鲜花来,那是被一个男人抱住的欲望鲜活的身体。当他的脸向我慢慢倾倒过来时,我无声哀泣。那夜,护城河水在耳畔呜咽至天明,年轻的身体,于寂寞里生长出白浪一般的欲望。这韶华似水,这胜境如梦,这腥风扑鼻的杨柳风,卷过无星无月的黑暗,催开大朵大朵枝头桃花。合上眼,聆听体内有新蕾绽放的声音。噼噼啪啪,然后枝蔓延伸,在四肢百骸里喧嚣奔突,让人焦渴,让人疯狂,把所有的一切都狠狠摔碎在漫无止境的烈焰里。那一夜春回,京都的桃花开得热烈,霎时间燃遍京城。
几乎是一夜间的事,我的生命,盛开得如火如荼。跳动的灯光里隐现护城河的白浪,我仿佛听见河水拍岸的声音,腥风里夹杂着轰鸣巨响,而我,盛开如一朵妖娆桃花。
皇宫
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居然身在皇宫,这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怀疑我那天晚上和他是不是幻觉。但是真的不是,那天来的太真切了,以致我一闭上双眼脑海里都能够浮现出一幕一幕。虽然只是十天,但我疯狂的思念他,我想要马上见到他。但是不可能。我能见的就只有太监宫女和那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皇上。
我住在毓秀斋,皇上从来没见过。也没有人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每天听听宫女们窃窃私语,什么皇上昨天临幸了梅妃娘娘,她第二天就到处招摇啦。什么的,就是这些八卦。
这些天,没什么做的就只会胡思乱想。想得最多的就是那一天在笑春风。刚开始时回味,后来是开始思考,他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呢,难道真的是饥不择食。再后来就自己和自己说,他不吃软的,那会不会吃硬的呢。我很思念他,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见到他,我很想抱着他。我真的越来越爱他了。他应该也是爱我的吧,不然怎么会……每次想到这里我就会呵呵的笑起来,一脸的小媳妇模样。
我很想念他,但是我真的见不到他。我摘下脚上的珠链,细细抚摸。又拿了一张纸,在纸上写下: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是啊,真的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呢,我的心都被它压疼了。
我把珠链和信都装在一个信封里面,对宫女说,请把这个送到王府,宫女看了我一眼,说了声好的,便出去了。我真的不知道我这么做有什么用,我也知道他不会理睬的。他现在应该在安排让皇上见到我,然后如他所愿的沉迷于我。我自问没有如此这般的魅力的,但他却强求。
做完这一切,我静静的躺在床上,每日必行功课的回想我那已经失去不复返的日子。每一个人,每一分钟。也许我总是生活在回忆之中,又也许我已经太老了。
“妹妹,你在这宫里住的可习惯?”
是德妃娘娘,李煊的表姐,是宫里较为有权势的的一位。我记得她曾向我探话说:“妹妹啊,我表弟只说你来宫里陪陪我,又说不管发生什么也不要把自己牵扯进去。”她拍了拍我的手,“我听处这话里有话啊,但又不是太明白。我一个女人家的,也不好问。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微笑,缓缓垂下了眼睑。李煊啊李煊,你这位表姐可是跟你很像啊。你为什么不讲实话呢,反正都是自家人嘛!这德妃娘娘在宫里混到这般位置也是不容易,你怕不是想害她吧!
“姐姐,没什么,爹爹他说我自己在家里很无聊,不如来宫里陪陪你。”我反握住了她的手,“我天性好动,要是惹了什么乱子,怕是要连累了姐姐你啊!”
她一副如释负重的样子,但马上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很和善的笑着:“哦,是这样啊!”她马上又拉过我的手说:“那你在这里住的还习不习惯,吃的好不好啊!”
我回答道:“我在这里很好,谢谢娘娘关心。”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对了,我那煜儿外甥可好。”
“托娘娘的福,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
“听说以前都不能起床呢,是吗?”
“哦,好象是的。”
我下意识的回答道。真的不善于做这种没有营养没有味道的家常里短。几句话下来我就迎接不住了。我很好奇,能在宫里做到这个位置,明明就是心机算尽,使出浑身解数了。可是为何要在我这一个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黄毛丫头面前装善良装和蔼呢?难道有这个癖好?
我想到这里,暗自笑了一下,但马上又抬头看看德妃,发现她并没有注意我,而是看着不知道是哪里。
“妹妹,不知皇上可否来看过你?”
