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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清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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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也看了,闻也闻了,接下来,该大快朵颐了!
她一伸筷子,准备挟青团子,却一下被伍兰拦住,“艾草活血,孕妇不能吃!”
“凭什么呀!”盛浅予很气愤,“我也辛苦劳动了的,我就要吃!我连螃蟹都吃了,还怕艾草!”
“你可以吃其他口味的,夫人”,丽丽也帮着劝她,“好像我也听说怀孕的人不能吃活血的草药呢……”
盛浅予不理会,上蹿下跳非要去夹艾草团子,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候,李泽言回来了。
“老远就闻见香味了,原来你们在做青团。”
她一回头,看见从不远处缓步而来的李泽言,他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衬衣,有隐约地暗银色纹路随着光影在流转,黑金色袖扣上的寒光一掠而过,映衬着他的薄唇微勾和长身玉立,是一种几乎令人不敢直视的吸引力。
泳池的水里映着他的身影,他的英俊好似细雨朦胧中一株春日的楝树,高大繁盛,遮天蔽日,令人见之心动,只能屏气凝神全心仰慕。
盛浅予扫了一眼身边的年轻姑娘,丽丽满脸毫不掩饰地惊艳,眼睛里的小星星都快要满溢出来了。
她轻哼一声,趁她俩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到屉中抢了一个艾草豆沙团子,一口咬了半边,“唔,好吃!”
“哎,夫人……”,伍兰急着上来抢,“你不能吃艾草的!”
“让她吃吧”,李泽言笑着拦下伍嫂,“少吃两个,没事的。”
“看,我就说没事吧”,盛浅予有恃无恐,躲到李泽言身后,又伸长了手薅了一个艾草汁的肉松蛋黄,还不忘朝伍兰扮个鬼脸。
伍嫂气得没法,一边摇头一边将那几屉艾草的挪远一点,“先生你就纵着夫人吧,艾草活血,这可不是好玩的……”
李泽言只是笑,也没反驳她,拿榆木餐夹夹了一个放进甜白瓷的梅花碟子里,用筷子夹起来咬了一口,浓眉微微一蹙,“这是什么味道的,好奇怪,像奶油蘑菇汤……”
盛浅予伸长了脖子一瞧,“鸡丝口蘑的,我的最爱!”她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大口,“你不吃我吃!”
李泽言一愣,她好久没有对他有这样的亲密举动,忍不住心神一荡,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后天清明节,你陪我一起去凤梓山扫墓吧,好不好?”
她下意识地准备拒绝,可是忽然想起李修德来,那个“不”字便怎么也说不出口。
纵然老爷子老谋深算运筹帷幄,可当她是李微泠的时候尽心疼爱,知道她的身份之后也还是给她安排了万全之策,甚至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硬是将她从蘩慈永祜的窗户中推了出去,让她捡了这条命。
于情于理,她都该去看看他的。
晴了两天之后,清明节那日的清晨,下了一场小雨,凤梓山上雨气微蒙,草尖上挂着些小水珠儿,松柏枝上亦是雨色晶莹。
李泽言将准备好的清酒、鲜花、鲜果和各种冷食都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一摆在父母和祖父祖母的墓碑前。
“爸,妈,爷爷奶奶”,他低声道,“我来看你们了……”
只说了这一句,他便再也没有开口,长久沉默着。
盛浅予看着嵌在白玉石碑里那几张黑白的笑脸,侧首看见他脸上隐忍的沉痛,心头也有些难受,她伸出手去,拽了拽他的衣袖,轻声道,“李泽言,生死祸福,自有天定,不可避免。亲人逝去,希望你能记得和缅怀,但更希望你能过得更好,你不要辜负他们。”
李泽言深吸一口气,喉头略略发酸,他握住了她的手,微微哽咽道,“妈妈,你总放心不下微泠,我小时候还嫉妒过她,心想着我若是个女孩儿,你是不是要更爱我一些?不会总是事事要求我做到最好,可是我得到你的温柔关爱却是最少。后来我长大了,才懂得你为什么厚此薄彼,我是大哥,我天生就该照顾弟弟妹妹的。所以,你和爸爸就算是为了她而死的,我也还是……放过了她……”
盛浅予听到“李微泠”的名字,心里不由得发紧。
他握着她的手攥得紧了些,语气终于平静下来,“她现在挺好的,有疼她的老公,应该也有孩子了,妈你放心好了。”
她被心里突如其来地悲伤压得透不过气来了,一下挣脱了他的手,嗫嚅道,“我……想随便走走……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呆一会儿吧……”
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她转身往石阶下走去。
一溜枝干纤长的紫玉兰花瓣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漫山遍野的红踯躅在雨水中依然容色娇艳,离开了气氛压抑的地方,盛浅予长舒一口气,摸摸肚子里的孩子,轻声道,“你也算见过你的爷爷奶奶和太爷爷太奶奶了……”
