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结局》禹稷

41、郡主

　　这天钱通又帮着他家王爷躲过了一个谈判陷阱，出了书房的门笑得一脸春风得意，难得的忘记了自己危险的处境。
　　可还没走到王爷的院门，就见一个小小的白团子从树上掉下，侍卫们悚然一惊，顷刻间抽刀把他团团围住，气氛紧绷压抑，钱通蹲在地上被人捂着，严实的连挪一下脚都做不到，空气凝结半晌，除了微风，没有任何人或东西袭击过来。
　　钱通烦躁地攘开面前的人，看到最前面的侍卫手里拿着一个已经揉碎了的面团，面团里裹着一张小纸片。
　　他防备心重，从不在人前看任何信函，这次也不例外，侍卫确定无毒后，他一把接过，把纸片捏在手心疾步赶回自己的院子。
　　钱通进房摒退下人仔细关上门，把那写得小小的字看入眼中。
　　只见上面写着“尊贵的阁下，非常荣幸能够接管您的性命，鄙人至此地数日，见您日日康健，不胜欣喜，今日惊闻贵主子亦有杀心，望您务必保重。另请安心，鄙人一定在他动手前把您送走，陆迁敬上。”
　　钱通抖着手看完后，心突突跳个不停，各种念头都在一起往他脑子里挤，针扎一样疼。他现在是该惊惧罗刹阁又派人来了并且已经潜进了府里，还是该庆幸这次来的人没有资格用数字做名字，还有王爷……他不敢再深思下去。
　　冷汗一滴滴滑下来，他面色惨白地把纸条烧掉，看着那火舌吞噬的场景，恍惚觉得火中就是正在被各方势力撕扯的自己。
　　当初为什么要绝了那母女的生路呢？若是她们在，无论使什么法子让她们双倍出价撤回委托，也算是一丝希望吧。
　　不对！那无知妇人死不悔改，留着也是祸害，早早除了才省心，这事他办的没错，如今还是想想怎么让罗刹阁的人折在王府才好。

