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夫与剑客 ...
-
芒种刚至，风中已带了些许秋意。
梨州四季分明，秋风一吹，树叶就带上了黄色，斑驳林荫下迎风而行的白衣少年，显得分外打眼。
徵元年，梨州
曲无锋到梨州不过半日，他有匹脚程甚疾的好马，从霄涯到梨州，一路风风火火。俊朗的容貌和翩飞的白衣很难不引人注目。
他到这不过半日，曲不出鞘到了梨州的消息就传出来了。
其实，曲无锋对这个名号很是嫌弃。
原因也很简单，一点也不帅。
数十年前他师父仗剑江湖时，被号为“凌霄剑仙”。
几年前，他的师兄也在江湖留下了“白衣无双”的美名。
便是现在，连他那闯荡江湖不过一年的师侄，也有了“无情剑”的潇洒名号。
对比一圈下来，自己曲不出鞘的名号实在不够飘逸。
曲无锋是霄崖第十代弟子，亦是同辈中的翘楚。
霄崖的名号，在江湖中虽不敢妄称武林之首，但在打架上，却是谁也没怕过。霄崖弟子各个使剑，师祖凌霄子更是传说以剑入道，修炼升天了。正是这人人用剑，个个能打的威名，江湖中人少有轻易招惹霄崖之辈。加之霄崖地处偏远，上涯更是千难万险，霄崖在武林中更显孤僻。对谁都爱理不理，走的是“老子天下第一”的路。
霄崖弟子十分好认，因当年凌霄子一心向道之故，一生着素衣。虽霄崖后人再无修道者，可穿白衣裳的习惯还是被留了下来。
出鞘杀人，白衣如故。
霄崖的作派一向高调。
当年，曲无锋以十五岁之龄，在他生辰上，过了师父十招。照霄崖的规矩，他便是有下山游历的资格了。
下山的霄崖弟子，少有未在江湖留名之辈
曲无锋留的，便是这曲不出鞘之名。
这个名号来的很是通俗简单。
曲无锋是十代的小师弟，谁都让三分，养了个作天作地的坏脾气。
一点就炸，谁都敢惹。
他的速水剑，使的是霄崖一脉相传的“凌霄式”，而其中凌霄一剑这招，更是被他用得出神入化。
速水本就胜在速字，凌霄一剑，便是“凌霄式”中的拔剑式。
拔剑杀人，刀光剑影。
剑已出鞘，人头落地。
曲无锋便凭着这出鞘无回的凌霄一剑，成了江湖赫赫有名的第一剑客“曲不出鞘”
曲不出鞘，出鞘无回。
曲不出鞘来梨州有两件事，
一来，是师侄常情在此处遇到了麻烦，十万火急地唤他来救命。
虽然他觉得那吵吵闹闹的师侄一辈子扣这更好。
二来，是听闻有离忧谷弟子行医至此，师父知晓后，让他来这里，要钱。
对，没错，要钱。
霄崖虽摆着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臭脸”。但穷是真的穷。
想想也明白，一群大老爷们，除了打架厉害，啥也不行。
为了维持冷傲的霄崖形象，一点副业也没有。
地方又选的偏，富贵人家委托办事也不会上那破地方。
整个霄崖，就是一个大写的穷字。
白衣每人就两套，换洗着穿那种。
离忧谷就不一样了，人家学的是医术，弟子到了年纪，四处行医游历。到哪都是香饽饽。
虽也建于崇山深处，可架不住有的是权贵写信请其弟子出谷诊治。
草药等副业也做的好，大笔大笔的银子往谷里堆。
离忧谷，友好门派，特有钱。
是每个霄崖弟子铭记于心的印象。
霄崖和离忧谷是世交，交情能攀到师祖那代
因此，霄崖就十分不要脸地收起了“保护费”。
但，放眼江湖，谁敢惹一个全是大夫的门派？所谓保护，也不过是离忧谷对穷得揭不开锅的霄崖看不过去，单方面救助罢了。
因此，离忧谷弟子遇上霄崖弟子，多半会救助一二，而霄崖弟子也敬离忧谷三分。
听闻这次在梨州行医的，是离忧谷极为器重的首徒。而霄崖最近新增了几名弟子，正是银两紧张之时，恰巧接了常情的信，便遣了曲无锋来要钱，顺带搭救一把师侄。
