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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劫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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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当空,万里无云,碧蓝碧蓝的天幕上只有偶尔掠过的雀鸟作为点缀,初春的微风,带了丝暖、带了丝柔,棉花糖般地把陆地上的生物裹入其中。
官道旁的丛林里,时不时传来“啪、啪”的声响,偶尔被不会武的路人听到,也只会认为那是麻雀啄嫩叶发出的声响。但若路过此地的是个稍有经验的江湖人,就会立刻警戒起来,因为有人在附近急速行进,意图不明……
在草上连续“飞”了三个时辰,白衣劲装的少女渐渐停下,立在草尖上四下看了看环境。嗯,比较偏僻却正是去往奉京的必经之路,符合条件。
于是,足下轻点旋身至路旁,扯下背包,扒拉出一堆工具后少女开始认真地丈量土地,其动作的专业程度和当初修这条路的包工头比起来也毫不逊色。先是在几个点做下标记,然后拔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挖坑埋机关,精致小巧的发射装置被浓密的草皮遮掩住,为避免反光引起目标人物警觉,装置表面上甚至涂了一层棕色哑光颜料。
完成工作后,少女伸了个懒腰站起来,随意拍着衣摆的土,长睫下的漆黑眼珠在地面上来回扫了几圈,确定无误后,轻轻舒了口气,避着那些“点”踱步至路边灌木丛,干脆敏捷地钻了进去。抬头望了望圆滚滚的太阳,舒适的蜷了蜷身体,初春的太阳晒的人暖洋洋的。这是任九最喜欢的天气,杀人的行当果然都应该在阳关充足的大白天干才最能舒心惬意。
晌午将近,平静安详的眸子渐渐浮上锐利的锋芒,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黑色的马黑色的车,仿佛破开空间从另一个腥风血雨的世界里刚刚穿梭而来,以雷霆万钧之势疾驰着,眨眼间,黑色的点变成黑匣子再到现在的全貌呈现。
车身由细密硬重的黑檀木做成,边沿处刻着繁茂的细藤纹路,少许的几枝盘旋伸展优雅地向中央蔓延;车轮高速旋转,绞烂的草叶时不时从只剩下残影的轴中飞出,仿若静止的空气被挤成猛烈的风。
是时候了,少女心想。
车厢内,俊俏的青年男子微闭着双眼,侧脸小幅度地动了下耳朵,略显苍白的薄唇轻启“长安,有埋伏”。
就像是为了证实他的话,马车开始不正常减速,直到完全停下都没有听到回应的声音。
诡异的安静着……
一只素白的手伸了进来,掀开车帘,光线争先恐后般的钻入,驱走昏暗。
借着尚带着青草气息的阳光,青年男人抬眸,看向了今天的第三波埋伏,粗麻绳绑着的利落马尾辫,江湖女子人手一套毫无辨识度的白色劲装,纤细的身架,干净清秀的容貌……所以这是莽汉们失败后的小女孩替补吗?性子温和的男人少有的腹诽着。
保持着掀车帘动作的姑娘板着脸,惜字如金吐出几个字:“你好,我来劫道。”
……
任九看着男人明显气色不好的脸,眉头越皱越深,男人也略微蹙起了眉,因为少女的小脸上写满“嫌弃”。
就在她犹豫着直接杀掉还是养肥杀掉的时候,青年男子开口了,泉水击玉环的音色让少女暴躁的心宁静了下来:“不知姑娘拦下在下的马车,所为何事?劫道的话,财物在那包袱里。”说着用手指随意点了下方向。少女这才回神,看了一眼鼓鼓的锦缎布包,又打量了下马车豪华的内室,若有所思的目光回归到男人身上。
“你家里很有钱?”
“不过略有薄产罢了。”
“那要不我先不杀你?”
杀我?凭你吗,呵。
男人的手指动了动,打算按下机关解决这个板着一张死人脸说笑话的人。
可下一刻少女的话拦下了手指,“这样被我杀了,你确实可惜了些,不如我送你回奉京,待回家后你治好自己的病,然后,我再杀你。”
男人想冷笑,都二十多年了,治好?三天内?让华佗扁鹊张仲景合体会比较快一点。
“第几次出任务?”微笑的男人问她。
“第一次。”正式算起来的话。
“没人告诉你,悄无声息地直接动手成功的可能性才会比较大吗?”
“你不同意?”