德妃装作不经意的随口之问,但她为了掩饰,却紧张得睫毛不停的上下颤动。我眯了眯眼睛。
“听说娘娘有株盆栽,很漂亮,皇上也很喜欢。”
德妃明显一愣,但马上又恢复了平常,还不望向我露出微笑。
“是啊,皇上很喜欢的。”
我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手上,慢慢抬起眼睛,温和地说:“我知道,要修建一盆好的盆栽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的,而且只要有一刀剪错,整株盆栽就会毁于一旦,所有的努力也会付诸东流。”我顿了顿,勾起了嘴角:“娘娘放心,我不会破坏你的多年的努力。况且,我也有自己的盆栽的。”
话说完,我轻轻的舒了口气。和李煊在一起,不像在笑春风的时候。在笑春风的时候,每天要应对各种各样的男人女人,说话办事都很费脑子的。可是李煊,呵呵。
想起李煊我就分外的甜蜜,真是越来越想他了。我只顾着自己偷笑,完全没注意到德妃的表情,还有那要掉到地上的茶杯。
“不知这株盆栽朕有没有荣幸可以欣赏呢?”
德妃,还有屋子里大大小小的丫头太监全都齐齐跪下,我却傻傻的愣在那里。要不是他开口讲话,要不是他自称朕,我真的就要扑上去了。我日思夜想的人儿,如今就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我的心都快要从嗓子里跳了出来了。可是他开了口,他讲了话,他自称为朕。我霎时意识到那时皇上,是九五之尊,不是我心中的人。我的心就像被生生的浇了一桶冰凉的水,所有的火苗都熄灭了。只留下我傻傻的愣在那里。
我的眼泪马上就要奔涌而出,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见。
“你是什么人,见到皇上还不行礼。”
身旁的人叫着,我却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只是在激励的控制着泪水肆意的流淌。
“回皇上皇后娘娘,她是臣妾的外甥媳妇,是臣妾无聊才叫她来宫里陪臣妾聊聊天的。”
我闻声回过神来,低了头,擦干了眼角的泪水,躬了身子说:
“民女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吉祥,皇后娘娘吉祥。”
“免礼,平身。”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我这才慢慢地站了起来,但依旧是低着头。偶尔趁他们不注意抬起头来瞧瞧。皇上的的确确和李煊很像,但是仔细瞅就会发现,他们其实很不一样。皇上身上流露出的是一种浑然天成的霸气,是那种未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不惜牺牲一切的人,就是一百只狗中挑出的那个獒。只不过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担忧,为这匹猎犬染上了浑浊的色彩。而李煊,他呀,表面上看就像是毫无害处的善良之人,只是你没有注意到他偶尔会流露出的意思凌厉的目光。那是所有都机关算尽,以人之力斗天的人,他就是那一百只狗中除了胜者獒而侥幸存活的那一只。
我居然把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人比成是狗,我也真够嚣张得了,回去和他讲,他又会说我什么呢?想到回去,我难免自嘲的笑了笑,什么叫“一入侯门似海深”,回去?我不要再痴人说梦了。
再转目,看向那位皇后,好庄严的女人,我真的想不到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整理心情,平稳的抬起头,正好看见一双寒冷的双眸,我浑身都泛起冷来。四目相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我就只有想躲闪。
“你,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民女叫未央。”
“未央……”
没有人讲话,只是皇上在喃喃的念着我的名字。皇后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德妃娘娘的眼珠调皮的上跳下跳,一会看看你,一会看看我。也是她事先打破了僵局。
“未央啊,明天宫里举办宴会,你也一同去吧。”
“不了,民女去了恐怕会扫了大家的雅兴。”
“来吧,到时候所有的皇亲国戚都会来的。”
“所有的?……”
皇宫举办酒宴他一天,真的很热闹。可是我是不能随处走动的。我只好待在德妃的身边。双眼却在不停的寻找。所有的皇亲国戚都回来,那他也一定会来了。一个月没见了,他是胖了还是瘦了?病情有没有好转?为什么我写的信都没有回?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我能不能帮忙?
心里一串又一串的的问号,不住的涌上来。
表演仍在继续,歌舞升平。但是我真的没看见他来,整个王府都没看见有人来。难道是真有什么事情?
“听说王府有人进了宫来,能歌善舞。不如为众位舞上一曲,助助兴,如何?”
