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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六章 第一节 解锁人 ...

  •   放下电话,吴升就开始准备晚饭。他站在水池边洗着刚买回来的小鸡,一边洗一边摘掉没退干净的毛。宁浔在一旁摘菜。吴升一抬头看到了后院墙外的树上挂着一个人,手里拿着单反。他立马放下鸡冲了出去。他今早看到一则八卦新闻,里面贴出了不修边幅、情绪低落的宁浔蹲在地上和阿木聊天的照片。他不想再有类似的报道,更何况他还在这儿,如果被吕尚看到,也许他们复合的希望更加渺茫。他冲到院外,怒气冲冲道,
      “下来!”
      “凭什么?”带着鸭舌帽和墨镜的男子,一脸不屑。
      “打扰别人了。昨也是你?”
      “是又怎样?言论自由。你们没做见不得人的事,就不必怕人知道。”
      那个狗仔理直气壮,从树上跳了下来,和吴升对峙。
      “拿来。”
      吴升一把夺过相机,熟练地摘下存储卡,撅了。他不愿与这种人废话,拿人家的痛苦去卖钱,精神上剥削了别人,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死相。他们永远看不到自己的秤是不平的,看到了也会像那个卖鱼的一样藏起来。他把单反塞回狗仔手里。狗仔拿起相机就向吴升头部砸来。吴升用一只胳膊挡住了,然后,另一只手上来就是一拳,砸在狗仔鼻子上,顿时一股鲜血从那人鼻子里流了出来。狗仔抹了一把鼻子,见红了,顿时,失去理智,上脚就踹吴升。吴升用腿挡住。两块硬骨头在空中相遇,狗仔顿时弯腰抱膝,在地上打滚。吴升也疼,不过忍着。过一会儿,狗仔又起身,两人又过了几招,不过都被吴升四两拨千斤地挡回去了。一辆警车从远处呼啸而来,狗仔看到了,就像杀猪一样哼唧得更厉害,倒在了地上。
      两人都被带回镇派出所。狗仔和吴升被送去镇卫生院验伤,骨头没什么事,就是脸部擦伤。吴升被带到了一个只有一扇窗户的狭窄审讯室,坐了一段时间。一个四十多岁的警察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后面跟了一个年轻警察。四十多岁的警察负责问询,另一个警察在一旁做记录。进行完一系列常规问询,那个中年警察说道,
      “他同意私下调节。他一口咬定是你先动的手。存储卡是他的东西,折两半了,你弄的吧。”
      “是我弄的。他偷拍,侵犯隐私。所以我撅了卡,但是是他先动手打的我。”
      “下次别这么冲动。要是伤了骨头,构成严重伤害,就得判刑了。损坏的东西得赔。联系你家人过来保你出去吧。”
      “嗯。”
      弄清楚那个鸭舌帽的身份,警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过双方都没目击证人,又没有出现伤筋动骨的严重伤害,批评教育下就得了。那个报警的,也自称路过顺便看到,然后离开了。吴升打孟石电话时,孟石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孟石赶到,交了罚款,将他带出了派出所。
      “去哪?”孟石问道。
      “回宁浔那。”吴升低着头,低声答道。
      一进院子,宁浔就冲了出来,眼睛已经哭肿了,上下查看着吴升。他脸上没事,就是腿上有些淤青。在医院检查完,拿了些跌打药回来。
      “你没事吧?升哥。”
      “我没事。”
      “对不起,我又连累你。”
      “没事,我不好好的。”
      吴升冲宁浔轻松一笑。
      “我发现你们打起来了,怕你吃亏就报了警。我拿着砖头出去,看到吃亏的都是他,就躲在你后面,盯着。警察来了,我怕再闹出新闻,就没敢跟过去。给石哥打了电话。”
      “做得好。”
      吴升拍了拍她的头。腿上隐隐作痛,他也忍着,眉都不皱一下,怕她心里更难受。他就怕她跟出来。宁浔做事不那么冲动了。他有丝欣慰。这三年,他的帖子除了鼓励她站起来,也教她一些为人处事的方法,帮她长大,看来没白发。三个人进了屋。孟石担心晚上还有事,就留下了。他不愿当电灯泡,就拿本书躲到另一个屋里装蘑菇。他外表粗糙,不喜世故,所以表面上不像吴升、白执一样面面俱到,但在人情方面却很细腻,体察入微,他会状似漫不经心地照顾人、特别是人内心深处的感受。
      “我刚刚给吕尚打了电话,他圈里认识的人多,看有没有办法不再出这种事儿。”宁浔小声说道。
      她从不愿为自己求吕尚,甚至推掉他送上门的好意,但这次不同。她不能让吴升有事。
      “嗯。”吴升低低应了一声,心情有些复杂。
      晚上,宁浔动手给他们三个人做了简单的饭菜。这一天,大家都很疲惫。吃完,吴升和孟石就回王濛屋里休息了。宁浔也早早就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宁浔早早起床,要给吴升做早饭,结果发现吴升起的更早。他还是按部就班地放鸡,遛狗,爬山看日出。她就跟着他,一幅内疚和心事重重的样子。
      吃过早饭,孟石回基地了。邻居家的二妞过来了,拎了一袋刚炒出来的瓜子。
      “浔姐姐,我最先研制的方子,用盐和红糖淹过,晒完再用铁锅烘干,贼香。”
      二妞对吃非常有心得。她会把自家地里的贫瘠食材做出不同的花样。
      “谢谢二妞。”
      当她和王濛都不在时,二妞一家帮他们俩照顾鸡和狗。他们也经常在经济上帮助他们,比如她哥哥大壮上大学没钱时,他们资助了五千。他俩也没多少钱,好在这里没什么开销。而且他们再困难,也比守着一亩三分地,看天吃饭的农民强点。他们说就当给看院子的工钱了,但那个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女人说啥不干,非要打欠条,还三不五时地让二妞送些自家地里的东西过来。
      “浔姐姐,这是你最近的新歌?”二妞指着键盘上的曲谱道。
      “嗯。”
      “能唱给我听吗?”
      “今天恐怕不行了,浔姐姐嗓子不太舒服。”
      早晨起来,她就觉得有点嗓子疼,昨折腾的,要感冒了吧。二妞外表长得憨,但内里是个体贴的小姑娘。看到眉眼低垂、嘴角下弯的宁浔,她知道她今天心情又不好了。宁浔经常是一脸忧郁的样子,今天脸色又特别差。
      “你心情不好?”
      “嗯。”
      “跟我们去奶奶庙吧。可灵了。祛病消灾。今阴历十五,我妈把贡品都准备好了。”
      宁浔有些迟疑,不过从西藏回来,她确实对佛教产生了兴趣,去看看吧,病急乱投医,也许能把升哥这个灾给消了。于是叫上吴升,四个人一起去了奶奶庙。一进庙门,就看到几个破破烂烂的仿古建筑。让吴升感到新奇的是上面直接挂着黄底红字的牌子,写着“大殿”,“中殿”,“正殿”。(一般来讲,都是“大雄宝殿”,“中雄宝殿”。)看上去,比起他当年去过的那个破庙,气派了不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二妞和二妞妈,挤到桌前,把贡品摆上。然后排在那些人后面,等着磕头。
      “快过来啊。”她们俩招呼着吴升和宁浔。
      “你想拜就过去吧。”吴升对宁浔说道。
      吴升从来不烧香拜佛,也不求什么。在他眼中,佛教是一种哲学方法和心理安慰。他一次又一次地回那座破庙,是想得到一种安慰,但不是这种。宁浔有些迟疑,她也去过几座庙,都是旅游参观。不过从西藏回来,她是在考虑要有个信仰了。而且,最近吴升又惹上了官司。不管了,逮个神,她就要试试。于是她在人群中穿梭着,终于靠近了二妞。轮到二妞她们了,她们三人并排跪下。磕一个头,宁浔就望一眼写着“消灾去难”的佛像,它右面是另一尊写着“长命百岁”的佛像,左面的佛像写着“金玉满堂”。许了愿磕了头,她们走了出来。二妞又去了“学神庙”,一个移动板房里,有一尊穿着绿色衣服,扎着黑色发髻的神仙,手举着一个牌子写着“高中状元”。二妞虔诚地磕了三头。
      “我下周期末考试。这个可灵了。拜了,我肯定都及格。”
      宁浔看着神神叨叨的小丫头笑了。他们又走过了一个移动板房,里面一个神仙拿着灭火器,后面的墙上,挂着一个横幅写着,“一生平安”。每个神像前都是一张张朴实的脸,好像能闻到他们身上的泥土味,就那样老老实实地排队等着磕头。至此,宁浔明白了这个庙的与众不同,还有为什么香火如此旺盛——有求必应,立竿见影。她看了一眼吴升,吴升也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回来的路上,二妞和她妈兴高采烈地和他俩唠家常。那个老实巴交的妇女一下子变得精神了起来,好像刚刚注射了一只多巴胺。对大多数人而言,这也许就是宗教的作用,绝望中的一支兴奋剂。
      “二妞,你上高中了?”吴升问道。
      “嗯。高二了。”
      “有没有兴趣跟哥哥和姐姐一起做个游戏?”
      “什么游戏?”
      “游戏名字叫‘我是谁’。”
      “好啊。”
      宁浔知道吴升又在招募试用者了,但笑不语。