曲无锋依照师父说的“杏林医馆”，在城中转了许久，才在城西找到那不起眼的小小招牌。
只是这医馆门前，聚集了不少人，透过人群依稀可见一中年妇人朝着医馆招牌边哭边骂。言语污秽恶毒，更不时扬言要烧了庸医的破馆。再一瞧妇人身前横躺着一白布罩着的尸体。
曲无锋明白了
这是，在闹事？
身边的群众各个义愤填膺，曲无锋随便问了一老妇人几句，老人家就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
“这医馆真不是个东西，刘家媳妇把刘大哥送去治病，没治几日，便治死了。可怜刘家那孤儿寡母，今后的日子，可不知怎么过……要我说，报官最好，收了那庸医的私产，再充他去做苦役……”
如果真的能报官，也就不会在这闹了。
曲无锋笑笑，决定帮那离忧谷弟子这个忙，无赖只能用无赖的法子对付他，想必那斯斯文文的大夫此时定时手足无措。
既然要拿人钱财，也就得替人消灾。
“夫人，您丈夫着实死的可怜。我看咱们不如报官好了，叫老爷来抓了这天杀的庸医，收了他那不义之财，大家说，对不对！”
妇人的哭声戛然而止，不知何时，一位白衣少年冲出人群走到了她身边。
“对！”“报官！报官！”人群中响起不小的附和声。
“你你你，你懂啥！报官可没用！指不定这大夫就去贿赂了官差脱罪！”
妇人涨红了脸，手指几乎戳到了曲无锋鼻梁骨上。
“没事，刘婶子。咱们都会为你做主的，县令老爷不是那样的人，老爷定会给你个公道！”
人群中另一个年轻女子喝到。
妇人突然对着曲无锋破口大骂起来，“你懂个屁！你怕是和那个孙尧一伙的！那个庸医就是害死了我相公！你们赔我刘家一条人命！”
说着，妇人几乎想动手了。
孙尧？
曲无锋笑容徒然一僵，他捏住妇人挥过来的巴掌。
“你说，这大夫叫什么？”
—— —— —— ——
医馆内，
外面虽闹得天翻地覆，室内却是风平浪静。
医馆的主人端的是清雅，伴着门外震耳欲聋的叫骂，他那双好看修长的手正不紧不慢地泡着一壶好茶。
片刻后，有他等待已久地客人会来，
“慕识，外面如何了？”
门口的小童轻轻掀开了一丝门缝，往外瞥了一瞥。
“那个女子还是没走……”
“她旁边……站了个白衣人！”
“师父！白衣人来了！”
坐在一旁地常情很是激动，
“一定是我曲师叔来了！孙师兄，我就说只要我写了信，我师叔就会来吧！”
“他定是为了要钱来的，不然以他的性子，怎会屈尊跑来这酒庄都没有个的小小梨州。”
孙尧轻笑两声，放下了手中茶盏。
“慕识，开门吧。迎客了。”
—— —— —— ——
医馆前，
曲无锋觉得自己很傻，离忧谷首徒，
怎么就没想到是孙尧？
十代的首徒是首徒，十一代的首徒就不是首徒了？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是孙尧？
曲无锋考虑了一下掉头就走的可能性，
其一，师父可能会砍死我
其二，显得我很怂
不就个孙尧吗？有多大不了？
一个打架都不会的大夫！怂什么？
不！能！怂！
“曲无锋。”
不知何时，清俊挺拔的黑衣少年立于医馆门前。
他对四周人群的吵闹和女人的叫骂充耳不闻。
那双好看的凤眼，
就这样直直地，直直地，穿过人群
望向一袭白衣的少年郎。
同时，耳边响起的，是他低沉沙哑的声音
一字一顿的，清晰的，磁性的
“曲无锋”
曲无锋承认，他怂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大夫与剑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