我这才回过头来,定睛看。是邓将军,刚从边关回来的那一位。听闻这位邓将军,驰骋疆场多年,杀敌无数,立下的汗马功劳数不胜数。可惜已经年迈,不能再为国效力。是皇上那一边的人,很忠心。虽然已经不再带兵,但在军中很有威信,听人说在军中他说出的话比军令还要有用。
我早知进宫来会遭受各种刁难,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想羞辱王府是吧。
我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德妃。想罢是不会有人帮我的了。于是我在大家的充满敌意的目光中站了起来。
“区区不才,扫了大家的雅兴。不如赋诗一首以遗将军,如何?”
没有人讲话,只是想看笑话似的看着我。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在我最后一个字缓缓的吐出的时候,整个天空响彻一阵哀鸣。刚才还豪爽洒脱的邓将军居然撕心裂肺的哭了,而且越哭越大声,泪流不止。堂堂七尺男儿在众目睽睽之下伤心流泪的画面真是让人不忍生出恻隐之心。
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样,我也不想这样。只是觉得一生为国效力,可是到最后只能“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替他们很不值罢了。我只是希望,邓将军能够颐养天年。
良久,将军站起身来。没有抬头,也没有行礼。他平静的对皇上讲,说他已经年迈,不能再为国家效力,同时也不想皇上担心他功高盖主,于是请求告老还乡。皇上三番四次的挽留,却也都没有动摇他的决心。邓将军在宴会还没有散的时候便走了。
我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是这样对一直看着我的德妃讲的。德妃听了这话,才极其不自然的笑笑。
我又继续吃东西。一边也是到处寻找,一边也听着他们在一起自娱自乐。很久,我没有找到我想找的人,这让我的心情变得很差。我本来是不喜欢来这种人多的地方,我总是说不出的觉得别扭。可是,答应他的那一天我就应该想到,我这以后怕是不会平静了吧。想着想着,却没注意到,麻烦又找到我了。
“今天难得集聚一堂,各位又都是文采风流,不如我们来赋诗如何。”一位中品官员站立起来,像是要活跃活跃气氛。但是很无奈,没有人理他,他又自娱自乐了起来:“那我是翰林院士,不如我先来。今天的聚会以至中夜,又正值皓月当空。我们就以月为题,可否?好,那我就先作一首……”
翰林院士?真的假的?难道翰林院士都这样子?那么这朝廷还有什么指望呢?
“天高月明中秋夜,家人共聚话离别。满天星星点点亮,娇嫩新月慢慢斜。”
人人都在自顾自的喝酒,我低着头暗笑。真是好诗,好诗啊,不愧是翰林院的院士。哈哈!
我笑的肚子都有些痛,几乎都笑出声来了。但却没背过气去。
“这位姑娘,你为何笑得如此开心啊?”
“没,没事。”
“姑娘,我做的这般好诗,你又长袖善舞,你跳上一曲怎么样。”
我笑的更厉害了,捧着肚子,前仰后合。大哥,长袖善舞不是这个意思。你这样是会被老师打手板的。
“这位姑娘,你怎么笑得更厉害了?”
“没事,我没事。”
忍住强烈的腹痛,我勉强的站了起来,很礼貌很风度很平静的向对面的那位翰林院的仁兄。
“你做的这般好诗,我要是跳舞岂不是伤了风雅。不如我也稍作一首,虽然不及你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恰好能够衬托出你的宏伟。不知意下如何?”
我难得心情好,说话倒是不冷冰冰,反而酸溜溜了。
“也好。”这位仁兄是料定我小丫头使不出什么花样了!
“既然以月为题,我就献丑了。
月。
暂满,还缺。
伴晓风,映霜雪。
纵观世情,横看兴灭。
骚人迁客顾,锦文华章写。
独伴幽草含情,美盼山河绰约。
清光千年照古今,评说苍桑凌空珏。”
缓缓不专心的念完,我也趁着能够站起来观望的机会又四处搜寻。我看到无暇理那个翰林院士的在做各位此刻却都抬起了头来,我看到每个人眼睛里都闪烁着一种东西,好像是叫做惊异。无意中,我还看见我想看的人。
我充满依恋和盼望地望向皇位,我看见他就坐在皇帝的旁边。我看见的时候他没有看我,依旧喝着那好似喝不完的茶水。我看见他的脸色很好,只不过依旧消瘦。我还看见他没有带别人来。
我不顾德妃的拉扯,马上就要奔赴。但是他突然站起来,望着我,说话:“未央,既然大家三番四次的请你,你就不要介怀,舞上一曲吧!”