　　自昨日双方谈判僵持后，楼中月就难得空闲下来，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闲闲走到窗前，正好对着外面的庭院，假山怪石，奇花异草，排布巧妙，倒也值得一赏。
　　他探身出窗外，低头就发现任九缩在墙根坐着，她双腿盘起，手肘拄在膝盖上，软乎乎的手掌捧着脸，从他这个角度看，就是懒猫一样小小的一团，让人很想摸摸那看起来手感不错的脑袋。
　　可他手还没伸过去，任九就坐直了身体，把头歪过来看他。
　　“你今天起的好晚。”
　　“有什么事吗？你一直等在这？”
　　任九恹恹地点头，有气无力道：“小郡主和李云清回来了，这府里的注意力肯定会从钱通身上分一些出来，这是好时机，不出七天，我就会动手。”
　　李云清，这名字听过，楼中月沉吟，想起这是传闻中和曲临泉纠缠不清的那一位。
　　她是为这事郁闷？
　　确实，京城的闺秀可不是好对付的，这蠢姑娘也不知道应付不应付的来。
　　“自从那信纸递到他手上后，我看他精神状况越发不好了，整个人看起来疑神疑鬼的很，身边明处的护卫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看上去倒是更加难接近了。”
　　“没关系，我们再多加几把力，等他到了崩溃边缘，我就能走到他身边了。”
　　“你要近身刺杀？”这样风险很大，远不如在他房间里安装机弩或者用一些不易被发现的慢性毒药来的稳妥。
　　她低下头，觉得肚子好像更疼了，有气无力道：“这样最有效……”
　　楼中月看她整个后背都贴在冷冰冰的墙面上，觉得他贫瘠的关于女性的常识都用到任九身上了，“你一直坐地上吗？”
　　“嗯。”
　　“难受吗？”
　　“有一点。”
　　“进来。”
　　“哦……”她很听话地扒住窗台把自己扯起来，想直接从窗户爬进去。
　　楼中月见不惯这人慢吞吞的样子，双手探出，抓住她的腰，轻轻一提把人直接从窗户外拎了过来。
　　任九落地后就立刻退开两步，垂首不语，一副“我是良家妇女，你不要耍流氓”的表情。
　　“你去自己窝里趴着，别让我看见。”他被气得扶额，以前她来刺杀自己的时候怎么没讲究这些，成亲前骑在一个男人身上都没关系，成亲后碰都碰不得了？
　　就算是有些企图，他也不屑于在这种时候偷占小便宜，以前没看出来，这女人还是个过河拆桥的。
　　王府主院，久违的一派热闹景象。
　　小郡主游玩归来，王爷开怀的很，于是府里从下人到主子都得笑脸迎人。
　　镇南王家的小郡主为人爽直，向来喜欢结交各路朋友，无论在江湖还是朝堂都很得人心。
　　她才刚回来没多久，各府帖子就跟雪花似的飘到王府约她出去聚会，这当中甚至还有义剑门门主千金的。
　　小郡主思索着一一赴约怕是得跑断腿，不如干脆就在自家办个宴会，把他们一次集齐解决掉。雷厉风行的小郡主有了主意就立刻去找李云清商量，她这京城第一闺秀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能利用就多利用嘛。
　　“哟，云清。”小郡主欢快的跑到正在插花的淑女面前。
　　李云清原本跪坐着，见她来了便放下花枝优雅地起身：“郡主看起来很开心，是有什么欢喜事吗。”
　　“可不是，刚刚父王告诉我，最近府里来了位贵客呢，你猜是谁？”
　　李云清早知道是谁，要不是为了帮助父亲探听一下这边的消息她也不会千里迢迢地跑来陪这个疯丫头玩，和她出去一趟能累掉半条命。
　　“这我可猜不出来，不说王爷交友广阔，单是你的朋友都多如天上繁星，让我如何去猜。”
　　“哈哈，这位可不是我和父王的朋友，他是魔教的教主，我只见过一些名门正派的人，可他们都端的一本正经的，不知魔教的是不是就天生一副邪里邪气的样子。”说完自己倒先乐起来，捂嘴咯咯直笑。
　　李云清最不喜的就是她这副不矜持的样子，身为女子，却连娴静自持都做不到，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身份。她心底把人贬低到泥里，面上却丝毫不显，“魔教教主虽然江湖地位极高，但在朝廷眼里也不过是个民间组织的小头目罢了，郡主要时刻记得自己尊贵的身份，平时玩玩尚可，千万别和他们当真。”
　　小郡主被她的话惊得瞪大了眼睛，李云清以为她听进去了，难得欣慰了一点。
　　却不知小郡主在想都这种时候了，竟还有如此蠢的识不清时务的人。
　　自前朝废帝启用一大批刺客控制朝臣起，这云国的局势就变了，官员为自保纷纷与帮派结交，江湖高手的地位也越发超凡脱俗起来，现在更是人人尚武，恐怕若是哪一日选出个武林盟主，在民间的威望会比皇帝还高上几分。
　　以前竟没看出来李云清比她老爹还固守等级，不过她霸道了十几年，最讨厌别人随便对她说教，便一派天真无邪地困扰道：“可是云清你喜欢的那个曲二公子不就是江湖人吗？”
　　自曲临泉成亲，从没一个人敢在她面前提起这桩事，李云清嘴角弧度平了几分：“认真算起来，曲家也只算是商人之家，况且曲夫人是世家贵女，不是一般的组织帮派可比的。”
　　小郡主听她语气越发生硬，知道火候到了，不宜多刺激她，不然以后可就没人解闷了。
　　她与李云清感情一般，可看这贵女变脸却是她的一大爱好。
　　“也是，我听好些人说曲公子俊美儒雅、风度翩翩呢。”
　　李云清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不如我们现在去拜访楼教主吧，肯定会很有趣的。”
　　“云清也想陪伴郡主，只是刚刚坐久了现下还有些晕眩，还望郡主恕罪。”
　　“诶呀，看我在这扰你半天，忘了你身体娇弱，不宜久坐，你好好休息，我现在就走。”再留在这，她这一天的好心情都要被败坏光了。
　　“郡主，云清不是这个意思……”李云清慌忙起身，想和她解释。
　　“哦，对了，我明日想办宴会，听说你在京城也常举办，劳烦你帮我准备一番，我把丫头都留给你，你们商量吧。”她回头甜甜一笑，“多谢云清姐姐了。”
　　李云清捏紧了帕子，咬牙看这小混账欢脱地跑出去。
　　郡主没了婢女提前开路，到了贵客院门口才发现，她进自己家竟然还会被拦住，守卫进去通报后好一会才出来请她进去。
　　她理理衣服，昂首挺胸，想给这贵客留个好印象，也方便协助她父王。
　　然而现实却是她被一个很漂亮的侍女堵在门口，那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不说话，一派高贵冷艳的样子。
　　“你是谁？”
　　小侍女居然还站着回答她，冷冰冰道：“盈华。”
　　……
　　然后呢？给我请安啊，请我进去然后奉茶啊……
　　果真和秋意描述的一样嚣张？
　　小郡主到底还是年轻，没沉住气，主动表明来意：“我来见你们教主。”
　　“教主在午睡。”
　　“那我等一会好了。”
　　“哦。”说罢直接扭头进屋。
　　郡主气结，把人叫住：“你等等。”
　　任九回头，垂眸看她。
　　“你真是侍女吗？”她试探道：“不是教主的侍妾什么的？”
　　如果这样就解释的通了，得宠的话带在身边也是有的，这样她就不便计较了。
　　“我不……”
　　“她不是侍妾，是我的男宠。”楼中月拢拢外袍，随口扯了一个身份打发过去，说完自己就笑了，笑的整个气氛瞬间风花雪月起来。
　　小郡主一副被雷劈中的样子，她抬起头死死盯住任九，从头到脚一遍遍扫视，暗想这魔教真是名不虚传，竟离经叛道到了如此程度。
　　任九抿着嘴，不予反应。
　　“你就是我父王的贵客？”她回过神，发现这位教主长得很好看，尤其是笑的时候，戏谑又魅惑，十分撩人。
　　“郡主来找我何事呢？”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住的习惯吗？或者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告诉我、我父王一定也希望你能住的舒心。”要是日后她的面首都是这种级别的，她一定把人宠上天，月亮都给摘！
　　楼中月虽说平时看上去懒散，但他能在魔教那个牛鬼蛇神遍地的地方坐上首位，至少也得是个人精，只一打眼便看出了那小郡主眼中的意思。
　　这种直白爽快的姑娘他以前也是挺喜欢的，可是现在却不喜欢了。
　　这两个人你来我往的眼神交流，任九没兴趣了解，她自觉没自己什么事，就径自进房。
　　“多谢郡主美意，我的‘侍女’向来伺候周到。”
　　“这样啊，那我明日有个宴会，可以请你赏脸参加吗？”
　　“宴会？”楼中月做出为难的样子，随即略微苦笑的往里屋指指：“怕是不能了，你也看到，他快生气了。”
　　“好吧。”小郡主耷拉着肩膀，想着这么妙的人儿真是可惜了，垂头丧气离开了美人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