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结局》禹稷

49、大夫

　　剩下的时间里，二人再没说过一句话。
　　曲临泉随手拿了本书，连翻开都没有，就这样盯着封皮看到了曲府。
　　任九却是习惯了从不自寻烦恼，她是想做就做的人，像这种七弯八绕的情感纠葛，多思无益，转眼就被抛到脑后了。
　　马车缓缓驶过正阳大街，这是正对着曲府大门的街道，便是平时也不会有人随意在此走动，今日更是为了回府的二公子提前封了路。
　　仆从早在他们踏入这街道前便快马回府禀告了。
　　待曲藏海有条不紊地走到大门外，就看到曲临泉的马车刚好停在了面前。
　　他那常年严肃的脸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刚想上前和下了车的弟弟打招呼，就看到他又回头去接人，这才想起二弟成家了，心底的喜悦被打断，曲藏海有种养了很多年的小小少年一瞬间在他面前长大成男人的恍惚感。
　　娶媳妇对人的改变真的这么大吗……
　　他的弟弟以前也是可靠的，曲家这么大的消息网交给他之后从没出过纰漏，然而无论他在事业上表现得如何成熟，曲藏海都没像此刻一样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曲临泉真的长大了，他也有了自己的责任，再也不会允许自己像一个少年般任性妄为了。
　　曲藏海回忆起他弟弟的叛逆期，独自一人拖着病体自杀似的出门闯荡，像孤雁一样拒绝任何人的挽留，只想着临死前飞到更高的天空去。
　　如今想起，依然还记得那时的提心吊胆……
　　早知道女人能让他变得这么省心，早就催他成亲了，为着这份责任、这个妻子，他都会想尽办法在世间多留几年的。
　　“大哥。”
　　曲临泉的声音响起，曲藏海回过神来，忙迎上去。
　　“母亲早就等着了，快进来。”
　　这时曲家的老三也蹿了出来，远远就喊：“二哥！”
　　“小川慢点跑，二哥就在这呢。”曲临泉笑着看向他活蹦乱跳的妹妹，等她过来了，却拍拍她的头让她和妻子一起走，他则快步跟上兄长。
　　曲小川撇着嘴，一脸不乐意的走在了任九身边，刚扬着下巴看她一眼，立时惊讶道：“诶，你嘴巴好红，用的什么口脂啊？”
　　“不知道，婢女涂的。”
　　“你这样怎么行，虽是有丫鬟们服侍，可也不能什么事都交给她们，时日一久他们心思大了，会把你瞒成瞎子聋子的。”
　　任九没听过这种主母治家的理论，竟还有些兴趣：“会这样严重？”
　　“当然啦，这可是母亲教我的，而且我亲眼见过的，我有一个手帕交就是如你这般不懂得约束下人，连自己有多少首饰衣料都不知道，现在要嫁人了盘点起来才发现家底都快空了。”曲小川很兴奋地向别人传授经验，当下也忘了这人越过李云清抢走了曲临泉，恨不得立刻拽她回去一步步试验母亲的这些理论。
　　“我不会这样。”除非她是真的瞎了聋了。
　　曲小川一脸“你真是又傻又自大”的嫌弃表情，转过头还是话不停地继续灌输：“不信的话，咱们可以试试嘛，你婢女呢？”
　　“她没来。”
　　“诶？你出门不带婢女的？”
　　“她还有事。”
　　“能有什么事啊，照顾你才是最大的事啊，你告诉我她的名字，我让母亲把她换掉。”
　　“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啊？我跟你说……”
　　前面走着的两个男人一路无言，只听她们姑嫂说话，准确的说是听他们妹妹单方面啰嗦自己的嫂嫂。曲临泉还时不时回头看任九，打算看她什么时候忍不了那个小话唠就把她支走，结果一直没等到。
　　曲小川自小就是话多，她说不过自己母亲，和父兄说不到一块，在家很少能有这么聊得畅快的对象。
　　而任九在感兴趣的事上，耐心也是出奇的好，她几乎不用说话，只在那听曲小川说书一样讲故事也是挺有意思。
　　到了曲夫人的院子，她还在屋里就听见了女儿一个人呱啦呱啦的声音，忍不住向身边的婆子道：“管！以后给我接着管，话多成这样也不知道随了谁！“她和曲洋都不是话多的人，两个儿子也是自小就惜字如金，偏到了小女儿这像是要把一家人少说的都补回来，俨然一个话唠。
　　婆子听她的话，嘴上应了，心底却知道不痛不痒地说两句就行，要是真刀真枪地给小姐来一课，那她在这府里也就到头了。这曲家的女主人们，特立独行得很，只要曲家不倒，就没人敢动她们一根手指头。
　　“母亲，我们一起好好教教二嫂吧，她连自己用的什么口脂都不知道呢。”
　　“就你那半罐子就别出来晃了，你嬷嬷有事教你，跟她去吧。”