我定住,转身,回眸。
是啊,刚才要是跳了那是给王府丢脸,可现在跳的话我是在给王府立威。好啊,你要我跳,我就跳。
我让人搬来一直大鼓,我盈盈走上台中,站到鼓上,站定。没有抬头。轻启朱唇。
“这一只舞,献你。”
“思绪随风入梦,一遍遍转动,流动的声音中找寻着旧日时空。她年已呀十八,卖唱伴情郎。古老的童话故事旋转着儿女情长。嘿,多么远遥,那时的年少。物去人非我不能够再看到。
天涯呀海角,你的歌声谁知道。唱尽天涯不归路,患难甘苦都是福。那份爱现在再没有,只能在我耳边一遍一遍萦绕。
轻盈舞步凌踏,一曲走天涯。春去的秋来的岁月像刺眼的飞沙。莲花玉指翻覆,锣鼓媲丝竹。郎如针妾如线也会有泪流不住。嘿,那些歌谣,它曾经唱道,绫罗绸缎重要,还是爱重要。
天涯呀海角,你的歌声谁知道。唱尽天涯不归路,患难甘苦都是福。那份爱现在再没有,只能在我耳边一遍一遍萦绕。”
我噙着泪,舞着早已烂熟于心的步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像是有一把刀刺进我心里。转身,旋转,跳跃。我看见每个人的脸越来越火热,我看见他的笑意越来越浓,我心里涌上不知是什么滋味。
舞罢,我退走。他也出来。在御花园,他正对着月光,等我。
“做得很好。”他迎着月光,却背对着我。那月亮好像是偏偏喜欢他,把全部的光辉的尽数洒在他的脸上。低低的眉角,浓浓的眉毛,棱角分明的脸颊,微微有血色的双唇。他突然转身,我的心又偷跳了一拍。
他微微垂下头,低声问我,竟也有些许温柔:“怨吗?”
我有些诧异,但也随之了然。
“不怨。”我几步走上前,抱住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只是到了嘴边就全被我咽了下去。就这样,就这样什么也不讲,静静地相拥,这样很好。这是我幻想了无数遍的场景。
然而,他轻轻推开了我,转过身去,仿佛是特别依恋那一轮明月。他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良久,他才缓缓的对我说道。
“其实我也有很多事预料不到,有些事我从没想过会发生的。”
他说的是风平浪静,而我的心海是波涛汹涌。我心霎时便裂开了,我曾经知道幸福很短暂,我也知道短暂的幸福到了我这里就会变得更短。可是,没想到……哈哈,我霎时泪水汹涌,除了流眼泪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做不了。可是我的眼泪流的很多,原来我还可以这么的伤感,真是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呢。
“那你想讲什么,是不是想让我当它从来没发生过呢?”我又歇斯底里。
“但愿如此。”他永远是那么的平静,永远都是这样。也许不是,也许这世界上曾有他在意的人,他的心也会为她疼。但是是曾经,也永远不会是我。
“好的,会的,我会的,一切都会如你所愿的,毕竟,我只是一个棋子而已。是吧!”
我捂住心口,那里面很痛,痛的我不能再站起来。我的哭声不止,我几乎要昏厥。
我感觉到我哭了很久的时候,久到我以为我就要被我自己的泪水淹没的时候。他递给我一只手帕,然后从我身边走过。就只是走过。再然后,我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皇上
我醒来的时候,貌似是在德妃娘娘的寝宫。可我起来的时候,看见的是皇上的脸。迷糊中我几乎要拥上去,可是理智让我的行为霎时停止。我起身行礼。后来皇上拿了几张纸给我,让我处理一下。他说我现在是刑御女司,如果处理得好的话会为以后建立威信的。我问他凭什么?他说宴会那天晚上是他送我回来的。于是我只能说好。
喜欢和聪明人对话。简单,到位。
想到这,我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只是再也哭不出来了。那天我居然会哭到昏厥。我应该早知这一天会到来。只是是再让我上了天堂后再让我下地狱。好啊,老天也算对我不薄了。
又是三个月,这个刑御女司说忙不忙,说闲也不闲。就像是笑春风里的老鸨。
我每天忙里忙外,真的想做一个尽职的小官,他没有来找我,我进宫以来他也不曾来找过我。可是他要我做什么呢,我能帮他什么呢!每天忙忙碌碌,出入皇上的御书房和各位妃嫔的寝宫。真的越来越像一个称职的小女官了。
皇上待我很好,当然,除了他所有的人对我都不错,只有他,会不停的伤害我。猛然惊醒,我又再回想过去。抬起头来,对上皇上深邃的眼睛。
“你在想什么?”
