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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玄临(捉虫) ...

  •   令迟月这一声太过温柔,被他悦耳的声音一说,就像是光滑的丝缎包裹着甜甜糖浆,随着他温热的气息,一点一滴扑在阮璃的侧脸上,直往她心里最软的地方钻,经过她的血脉时,亦带起一种不易察觉的酥酥.痒痒。

      阮璃眉心紧了紧,看了眼令迟月。这个人总是笑吟吟的,掩盖着内心真实的情绪,她始终有些看不透。

      阮璃心情复杂,道:“我先回房了。”

      令迟月颔首,目送阮璃进去,接着他的视线投向了远处玫箬离去的方向,这瞬间桃花眼中的点点温柔散了个干净,宛如从春天骤然变成数九寒天,目光冷到极致。

      令轶端起那碗银耳莲子羹,一扬手,羹汤被泼进草丛里,一滴不剩。

      令轶嫌恶道:“小的要是少爷,早把玫箬赶走了。明摆着她就是今上安排给少爷的眼线嘛!”

      令迟月无声冷笑,一双眸子犹如清水寒潭里的黑鹅卵石,清透乌黑,却凛凉彻骨:“将她赶走又能怎样?卫玄临还会再赏人过来,总也赶不干净。还不如留着,她愿意去给卫玄临说什么就让她说。卫玄临能利用她监视我,我照样可以通过她的嘴,让卫玄临知道我想让他知道的事。”

      令轶眉心团成了一团,有些担心道:“玫箬肯定会把阮国师复活的事告诉今上的!小的敢拍着胸脯说,明天今上就会宣阮国师进宫,然后逼着阮国师入宫侍君。今上不是一直打着这个主意吗?要不是从前有先帝拦着,今上早就把阮国师拉进东宫了!”

      令迟月悠悠看了眼令轶:“你好像很不愿意让阿璃入宫啊,明知道卫玄临的皇后之位空了三年,可都是为阿璃留着的。”

      “不是!我……小的这不是……”令轶急道:“小的说这话是为了谁,少爷心里还不清楚么?”

      令迟月将鬓边的发丝朝耳后一抛,抬脚就走,步伐轻快,“走了!别端个碗立在这里,跟要饭的似的!”

      “少爷,您!唉!您可真是……”

      阮璃自走入珍璃堂,就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她推开自己的房门,阳光斜斜落在房内,阮璃逆光走进去,眯眼细细的看,这间屋子的每一处,都和从前没有分别。显然这昭示着国师府的同伴们一直在打理她的住处,将一切都处理得如同她生前一样,干净整洁,挑不出一丝瑕疵。

      阮璃心底忽然涌上一阵负罪感。

      令迟月、陶然、晏北,和她,他们不打不相识,因为国师选拔赛而聚在一起。赛后他三人可以离去,却选择了留在她身边,和她一同处理国师的事务,一起对付各色敌人。

      他们结伴的那一年,是阮璃最快乐满足的日子。哪里有人用邪术搞破坏,他们就去哪里收拾对方。

      他们因为各有所长,配合起来便无往不利。每每解决一件大事,都会回到国师府一起喝上几杯庆祝。

      那种默契不言而喻,可如今,只是因为她死在一个像是令迟月所为的阵法里,她就对令迟月产生了怀疑,连带着对陶然和晏北也不敢敞开心扉。

      到底是令迟月真的害了她,还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抹黑了这份友情?

      或许,明明是自己不够强大,不够明辨是非,死的糊里糊涂的,却要连累三个已经为她悲痛了三年的人……

      阮璃叹出口气,缓缓跌坐在干净柔软的椅垫上,全身的气力都像是在纠结中被抽光,彷徨的不知所措。

      无意间又摸到被她置于胸口的靛色玉蝉,阮璃将玉蝉拿出来,托在掌心,凝视得出神。

      这玉蝉究竟是谁弄来的呢?固魂玉……只有固了她的魂,她才能尸体不腐、灵魂不转世,也因此才有死而复生的机会。

      能找到固魂玉,非一般的财力和人脉所能办到。所以,会是今上吗?

      阮璃正想到今上卫玄临,次日,宫中就来了人。

      卫玄临派了身边的大太监来国师府,要接阮璃入宫面圣,还指名让令迟月亲自送阮璃进宫。

      阮璃本以为是令迟月将她复活的事告诉了卫玄临,但当她晨间撞见玫箬那充满得意的眼神时,她便猜到,是玫箬递得消息了。

      阮璃回到房中,坐在梳妆台前,心想着该如何打扮去见卫玄临。

      卫玄临是她扶持上位的,她当初最认可的就是卫玄临的魄力和决断,比他那些软弱的兄弟要强多了。她当卫玄临是朋友、是主上,可卫玄临却对她生了爱慕之情。

      她不愿接受这份感情,所以她平时见卫玄临,总是打扮得冷清而袅娜,既要保持住国师的气度,又不能招摇惹眼。

      今天亦如是。

      她穿上了令轶新布置的服饰,一件芙蓉蜜色绣折枝蝴蝶花的衣衫。轻绾如云乌发,只用一支鎏金步摇固定住,在发髻上点缀了疏疏几支银翠珠钗,并一只草头虫的小饰。

      阮璃长的极美,也爱打扮,不论打扮得多么简单,都会追求细节的完美。她将头上的草头虫小饰调整了好几次,才终于到了一个满意的位置。随后她开始描妆,又花了好长时间。

      最终完成时,又忽然觉得左侧发髻上少了点装饰,显得发饰舒密不和谐。阮璃视线在梳妆台掠了一遍,没挑到什么合适的头饰,只好将昨天从陵墓里拿出的那朵陪葬的绒绢蔷薇花抹平整,戴了上去。