      “升哥,有二妞在,今儿我就不参加你们的讨论了。”宁浔说道,声音有些颤抖。
      “怎么了?我们也需要你。”吴升说道。
      他从后视镜瞥了眼坐在后座的宁浔,看见她眼圈有些红,咬着下嘴唇,硬要往回憋的样子。
      “好,今就休息,改天再说。软件的讨论不急,我们有问题有更新都会丢到公邮里,都是赶上开例会,顺道聊聊。”
      下了车,宁浔直接进了工作间。吴升没有去打扰她,在外面洗排骨,准备午饭。偶尔会偷偷地站在录音棚监视窗一角,往里面望一望。他看见了满脸泪水的宁浔,一会弹琴,一会在纸上写着。他的心再次感到一阵憋闷。就在这时,吴升电话响起。
      “喂。”
      “喂,升哥,我是王濛。刚才尚哥给我打电话了,说事情都摆平了。让你照顾好浔姐。”
      “我知道了。”
      “你看八卦了吗?”
      “没,怎么了?”
      “尚哥昨天宣布和司佳订婚了。他说,他得把他招来的苍蝇带走。”
      “……好,我会照顾好她。”
      又聊了些王濛母亲的近况,老人家已经醒过来了,只是身体虚弱,脑袋还糊涂着。放下电话,吴升看了看隔音室里的宁浔,她趴在架子鼓上睡着了。他轻轻地推门进去,把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盖上毯子。然后看了看她写的歌词。
      “等
      在某个路口,
      你转身离去,
      我倔强开口,
      道一声‘随你去’。