“回皇上,没什么。”
皇上伸了伸懒腰,合上了奏折。
“你会不会埋怨我总把你绑在御书房里。”
“回皇上,为国效力是每一个人的责任。”
他看了看我,嘟了嘟嘴,叹了口气。
“我们现在好歹也算是革命战友的关系啦,你不要这么文绉绉的好不好。好歹我还有你的把柄呢!”他走过来,站在我身边,把头放在我肩上:“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是王爷,那也请你不要把我当作是皇上好不好?”
我惊异,回头,看到他很正常也很平静的表情。然后微笑,并试着渐渐的熟稔。
“我只是觉得你一个月里都没有召见任何的妃嫔,这样的话不太好。”
他看着我,先是一瞬间的愣住,然后哈哈大笑。
后来宫里人人都知道的一个虚造的事实,就是我是皇上的秘密情人。每当听到别人在背后讲的时候我就很想笑。秘密情人?皇上啊,情人还用秘密!这些人真是平时闲的没事做了。
我跟皇帝现在关系很不错,跟他在一起我不想过去,不想未来,只想现在。没有负担,过得特别开心。他甚至问我是不是他兄弟派我来勾引他的。我也会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是啊,你怎么知道啦,这样我就不好办啦!那你有没有被我勾引呢?
我开心的时候还会跟皇上在众妃嫔面前互抛媚眼,互相眉来眼去。我还美其名曰:谣言止于智者。想让谣言停止的方法就只有让它变成现实。
现在这个谣言已经变成事实了。
“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了,不如我娶你啊,这样你行走也能方便一点,也不会有人在讲你,你也不用再受别人的窝囊气了,而且你被派到宫里来的任务也能完成,而且……”
“好啊!”我记得当时我还在批阅奏章,其他的没注意。这只是顺口讲得,不过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如果说我要结婚,未央必须要死。
那一天,天气很不错,万里无云万里天,天空蓝的透明。我挑了那一天让未央去死。我和皇上一起在湖边。然后我跳到湖里,皇上喊人,说未央死了。
于是未央就死了。
死个人而已,能有多难,还是在深不见底的皇宫里。
然后我从另一边上来,换了身衣服。在皇上的寝宫等着。第二天,皇上命管事太监说临幸了一位宫女,择日大婚。
皇帝大婚,我是新娘。我命令自己不再想过去,不再想别人,可是我真的做不到。看着这一身金红的段子,我就想起了三年前,想起了笑春风,想起了他。不知他知道我死了会作何感想呢?会伤心吗?还是只是觉得丢了一只棋子。
我头戴着红头巾,想了很久。我听见门打开了,我以为结束了,皇上来了。有人挑起我的面纱,我抬起眼睛。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我语塞。
“很聪明。”他没有抬头,只是这么没来头的说了一句。
“你是在夸我么?”我很生气,很久没见就是这句话。
“娘娘,误会了。”他依旧没有抬头。
“是啊,娘娘,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我撇起嘴角。
“你幸福就好。”他终于抬起头。他的脸更加消瘦,更加棱角分明。看得我心里一阵疼痛。
“好啊,那我告诉你我很幸福,请你离开。”
此后,再无见过他。
而我在宫中,实力日益增多,竟是做到了垂帘的地步,可终究是仗着皇上的宠信。皇上信赖我,大事小事都听我的。朝中上下都对此愤愤不平。但是我办事辛辣果断,毫不逊色。这却让大家也不敢说什么。而现在,朝上有什么事,大臣的第一个反应是先看我,然后再看皇上。
大家不怕我谋朝,是因为我是女儿身,而且我除了整天和皇上在一起,并不涉及其他的党派势力。大家不怕我篡位,是因为我不能生育,不过我很奇怪,这件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也不知是宫中哪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讲的,然后大家就都信了。我也懒得去澄清,毕竟对我没有什么坏处的。最后,就算我身家不清不楚,但好歹不是哪位朝中势力党羽的人,所以就算我在有势力也是孤木难成舟,兴不起什么风浪。而我又表现的好像是深深地折服于皇帝个人魅力,全身心的为皇上卖命,我又有些本事,所以大家就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着我了。
只是偶尔会在朝上看见他,我的心还是会不可避免的加快。而且难免,他说一我不会说二,他说日出我不会讲月明。满朝文武看着我面对王爷的窘迫和无助,却也都不做声音,只是暗自揣测。而满朝,就会变成皇上和王爷的二人戏。
“皇上,微臣觉得应该和东然议和。”户部尚书,为人耿直,却也不谙熟为官之道。
“不可。”王爷底气十足的讲了一句。然后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我。