　　曲小川撇着嘴，面上却无恼意，她娘亲总是这样，有事说就把她支开。
　　曲夫人见女儿走了，笑眯眯地走到任九身边牵着她的手进了内室，留下两个儿子站在原地对视了会后结伴离去。
　　“阿九啊，我吩咐你的事做的怎么样啊？”小川那个傻丫头看不懂，但可瞒不过她这个当娘的人，能让曲临泉在马车上都忍不住亲两下，一定是喜欢到骨子里了。
　　任九一听，立刻汇报近期工作：“一日三餐，每夜盖被，只要我在，一次没落。”
　　“那就好”曲夫人笑的更慈祥了，她做出回忆的神情，“我记得泉儿啊，从小体弱，天冷的时候连被子都捂不热，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捂得热，很暖和。”和他靠得近了还会热。
　　曲夫人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心情很好，离了座椅起身环抱住任九道：“阿九，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娘，不管多少年过去，也不管那人是谁，我一定先帮你出气再论是非。”
　　即便……日后她的泉儿不在了，她也会帮他守好这个心尖上的姑娘。
　　任九被搂得紧，眼前只能看到妇人朱色的外裳，可却并不反感，因为那份柔软温暖实在令人怀念。
　　“告诉娘，你和泉儿最近忙不忙？他平时带你出门散心吗？你们在家都消遣什么？”
　　“不忙，也不散心。”出门肯定是有事情做，散心算什么出门的理由。
　　曲夫人暗里给儿子记上了一笔，觉得他到底年轻，还是不够体贴媳妇，又怕任九心底郁结，连忙转了话题：“还记得你以前去过的楚鲤院吗？过几日我们就去那住几天好不好？”
　　任九还记得那鲜活的锦鲤，于是很乐意地点了头。
　　另一边，被母亲彻底忽视的两兄弟在给曲老爷请过安后就直接去了书房谈事情，曲藏海是现任家主，即便再想多关心关心弟弟的生活情况也得先把公事结了才行，而且他也不能像母亲那样，直接打探他们夫妻俩的生活，只想着等把这些杂事捋完，再不留痕迹的关心两句。
　　可等公事说完，曲藏海还没找到切入口，曲临泉就先开口了。
　　“其实这次回来，我还想请一下郭大夫。”郭琣是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却并不是效命于曲家的，他是曲藏海早年行走边疆给救下来的，据说曾是个军医，脾气硬的很，只买曲藏海的账。
　　“怎么，又要发病了？”
　　“没有，我春季刚发过病，现在好的很。只是我怕任九以前在阁里会留下病根，所以想请郭大夫给她看看。”
　　听到这，曲藏海才算放了心，当即遣人去请郭琣过来。
　　曲临泉算着等郭大夫从医馆过来怎么也得晌午过后，还有时间准备，就想跟任九说一下这事。
　　他带着长安刚走上长廊，就见到对面隐隐约约也上来个人影，纤细而笔直，远远看着透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感，除了任九再无旁人。
　　“你先去用午饭吧。“曲临泉侧过头对着长安吩咐道。
　　阴沉的少年紧了紧眉心，略探头看看那头走过来的人，大概知道那是谁，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任九刚听曲夫人说了好些奉京的盛景，对这几天的行程也有些期待，她忍不住在心底比较起刚刚听到的那几个地方，觉得还是先去凌湖游船好些，罗刹阁在山上，她长到现在很少见湖，更别提游玩了。
　　“夫人，当心看路。”
　　“嗯？”任九寻着声音看过去，见是曲临泉来了，不由疾行几步到他身边，“我不会撞到。”
　　“是，夫人身手卓绝，世间难寻对手，怎会被我廊上区区一根柱子撞到。”他说完这话就拉住了任九的手，把人揽在身边，搓了搓她冰凉的手指。
　　“母亲说明日我们就可以去楚鲤院那边住，然后还可以一起出去游玩。”
　　“好啊，在家里你也不常出门，正好这次由母亲带着，咱们好好逛逛。”
　　曲夫人虽是闺阁妇人，却也见多识广，她自来不喜欢被困在庭院里，再加上曲老爷的有求必应，早早就把各地的名山大川逛遍，有她带着，一定会不虚此行。
　　“嗯。”
　　“走吧，先去用饭，一会还要带你见位大夫。”
　　“为什么？”任九不解，她好得很，并没受伤。
　　“调理身体罢了，看看也无妨。”
　　原来正常人家里，无病无痛也是要看大夫的？任九想着入乡随俗，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