走完这一节阶梯,这一片墓区也走到头了,她信步左转而去,却一眼看见了一个很是熟悉的身影。
那人怀中抱着一束雪白百合花,花形玲珑,香气馥郁,老远都闻得见那独有的清甜气息。
“范勋?”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那男人侧目而视,一双总是笑得虚迷邪魅的眼睛,今日褪去了所有的伪装,平日里周身上下挥之不去的风流放荡气息,此刻也荡然无存。
“是你?”他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忽然笑了,“外头都在猜测李泽言金屋藏娇的究竟是何许人也,只听得到消息却见不到照片,居然是你。我就说你这哥哥与你之间必然交情匪浅吧。”
盛浅予缓步过去,面上的神情淡淡的,“我不是李微泠,我是她妹妹。”
范勋一脸豁然顿悟,“怪不得……先前传了一阵子沸沸扬扬的流言……说李泽言为了夺位不择手段……”
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目光落在墓碑上那张年轻鲜活地面容上,生命永远静止在十七岁的女孩,笑眼微弯,仿佛不知世间险恶。
“我还真是长得有点像她……”,她幽幽叹息一声。
当初李承衍将她掳到私宅里去送给范勋享用,如果不是因为他想起颜妍那一瞬的恍惚,可能她撑不到白起来救就会失身于他。
若是李承衍这险恶用心当时就得逞了,李泽言必然不会放过范勋,范家和华锐杠上的话,必定两败俱伤,有人便等着坐收渔利了。
“可你不是她,颜妍只有这一个,天上地下,都再也找不到同样美好的她……”,范勋的话里含着无限怅惘,他蹲下身去,将那束花摆在墓前,“她最喜欢百合,从前在小说里看到有一种百合花叫‘卡萨布兰卡’,念叨了许久,我说是作者杜撰的,世上没有这种花,她也不肯信。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真的有这种花,说是‘百合女王’,花瓣洁白如雪,找不到任何斑点,比一般的花都要香一些,只是因为小众,所以不为人知。”
他的手指落在照片中人的脸上,“只有你配得上它吧……我查了一下,希腊神话说这种花是悲剧之花,遇见卡萨布兰卡的情侣无不以死亡作为这段无望恋情的终结,可是它的花语却是‘永不磨灭的爱情’。命运安排你去死,接着安排了我此生难忘,是不是就为了成全你当初对这种花的喜欢?”
“范勋”,盛浅予听着很是不忍,肚子太大了没法弯腰,她微微俯身,右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轻声道,“她肯定希望你能快乐的,并不愿意看你沉沦在过往里无法抽身。”
他站起身来,侧过脸看她,忽然目光一闪,顺势便握住了她的手,重又笑得放荡不羁,“好啊,那你嫁给我,我就信你说的话。”
“呸”,盛浅予抽出手来,用力在衣服上擦了擦,一脸嫌弃,“少给我装出这幅色眯眯的样子!”
“我没有装,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他一边笑一边重新去捉她的手。
她有些头痛,往后退了一步,“行了,别说了,我可不信自己有这么大魅力,怀着别人的孩子还能让你神魂颠倒?”
“别人的孩子有什么打紧”,范勋笑嘻嘻地靠过来,“多养个孩子也不难,反正以后还能为我再生孩子的……”
“范勋!”
一声暴喝,李泽言同学三步并作两步从上头赶了下来,“离我夫人远一点!”
“夫人?”他一脸故作迷惑,“我可没听说过华锐总裁身份成了已婚?再说了,不是都说你要娶云悠然吗?”
盛浅予面上波澜不惊,只淡淡一笑道,“你们这种豪门大族,多上个把两个私生子,又有什么好稀奇的?正妻想必都是不会太过介怀的。”
“我们家就没有这些破事儿”,范勋还不怕死地靠过来,挤眉弄眼道,“说真的,你不如跟了我,比跟他要好上许多。他们李家的男人三妻四妾之心不死,总是会惹出些祸患来的。”
李泽言一把将她薅到怀里来,双眸喷火,语气也阴狠起来,“你是不是忘了刀割在你脖子上的感觉?”
“当然记得”,他还是一副懒洋洋混不吝地模样,“我的小美人亲自下手的,爱也是疼,疼也是爱。”
李泽言气得就要冲过去动手,被盛浅予一把拦住,“行了,今天都是来祭奠亡人的,要打架改天再约。”
范勋不置可否地挑眉一笑,盛浅予拉着李泽言往山下走去,颇有些气恼,“你是三岁小孩吗?他激你两句你就按捺不住了。你们都是自家公司的继承人,难不成以后在商场上遇见要靠拳脚来争胜负吗?”
他鲜少被人这样教训,因为是她,也不敢顶嘴,只不服气地小声嘟囔,“我就是讨厌他靠近你,这么明目张胆地垂涎……”
她瞪他一眼,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部分时候看着他都是稳妥沉静的,可偶尔也会幼稚到可笑的地步。怎么?她是仙女不成,值得人家这么争来抢去的?
人家明显就是看出他的在意,所以故意拿她来逗他,他还每次都上当!
幸亏她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否则不被这些男人哄到天上去了?换了骨头轻的,早不知道被伤了多少回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