我咽了口唾沫,真的还是不忍心让他在一次性说那么多的话,他的身体真的会受不了的。
“臣妾也觉得不可,东然一直野心十足。要是不趁着他们国内混乱好好打击一下,等到他们能够喘息过来,便会想狼一样扑过来了。”
简短数言,却已经表明我的态度。满朝的文武官员不再作声。我抬眼望向他,他很平稳得坐着,已经恢复了。我的心稍稍安了。能够打击东然,想必是李熠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吧。他去边疆有很久了。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在桃花树下他的模样。
下了朝,我照例随皇上到御书房批阅奏章。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次皇上遣走了所有的侍从和宫女。
“你,真的这么爱他?”我看着一只注视着我的皇上,心中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真的这么爱他?”他缓缓的走近我,看着我。我只是觉得很愧疚,很难过。
“你,这么爱他,那我呢?啊?”我惊异,他迷茫。一步一步的靠近,越发的让我不能呼吸。
我双手附上我的脸颊,轻轻地用指肚揉捏着,看着我的眼睛越发的空洞和虚无。
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他,那张和他异常相似的脸庞。
猛然,他侵上我的唇,狠狠的撕咬。
我呆住,但立刻咬破他的嘴唇,推开他。
“皇上,你冷静一下。”我喘着气,说。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他说罢又靠近我,我一直想墙边躲去。只是被他圈在墙角,不知该如何逃脱。
又一次,狠狠袭来,令我不能呼吸。双手紧扣着我的后脑,令我一丝一毫也不能动弹。我又向他的唇狠狠咬去,直到有血腥的气息传来,他也不曾离开。
我咬得越发的凶狠,他也越发的用力,直到彼此都喘不过气来,他才渐渐的放开我,冷着眼睛看着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还没等我恢复过来,他便又紧紧地将我推向墙角,用腿将我死命的固定在墙上,狠狠的掰过我的下巴,疯子一般紧贴。这一次,知道我肺部的空气几乎都吸干了他也不曾想要放手,我紧闭的唇齿此刻却不得已只能张开,想要大口大口的吸吮空气。
一步步攻城略地,一步步紧紧追随,一步步温暖寒冷。
我真的觉得被人爱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慢慢地放松,慢慢地回应,经管这只会让彼此更冲动。
他推我在地上,狠狠的压着我的身子。开始撕扯我的衣衫,一件一件,从外到里。
我没有反抗,伸出手摸着他的脸,很轻很轻的说:“对不起。”
停止了,一切都停止了,他看着我,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我。然后,缓缓从我身上退下,躺在我旁边。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我们彼此都好像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还是从前的两个人,装的很是专心。
偶尔会见到他,当今的王爷,我也不再是曾经的青涩懵懂,也知道如何的应对和隐藏。
“你真的要靠一个女人上位?”
“你?你就好像是一只孔雀。”他不动声色,用只有我们俩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只要负责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让大家只知道我的身体不好,而且还是只能靠女人就可以了。”
我惊异,这不是我曾认识的人。不过想想,能够从深不见底的皇宫里活着走出来的,又怎么会和善良软弱沾上边呢?
没有人压制他的势力,他的行动变轻松了许多。拉拢势力,掌握兵权。他一步一步,做的淋漓尽致,滴水不漏。而在朝上,他还是那个貌似很软弱,软弱到说话都会气喘的娇气王爷。
我跟皇上讲,“你是不是想把这烫手山芋推给我啊?”
他满是疑惑的抬起头:“烫手山芋?”
“就是你那江山啊!”
“你当它是烫手山芋?”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我头也不抬,看见了礼部尚书的奏折。
“礼部那个姓王的,又写奏折说要反对新政了。”
“你处理吧。”
“要不,把他那最小的女儿嫁进宫里来,给你当媳妇可好?”
“哈哈。你,你就这么处理事情的,怪不得你说一,满朝没有敢说二的。”
“那又怎样,我还不是给别人打工,还是友情工呢!”
“友情?”
