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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兰琛姐姐啊,你还是快些起身吧,你昨天闹了这么一出,安姨她可都生气了,这会子就要过来寻你了呢。”急匆匆赶过来的秋坠儿贴着门缝,对仍旧懒懒躺在床上的陆兰琛轻声说道。

      闻言,懒洋洋的陆兰琛只是打了个哈欠,恍若未闻。

      “哎呀!我求求你了,你可就别犟了!快些服软才是正经的!你忘了前些日子碧汀姐受的罚了吗!兰琛姐你开门啊!”见陆兰琛半天都没出声儿,秋坠儿跺了跺脚,显然在外头都快要被她给急哭了。

      陆兰琛也是被这秋坠儿哭得有些心烦了,她瞥了一眼门口,漫不经心道:“死丫头,这又不是你的事,你在那儿怕什么,她要过来,就让她来便是,横竖她再厉害,也不能把我给怎么样了。”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怎么就总是……啊!安姨!”

      外头的秋坠突然惊叫了一声,旋即,不过转瞬间功夫,那雕花门便被人给一脚踹开了。

      陆兰琛扭头一看,门口站着的,正是她最熟悉的那抹石榴红。

      “大小姐,您还真是逍遥啊。”陆槐安看着她仍旧半躺在床上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屋里,在圆木桌旁坐了下来,她一身艳红的衣裳,瞧着很是喜庆,活像是在喜迎新年。

      毕竟过去也是能凭着一手好技艺跟娇艳容颜名动江南的,略显富态的陆槐安虽说早已年过三十,如今瞧着却也说的上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陆兰琛心中烦闷不已,脸上却是不显,只是咧着嘴微笑着道:“昨日突然出了那样的事,我自然是得要好好反省一下了,这不,昨儿个晚上我摸着这琵琶,可是一哭就哭到了后半夜才终于勉强合上眼,你瞧,到了现在,我这眼都还是红的呢,所以今天才会不慎起迟了些,安姨莫怪呀。”

      一边说着,她也懒懒起身,为自己穿起了绣花鞋。

      她只是一个弹琵琶的乐女而已,卑贱不堪,人人可欺,这各式各样的瞎话,她过去也是说得海了去了,此时随口胡诌了这几句倒也是脸不红心不跳,反正不管是真是假,她态度也摆在这儿了,以她对这位安姨的了解,安姨才不至于就因为她多睡了一两个时辰就对她发难呢。

      见她还算识相,本还想着敲打敲打她,让她认清楚自己身份的陆槐安也暂时歇了心思,毕竟,在她买回来的几个丫头里,也就这一个容貌生得万里挑一,还天资极好,学到了她的十成技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尽量哄着的话,还是得尽量哄着,这么想着,她便朝门口站着的秋坠儿扬了扬脸。

      秋坠儿会意,不一会儿,便与小姐妹绘簪儿一起,端来了水盆手巾等物,服侍着陆兰琛洗漱。

      想来,虽是身处这样鱼蛇混杂的地方,陆兰琛也是过得跟个有钱人家娇养的女儿一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还有这几个丫头随叫随到。

      陆槐安在一旁看着她梳洗之后清丽娇美的容颜,眼中也满满都是满意,可当真是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啊,哪怕只是这样看一眼,心中都是惬意的。

      她忍不住感叹:“我的兰琛可当真是好颜色,浓妆淡抹总相宜。”

      不过,她透过镜子,又看到陆兰琛的头上,不禁顿了顿,又犹豫着道:“我是不是也该给你再添几件时兴首饰了,你整天就戴那么几样,瞧着可真是有些寒酸啊。”

      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她陆槐安竟已经缺钱缺到连几件首饰都置办不起的地步了。

      陆兰琛本无意搭理她,但又自知不能太过得罪她,便只好还是开口道:“这珠宝首饰什么的,要那么多做什么,他们又不是没见过,就说隔壁宋家班那个嗓子极漂亮的小花旦,记得是叫宋罗衣的吧,他的那些头面吧,不就整天闪得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么,我就不来跟着晃客人的眼睛了。”

      “这……”

      又是什么歪理。

      陆槐安顿了顿,半晌后,她好似是明白了一般,又笑了起来,“也好,瞧这这清丽脱俗的模样,我见犹怜,更何况那些个家伙,怪道前段时间啊,那杨家三公子都还写词夸你气质卓然,有着旁人都没有的韵味来着。”

      闻言,陆兰琛不禁嗤笑:“一个在红尘里打头滚了几年的姑娘,除了一身的风尘味儿外,还能有什么味儿,这些个酸书生一开口,可当真是酸死个人了。”

      接连被呛,陆槐安看着陆兰琛,脸上的笑意仿佛都没有开头那么浓烈了,她心下恼怒不已,但又实在不想去跟自己的摇钱树太过于计较这些口舌,便只好不接这个话头,又问她:“那我的好兰琛丫头,今儿个,你这曲儿究竟还弹是不弹了?你昨日那一出,可是损了我不少收成呢!”