      阮璃走出珍璃堂时,令迟月已在院外等着她了。

      打扮一新的美人隔了三年没见,一朝笼着晨间的雾气,姗姗而来,只仿佛是从琉璃幻境里走出来的,浑身都有种引人注目的冰洁之姿。肌映晨霞,云鬓翠翘,眉目间袅袅娜娜的迤逦了空蒙水色,一颦一笑都素雅却惑人,恰似一弯照落朱阁绮户的弦月,清丽之色在霞光之下毫无瑕疵。

      令迟月素来知道,阮璃这人打扮起来很是百变,打扮成什么样子,便通身气质也会靠近什么样子,很是有趣。

      就好比她现在,打扮得简单清雅,便整个人真如一支白玉兰似的,高洁无瑕,又芬芳的让人忍不住想去亲吻细啜。

      “迟月。”她率先打了招呼,一颦一笑均是嫣然。

      令迟月唇边笑纹,似花骨朵儿缓缓绽放:“三年没见阿璃,都要忘了是何等的风姿了。”他做了个请的动作,“我让马车在门口等着了,走吧。”

      门口,晏北和陶然在目送阮璃。

      阮璃朝他们笑笑,转身上了马车。

      接着令迟月也上来,与阮璃对坐。

      马车缓缓驶向皇宫。

      阮璃自入座后,眉梢眼底就多出几分阴翳,像是晓雾迷蒙,透露出她此刻内心思虑重重。

      阮璃这人看着持重,实则总是思虑过重,心里很没安全感。这些,令迟月是知道的。他笑问:“要见到今上了,阿璃不开心么?”

      阮璃道:“开心却又不开心,只是我知道今上找我是为了什么。”

      “哦?”

      “一来,今上肯定是迫不及待要见到我;二来,应该是想把我留在宫里,做他的皇后。我听说了,今上的皇后之位一直高悬,是给我留着的。”

      令迟月微微笑道:“做他的皇后不好么?他喜欢你,许你母仪天下。你又是个喜欢金钱地位的人,那么入宫为后去到他身边,享尽荣华富贵,我觉得也挺好的。”

      阮璃深深的看了眼令迟月,直觉告诉她,这人说的必定不是真话。

      她微嗔:“迟月你知道的,荣华富贵这种东西虽然对我有吸引力,但得是我凭自己本事去拿去挣的。若是依附男人而得,我便宁可不要。何况……”她自嘲的笑笑,“何况我受不得和别人共侍一夫,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打拼来得痛快。我是不是太贪心?”

      “阿璃何出此言?”

      阮璃缓一缓,隐然苦笑:“对旁的姑娘家来说,能被帝王这样重视,还能当上一国之后,必然是骄傲欢喜的。可我呢,却致力于当好这个国师,为帝王守护卫朝子民。我当然也希望能觅得良人,但若要和别的女子分宠,我也宁可独善其身。”她说着便做了俏皮的一笑,只是这俏皮,却是比哭还心酸:“你看,我这人多冷漠,觉得今上不是我的归宿,便任凭他再喜欢我再给我最好的,我也不要。”阮璃呵一声笑道:“我这种自私冷血的人,必定不配得到什么好的归宿吧。”

      片刻的静默,令迟月深深看着阮璃。她低垂眼眸,唇边含着自嘲又寥落的苦笑,还未完全恢复血色的白皙面庞,仿若一朵凋零在初秋的冷荷。

      令迟月也难得收起了永远不变的笑意。

      但只是片刻,他又笑了,轻快般的道:“阿璃言重了,我从不觉得你的选择有哪里不好。天下女子,多得是希望和男儿一样能事业有成,和夫君两人亲密无间白头到老的,又不止你一个。”

      他放柔了语气,阮璃看向他,只觉他眼底似有无限温柔情意,让她有瞬间的不真实感。

      “阿璃,每个人想法和追求都不同,并无高低好坏之分。你嫌弃自己的地方,说不定就是别人欣赏的呢……”

      阮璃心中微突,不由得想看入令迟月的眼。却发现对方那双秀美狭长的桃花眼已随着他的话语接近尾声,缓缓闭上了。

      接着这一路上他都闭着眼睛的,不知在想什么,显得惬意无比,俊美面庞无限养眼。

      只是阮璃再也没看清他眸底的温柔颜色,方才那瞬间的温柔,真如桃花蘸水,充满魔力,让阮璃想到了商纣时候,纣王为宠后妲己建的那个装满美酒的酒池——那样醉人,一旦跌进池子里,便只有醉死的份儿,再也别想挣扎着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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