我看向他,自知失言。于是转向话题。
“那也不能怪我啊,谁叫他生个女儿整天惹祸。他要是敢把他那位宝贝女儿嫁进宫里来,那他就等着抄家吧!他要是不想嫁,又没有理由拒绝,只好来求你,或者我了。到时买个顺水人情。岂不妙哉。”
我看他也不再想刚才的事,也接了我话茬。
“你能不能别老打着给我娶媳妇的幌子,你厌不厌啊!”
“不厌不厌,百试不爽。”
日子就在这一天一天的中度过。我有时也会想起他,他不是想当皇帝吗?想想应该是快了吧。可是据我了解,这位在位的皇上也不是什么吃草的动物。到时候,必定又是血流成河。
想到这,我被一阵腹痛惊醒。
“我,我……”
“太医,传太医!”
张太医诊了我的脉,我马上拉开纱帘,急切的问,怎么样?
可是那张太医一看见我却吓得急忙向后退。满脸的惊异与恐惧。满是皱褶的脸上霎时变得铁青。
我一时震惊,却也没有做声。他明显是认识我,可我是不记得了。
太医说,“我劳累过度,气血失调,需要休息。很不容易怀……”
“太医,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好,那微臣先退下了。”
真的是怀孕了吗?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吓自己呢,谁知道是真的。那么我该怎么办,真的要他的孩子叫皇上父亲,然后做名正言顺的皇妃?还是,我应该离开皇宫,离开这是非之地。还是说,这早就是他计划好的,难道真的又是他算好的,机关算尽太聪明,我真的是难逃他的五指山啊。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怀孕了。”
“哦?是李煜的?”
“不是。”
“这个……那么,我,我可以做他爹亲吗?”
“你真的想这样?你不是应该叫我把他拿掉吗?”
“不,我真的希望我能做他爹亲。”
“这,让我想一想。”
这个真不好办啊。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是不能生孩子的。这倒好说,可是这样一来,我在皇宫里,我……李煊啊李煊,你真是害得我好苦啊。
第二天,刚起床,我觉得很难受。应该是正常反应吧。看见皇帝端了粥来,我真的觉得有种感觉叫幸福。只是里面没有爱情的成分在而已。
“不错啊,很像个正常男人。”我接过粥,笑道。
“爱妃,你身子要紧啊。”他一脸的严肃,我抬起头看了看他,他又马上笑了:“还会开玩笑就说明你还好啦。”
“恩,我想好了。”
“怎么样,我有没有机会做爸爸?”
“我不想要。”
他接过我刚递过去的碗,却马上掉在地上。
“你真的不肯给我这个机会。”他抓住我的肩膀,很用力很用力,抓的我生疼。“你自己不肯给我生,就连别人的孩子你也不给我。我爱你啊,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知道你爱李煊,可他……”
“你不要说了。”
他猛地松开手,眼神从未有过的凌厉,很想那个我很久没见的皇上。我记得当初我第一次见皇上的时候他就是这个眼神,充满了敌意的冰冷眼神,像一滩寒泉。
他双手反握,挺起胸膛。
“我不会让你拿掉的。”
那坚决,几乎就让我动摇了。甚至让我害怕了。我几乎忘记了,他是皇帝。他做了几十年的皇帝,他是那一百只狗中跳出来的獒。他这些天来的伪装几乎就让我忘记了他也是一头会吃人的虎,还是只猛虎。我是不是欠了李家什么,为什么总是姓李的,为什么总是姓李的让我伤心害怕,为什么?
皇帝走了,我瘫坐在床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但是,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我如何也猜不着的事。那就是张太医,还有他那个不明所以的神情。他分明是认识我的,可是我不记得我曾经认识过他啊。还有皇帝,他明明也看见了,为什么他装作么看见。要是平常他一定会和我讲的,可是。唯一的解释就是皇帝也知道这件事,就只有我不知道。是什么是呢?皇帝的突然地暴戾,王爷长期的平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不舒服,帮我叫一下张太医。”
侍女快步的跑了出去,但没多久又一个人自己回来了。
“娘娘,张太医说他有事,稍后就来。”
我低头微笑。抬起头就大声喊:“我肚子好疼啊,快叫张太医,我快疼死了。”
满屋子的人都跑出去了,我躺在床上看着天棚。等着真相的到来。真相永远只有一个。却是我不知道的那个。
张太医急急忙忙的来了,为我诊脉。
“娘娘身体并无大碍……”
“你认识我?”
“娘娘何出此言啊?微臣当然认识娘娘你啊?”
“那在我进宫之前呢?”