      言外之意,就是让她赶紧把钱给补回来了,反正她也只不过手指头上被划了一道,略微渗了些血,又不是已经废了,难不成,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千金小姐贵妃娘娘,竟是一点小伤都不能受了。

      陆兰琛心里头也相当清楚,这些人可总在背地里嘲她是小姐的身子下贱的命,成天在大家面前摆谱也是不怕自己会受不住。

      故而,她的气性也是上来了,她眉毛一挑,斜着眼睛朝陆槐安一瞥,然后,便将梳妆台上雕着精致花纹的红木妆奁给一把推到了陆槐安的跟前,皮笑肉不笑道:“安姨,都在这儿了,您呀,看着拿便是了。”

      她的意思,也显而易见,老娘今儿个就是不弹了,进帐是吧,就随便拿旁人送她的东西填好了。

      此话一出,这陆槐安都还没有什么表示呢,一直站在门口的秋坠儿倒是有些替陆兰琛心痛了。

      她死死咬着帕子想,在安姨手底下能攒这么一笔属于自己的资产,可不是件什么容易的事,那盒子首饰,虽然说不上什么价值连城,却也是价值不菲,也够陆兰琛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了,也许,还可以再顺便带一个她。

      而陆槐安见陆兰琛竟又是这样闹起了脾气,一时间,也是不禁沉了脸,她阴阳怪气地开口:“兰丫头啊,你这是什么个意思?”

      陆兰琛道:“嗯?我这不是手伤了么,昨天还又哭了一夜,眼睛都要哭肿了,现在,我手是疼的,头是晕的,眼也是花的,只想好好休息,若是你非要我上了台,又割一次,那您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便打开了那红木雕做的妆奁,随手从中拿出一双成色上佳的翡翠镯子。

      她将它们给套在了面带愠色的陆槐安腕间,又呵呵地干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模样,瞧着很是动人。

      “更何况,安姨姓陆,兰琛也是姓陆,这些东西,自然也都一并姓陆,这一笔可写不出两个陆字,我的东西,不也就是安姨你的东西么,你若是喜欢,这些玩意儿任你取之,我可绝无二话。”

      陆槐安看着手上这对水头极足的翡翠手镯,喜是喜欢,但心里头还是一股郁气不得消。

      这个死丫头,还真是拿自己当娇气的千金小姐了,这金山银山都还没赚来呢,就越发懒惰了。

      她本想好好教育陆兰琛两句,但她一句兰琛啊还尚未出口,便冷不丁对上了陆兰琛那双似笑非笑的眼。

      “安姨呀,你说如何?”

      看着陆兰琛笑靥如花的模样,陆槐安知她是打定主意了,也是拿她有些没辙,她又看了眼腕间镯子的成色,冷哼了一声道:“要把欠下的进账给我补回来!”

      说完,她便直接走了。

      见陆槐安终于走了,秋坠儿探头探脑了一会儿,也连忙走到了陆兰琛身边。

      她低头看着那还大打开着的红木妆奁,有些心疼道:“兰琛姐,你为什么偏生要把那镯子给她呢,我可记得,那是杨三公子送给你的呢,人家那般喜欢你,你也真是不怕会寒了他的心。”

      而陆兰琛却仿佛压根听不到她在一旁不停叽叽喳喳一般,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年轻女子那清水芙蕖一般的秀美容颜,眼底厌恶更甚。

      在陆槐安面前,陆兰琛一向都是有那个底气去摆架子发脾气的,可她也十分明白,她之所以会有这个底气,也仅仅是因为她现在还很值钱,有才有貌的她,每天只需往那堂中一坐,随手拨一拨琴弦,便有差不多十两银子的进帐,十两银子,已经够贫苦人家过一年了,在她这儿,却抵不过她的一双手镯。

      在这京城里头,这暗暗仰慕她的人,数不胜数,多少员外老爷富家公子捧着金银珠宝来求陆槐安松口邀她过府一叙,在心里打着算盘的陆槐安都给默默挡了回去,横竖她陆兰琛年纪还不大,待价而沽的道理,就算是陆槐安这样胸无点墨的人,亦是懂得的。

      陆兰琛活得倒是清醒,她只是一个下九流的乐伎,她的身契还被死死地捏在了陆槐安的手里,有些事情,只看价钱谈不谈得拢,若她日后年老色衰了还没寻到个归宿,大约也是转头就会被这曾经待她百般好的老女人给卖到那些下等窑子里头弹琴唱歌去。

      这些,自然都是她所不想的,但那些什么张三公子李四公子王五公子之流,她也是一个都不想搭理,所谓气质卓然?那通通都是鬼话,若她立即往脸上割一道疤出来,看他们还说不说得出什么狗屁气质卓然来。

      她叹了口气,只好让自己先不去想这些烦心事了,若当真是苦到极致再也熬不下去了,大不了就直接抹脖子自尽了便是,反正她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

      这么想着,不知怎的,她的眼前仿佛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她闭了闭眼,便又瞬间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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