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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陆兰琛坐于台上,一边调弦校音,一边却是不由得发起了呆。

      台下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他们全部都是过来看她的,可她却实在懒得去在意,昨日,她与容成瑾的目光相接那一瞬,不断在她的脑海中回放。

      自己竟落得了这么个凄惨处境,居然被容成瑾瞧见了,她也实在是羞愧不已,以至于是一夜都没睡。

      她总是在想,容成瑾那个古怪的笑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是还记得她,并怨恨她,在笑话她在尘世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却依旧是这个凄惨样子?

      还是,一别几年,能够再次见到自己,容成瑾竟还是觉得有几分开心的?

      想得可真是好呢,她嗤笑着如是对自己说道。

      想来,也不知道容成瑾究竟是怎么找到她的。

      她如今只不过是一个乐伎,连名字说出来都会污了贵人的耳朵,容成瑾,一向都深居简出的容成瑾,居然还能发现得了她……

      而且,昨天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容成瑾就这么跑了过来,她那终年不见好的身体,真的不会有什么事么?

      她始终记得,那其中,也有她的错。

      陆兰琛这么想着想着,慢慢的,就有些跑偏了。

      不知不觉间,她抓着琵琶,手上也暗暗多了几分劲道。

      她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心,在想了又想之后,还是忍不住偷偷抬眸向上瞟了一眼,结果却只见那雅间里根本就是空无一人。

      那个人并没有出现,她也顿时就松了口气,一时间,她竟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庆幸更多还是失望更多。

      她大约从头到尾都想岔了,人家容成瑾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这样的贵人,不再记得一个小小的陆兰琛,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容成瑾也许只是从旁人的耳中得知了这里,一个临时起意,便跑过来听个小曲儿,一曲奏完,她觉着还不错,便给了那奏乐的乐伎一个笑脸,这又有何不可呢?

      哎,也就是只有她这样天真的人,才会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就能胡思乱想瞎猜上半天……

      “兰姑娘,你今儿个打算弹支什么曲子啊?”台下有人仰着脖子高声问道,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调笑之意。

      闻言,还在走神的陆兰琛连忙将目光从雅间收了回来,扯了一抹并无多少真心的笑容道:“兰琛在此多谢诸位赏脸,今日风光正好,那么,我便再为诸位奏一曲《鱼儿戏水》吧,若有不好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话罢,她手指一弹一挑,悦耳清脆的琴音便倾泄而出,响彻了楼宇,台下顿时便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陆兰琛的脸上还带着清清浅浅的笑,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每天都是如此啊,她冷眼看着众人沉醉的模样,忍不住感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的人生,就是这样在不断的演奏中度过。

      而这些人,为她的容貌叫好,为她的身段叫好,为她的技艺叫好……可是,她映照在琵琶上的心声呢?却从来都没有人能够瞧得见,也从没有人会屑于去瞧见。

      她本以为自己早就差不多要被这样的生活给逼得麻木了,可昨日那位故人的突然出现,却还是隐约带出了她那一直暗藏在心底的悲伤……

      琵琶与她已相伴了十多年,是她的心,此刻,她心甚悲,故而,那琵琶琴音也都越发开始不受控制了起来,原本欢乐的曲调,都渐渐变得哀婉动人,如泣如诉……

      ……

      直到,一声铮鸣突然响起,乐曲骤停,所有人都惊讶地朝台上看了过去。

      而陆兰琛也是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甚至都没有去管那因她一时出神弹错还用力过度而划破的右手食指,只是怔怔地看向了二楼。

      这么多年来,一向都被那好事者戏称为琵琶成了精的她,大约还是头一次出现这样大的错误,台下反应过来,也顿时是乱了套。

      而她却仿佛对众人的喧哗浑然未觉,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不知何时已在楼上雅间坐着了的容成瑾,神情也开始变得越发惊慌了起来。

      还是那样刺眼的温柔笑意,她一定是还能记得她!她一定是已经认出她了!

      一时间,她的呼吸也开始不畅了起来,她什么也没有说,也什么也没有想,她只是突然猛地站起了身,不再去看任何人,就这么抱着琵琶落荒而逃了。

      见此,容成瑾也是有些讶然,她这才来了不久,坐垫都还没坐热呢,这位陆姑娘便要走了?可真是奇了怪了。

      柔杏也是有些惊讶,不过,她见郡主的神情有些不解,也连忙便瞎掰了套说辞道:“郡主别急,没准今儿个她身子不爽利呢。”

      容成瑾捧着暖呼呼的手炉,低头看着底下那乱成了一锅粥的样子,想了想,有些愣愣地问:“啊!是不是昨日下了雨,她着凉了?”