若是当事人都不同意,任九也不好再坚持了,她是想在外面多待几天,但也不是一定要待这几天。
“自然是……同意。”
她点点头,转身解了那车夫的穴道。
那奇怪的车夫自由后看都没看她一眼,立刻翻身下车,见到自家主子安全后才拿正眼看她,不过满眼全是戒备和杀意。
“无事”男子淡淡摆手,似是累了,拢了拢白色云纹锦衣缓缓舒口气倚在小几上,见着少女怀揣着一堆小零件走过来才打起一丝精神。
立在两人五步处,少女笃定的看着车夫:“你不只是车夫吧。”漆黑的眼珠毫不遮掩地盯着面前这个自从恢复行动力就散发着冷气的高大黑衣男子,“下车时动作干净敏捷,身材很好的话爆发力应该不弱,从吐息上看内力比我强,步伐轻盈,哦,还有这可调控的骇人杀气,应该是个成名已久的吧。”
“长安”,冷峻的男人收敛气势,刚刚的对话他也听到了自然懂得公子的意思。
“任九”,自报姓名的少女转头面无表情地询问这里的第三个人,“你呢?”
那被长安称为“公子”的男人好像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似的,抿唇笑了下,温润了眉眼,戏谑的目光望着少女,“连名字都不知道就来杀人吗?”
名字?“忘了问”这种理由不能说吧,嗯,会降低威慑力的。另外,昨天晚上才通知自己,并且连准备时间都给挤成了上半夜,得到的信息只有地点和藤纹黑檀木马车这两条,看来十一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对自己使绊子……
“曲临泉”,清雅的男子用算得上温柔的语调答道。
少女怔了怔,这名字,和他这人,很衬。
印象中,除了姐姐,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温和的笑容,虽然心里知道这人笑得挺假的,但还是别扭地转过脸,“知道了”。
就在这疏忽的一瞬间,一阵厉风袭向面门,身体率先做出反应,侧身,收臂,后跳,还没回过神来便听到一道阴沉的声音:“你是罗刹阁的人”刚刚偷袭的男人毫无廉耻的质问着。
“是又如何?”少女挑眉。
“哼,真没想到这么废的人罗刹阁也敢放出来丢脸。”
“再废也放倒过你,另外,你想死可以现在告诉我?”少女摆出架势,煞气十足地说道:“我成全你。”
看着这两人互不相让的样子,曲临泉不禁笑出声来,明明是两个一看就知道话少的可怜的人偏偏在这种时候牙尖嘴利起来,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算了吧,长安,你和她没仇”,又对任九道:“抱歉了,任姑娘,长安他不是针对你,只是想起了些旧事。姑娘能得到‘九’字为名,想必也是罗刹阁的高手,这点小事就还请不必放在心上。”不知不觉间把高帽放在了任九脑袋上。
罗刹阁里面排的上名次的杀手都在江湖驰名已久,近些年来,滕六、桃七、毛十一等人也渐渐崭露头角,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资料流传出来,唯一从未传出任何信息的就只有“九”,本来还以为是太会隐藏,派人着手调查良久,毕竟懂的蛰伏的毒蛇才拥有最强的杀伤力,但如今看来,原来还是个未能成气候的雏鸟罢了,曲临泉不禁为自己这些年的苦查无果扶额。
他想,人生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出乎意料”这四个字上了。
对峙被打断,长安听到主子发话,死气沉沉地看了任九一眼便回到了他之前的位置上。
任九抿着嘴唇把遗落在地的零件一个个的捡起,就是这些小东西漏了她的底,名为“飞针弩”,因工艺精细而造价极高,一般的江湖人很少有能用得起的,更何况每次使用都要经过复杂的计算,只有会用的人才能真正发挥出它的价值,对于“飞针弩”而言罗刹阁才是最契合它的地方,阁中人凡是能出任务的都必然是完成指定考核的,而其中作为基础的便是这“飞针弩”。
同样的弩,不同的人用起来却是不同的效果,手脚慢的人用它会增加负累,精于计算的人用起来就是如虎添翼了。
她把东西仔细拆开分类放进小布包,任旁人看着,像是认真摆弄玩具的孩子。
“上车吧”,慵懒侧倚的白衣男子淡淡开口,温润的嗓音轻地像白鹅最柔软的绒毛落在雪地上。
“嗯”音色清冽,纤细的身板在曲临泉身上投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
稀疏林间光线穿透几片枝叶晕染在大地上,温馨美好的景物仿佛徐徐铺陈展开的水墨画,色彩丰富悦目、线条流畅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