“这个,微臣……”
“你是不是见过我,你是不是认识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娘娘,你要冷静,身子要紧。”
“好,即然这样。”我看了看他的守口如瓶。“你是不是想要告老还乡,要不要我帮忙?”
“娘娘高见,微臣正有此意。”
“你,好好,你死也要帮皇上守住秘密是不是?”
“微臣不敢。”
我气得心疼,对于这种忠臣,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们没有什么弱点,没有贪钱,没有情人,不怕丢官位也不怕掉脑袋。我真的是敲不开他的嘴。
“张太医,既然你知道,那你也应该了解。”
“这个,我……”
“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上的。”
“呃,什么……”
“我是从王府出来的。”
“娘娘,你……”
“你也有女儿吧,好像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吧。她很可爱吧,很单纯,很善良。而我,风尘滚滚,一生劳碌,我……”
“作孽啊,作孽啊……”
“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本来是想说动他的,可说着说着自己也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我从来没把我这些年的经历放在一起想。如果说人生就像是一张白纸,那么我这张白纸已经被涂得不堪入目了。我的过去真的是很不堪呢。可那又怎么样呢,他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
“你,你是蓝若的孩子。”
“蓝若?”
他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我辞退屋子里的人,静静的等待。
“大概是二十年前吧……”他缓缓地张开了口。
他娓娓道来,我听得沉默。如果不是知道这是自己的故事,我真的会觉得这个故事很老掉牙很老套很没意思。就是说两兄弟为了争一个女人互相争斗的故事。只不过的男主人公是皇族的皇子,而故事的女主人公是我那个我从没见过的娘亲。他说二十年前,十几位皇子为了争皇位争得头破血流,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没有,因为他们在忙着争一个女人。人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是他们一双好兄弟恰好就捡到了这同一件衣服。而我的母亲,是当朝宰相的女儿。本来是门当户对才子佳人,但是,感情的路上从来都是挤不上三个人的。
“后来……”他又继续娓娓道来。
后来,兄弟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我把皇位让给你,我只要她。另一个于是同意了。于是从此相隔,一个抱得美人归,做了王爷。另一个虽然空空两手,却做了皇帝。风平浪静了几年。“只可惜,红颜薄命。纳蓝若有了孩子,可是不能生,生了会没命的。当时我去帮忙,她求我帮她……”
女人为了生下孩子,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可是男人是不会同意的,他要妻子,他不要孩子。女人忍心离开了男人,可是一个女人又有什么栖身之所呢,于是,她到了笑春风。她熬了十个月,这十个月她过得简直不是人过的生活。孩子是生下来了,她也走了。
“她死的时候,是我守在她身边的,只有我,只有我……她也许可能会是爱我的,不然她不会,不会……”
“那都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我望着不知明的远方,慢慢的讲。
有人说极大的痛苦后便对世间的百态没有知觉了,我想我现在便是如此吧。
太讽刺了,真是天大的笑话,李煊是我的父亲,是我的亲生父亲。我真的是他的女儿,天啊,你待我还真是不薄啊!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他先走,我需要静一静。我真的需要静一静。如果我是他女儿,那他一定知道了,那他的行为就都可以解释了,他为什么?……
算了,不想了,那都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现在想什么也没用了。二十年的故事又重演,我同样不能生孩子,生了我也会死的。如果真的生了,他一定不会健康的。就算我能让他活下去,他能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吗?他会怪我生下他是错的吗?
我很矛盾,很难受,我真的我的存在是一个错误,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后来,我见到李煊,我什么也没说,反而是他叫住我。他问我,你知道了。我点头。他又问,那你?。我微笑,我问他,如果你有个女儿,你希望她叫什么名字?他怔住,说,不行,不能这样。我说,不能这样,你想我怎样,难道抱着你喊你父亲吗?他依旧低着头,说:不行,我不能再看见你死在我面前,我不要,我不。我抱住他,我说:那你要什么,皇位?是啊,那本来就是你的,你拿回来也是应该的。那你去吧,我不会阻拦你的。所以,我要做的事你也不要阻拦我。
不顾他的阻拦,我冲了出去。找到张太医,说:“拜托你帮我一个忙。”
贵妃娘娘染上急病,不治而亡,而我,也去了笑春风。
这些年,什么都变了,只有笑春风没有变。笑春风依旧是笑春风。那里面的酒依旧是惹人醉得人面桃花,桃花姐依旧是笑颜如花,我的翠微阁依旧是在楼上第二间。我走进去,招呼:“桃花姐,给我拿一坛人面桃花,今天我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