      柔杏有些纳闷地心想,这个她又怎么知道,不过,您这身子骨都没风寒,这一看就吃嘛嘛香的乐女就更不可能了吧。

      不过,她想虽然是这么想的,但话到嘴边,却还是变成了,“也许就是如此!郡主,既然人家姑娘不舒服了,别的节目也没什么值得看的,不如,我们便先回去吧,明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容成瑾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她心不在焉地站起身,脑海之中,却依旧还在回荡着琴弦变调时的那一声铮鸣,这个声音,就好似她前世便听过一般,熟悉,又让人难过……

      *

      陆兰琛抱着琵琶奔跑着,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回廊,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一进屋,就把琵琶一放,把门给锁了起来,任谁过来都叫不动她,好似是不打算出来了一般。

      她突然就又开始闹起了这样的脾气,一直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的秋坠儿守在门前,也是快要被她给急死了。

      “兰琛姐,你说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呢?不就是失个误而已嘛,你又不是没出过错,下回弹好了便是,你也别关着自己不吃饭啊!你说你要是饿坏了怎么办!而且,你的手破了还要上药呢,你不心疼,我可是要担心坏了!”

      她拍着门板,喋喋不休地说着,仿佛能就此说到地老天荒。

      陆兰琛已经听着话唠一般的秋坠儿在门口絮叨了小半个时辰了,现在看来,还大有继续这么絮叨下去的架势,饶是她陆兰琛素来好性儿,此时都是有些听不下去了。

      她叹了口气,又给手上的伤口缠了块布条后,便径直过去打开了门,斥责秋坠道:“你给我闭嘴!”

      然而,那秋坠儿见陆兰琛终于开门了,喜不自胜,哪里还听得见她说什么。

      她笑嘻嘻地端起被她放在地上的食案,正想要说些什么,结果,她在看到食案上已经凉得彻底了的饭菜后,顿时就什么也笑不出来了,“对不起兰琛姐,我现在就去热一下!你开着门等我啊!”

      她刚打算要端着饭菜走,结果,陆兰琛却是突然就拉住了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问:“秋坠,我可问你,那位郡主……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啊?姐姐,你说什么郡主啊?”听陆兰琛突然这么问,秋坠显然也是有些发懵了,毕竟,像她这样只会埋头端茶递水的小人物,又哪里会去了解这些。

      陆兰琛也是知道自己问得不对,这个小丫头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京城里那些什么王爷郡主县主的都是谁。

      于是,陆兰琛想了想,便又道:“就是,就是二楼雅间里,那个成天穿得就像是在过冬一般的年轻女子。”

      过冬一般……

      秋坠儿低头想了许久,才终于恍然大悟道:“噢!你是说那位姑娘啊!你可不知道,她最近可都已经来过好几次了,那雅间都已经被给她定下了,而且,还从不许旁人进去呢,她出手可大方了!原来……”

      说到这,她顿了顿,一双眼睛也顿时瞪成了铜铃,“啊?姐姐是说这位姑娘还是个郡主娘娘?我可记得,郡主娘娘县主娘娘什么的,那可一般都是王爷的女儿呢,可尊贵了,隔壁说书的李先生就说过一个郡主娘娘与穷小子的故事!”

      虽说,这边确实是接待过不少的千金小姐公子哥,但那都是相对他们来说的,像这样尊贵如郡主的,却还是头一位,这些郡主王爷什么的,在秋坠儿看来,一向都是属于那戏文里头的人物,跟她隔得天远,她望不见,更是及不着,一辈子是想都不敢去想。

      秋坠儿虽然过去一直都觉得,这位兰琛姐姐什么都明白一点儿,却什么都不透露,肯定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却也从没想过,兰琛姐竟是连人家郡主娘娘都认得出,那可真的是见了天大的世面呢,一时间,她看向陆兰琛的眼睛都更闪亮了。

      “你说她最近来过好几次?那么,她……是过来看我的吗?”陆兰琛有些别扭地试探着问。

      见陆兰琛的声音突然就变得软软的,秋坠儿也是整个人都觉得不自在了起来。

      秋坠儿偷偷瞧着陆兰琛那并不愉悦的神色,为了讨她高兴,便连忙笑嘻嘻凑上去道:“哎呀呀,那还用说么,不是为了你还能是为谁,毕竟,我们的兰琛姐姐生得这般美貌动人,这一手的琵琶技艺也当得起天下无双,人家郡主娘娘会惦记上,可真是一点都不稀奇。”

      然而,秋坠儿这有心的吹捧却并没有迎来她预想中的笑容,陆兰琛闻言,脸色却是又变得越发奇怪了起来,她不再去理会这个死丫头,而是又进了房间,将门给死死地关了回去。

      见此,惊觉自己拍马屁竟是拍到了马腿上的秋坠儿顿时就慌了,她放下食案,又连忙拍门道:“姐你这又是干嘛呢!别这样啊!你至少等我先热了饭菜来再关啊!你说你要是不吃饭的话,又怎么好练琵琶呢!你这样子,安姨她肯定会骂你的,到时候,我也肯定得跟着你一起挨骂,她又舍不得罚你,哎,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姐姐!姐姐!开门呀!”

      陆兰琛实在是烦不胜烦,索性一被子蒙住头接着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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