      偷偷望着你的背影,
      心里默数,
      321转身,
      你却越走越远。

      一天一天
      一年一年,
      寒来暑往,
      我依然在那默数。

      我在那里搭起了房子,
      却没有窗子和门,
      我把世界隔在外头,
      这样就只能听见自己心里的3、2、1。
      你会不会回来?

      3、2、1,
      你砸开墙壁,
      你再次紧紧拥抱我,
      说我是个傻瓜。

      醒来,
      却发现那是场梦,
      墙依然在那里,
      我依然在墙里。

      如今,我已衰弱无力,
      再也无力推倒自己建起的墙壁。
      你在哪里?
      爱在哪里?”
      吴升看完歌词,只觉得心里更闷了,看着沙发上熟睡的人,红肿的眼。他在心里喊着,“我在这里,爱在这里,我一直都在”。他拿出手机开始给王濛发信息,
      “‘在你身后一步之遥’,这是你的新歌灵感,发给她吧。”
      他把刚刚想出的歌曲题目发给了王濛,又将宁浔的这首“等”拍照,发给了王濛。
      “升哥,都这会儿了,你就别藏着了,他们俩不可能了。”
      “没了这个吕尚,还会有下一个,她爱的是吕尚们,不是吴升们,懂吗?我只想帮她站起来,我只能帮她站起来。”
      王濛也无语了。他感觉自己有一种闷,想要发泄,却无从发泄。他把手机丢到了一旁。明明是契合的两个人啊。月老是怎么了?老天爷在哪?
      放下电话,吴升又拿出了他的锅开始煲鸡汤。今天得加些人参了。他盘腿坐在炕头,一双眼睛专注地盯在屏幕上,里面射出的光好像要穿透眼前的什么。这个模糊的对手变得越来越清晰了,经过这许多时日与白执的交流,加上看书。那双在黑暗中撅住宁浔和他的无形的手已经现出形来。于是他敲道,
      “解锁人

      出生时,
      我们身上就带了一把锁,
      那把钥匙在自己手里,
      认识了自己,
      就可以打开,
      然后天地广阔,
      任我行。

      情窦初开时,
      我们身上就套上了另一把锁,
      手里也多了一把钥匙,
      但这把钥匙开不了这个锁,
      钥匙在另一个人的手里,
      得互相能够打开,
      才能够同游天地,
      到达共同的终点。

      为找到那个人,
      我们长途跋涉,
      颠沛流离。
      有时以为能开开,
      于是和某个人一起走了一段路,
      结果都还锁着。

      看看那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数字,
      就知道有多少人被锁在这座心牢里面了。
      抑郁、疯狂、自杀、杀人者,
      从古至今不计其数。

      其实,两把钥匙是一样的。
      当第一把锁被打开时,
      你就可以朝着属于自己的终点前进。
      也许没多远就可以遇到拿着第二把钥匙的人。
      不要把自己锁在心牢里。”

      等到十一点,他按时发送了。但他知道,今天的宁浔也许不会醒过来看了。这最后的一刀终于捅了下去,再也没有希望了。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只能给她煲这一锅汤放在那。那第一把钥匙他早就给她了,只是开锁还需要时日吧。第二把钥匙究竟在哪,他也不确定。但他肯定会陪着她一起去找。这一点毫无疑问。

      此刻,站在录音棚里的吴升心里千回百转。他错了吗?不禁回想起六年前宁浔离开基地前夕的一次谈话。那一天,夕阳西下,他们在基地后山的林子里散步。
      “升哥,我不想离开这儿。这儿有吃有喝,有山有水,可以唱歌,写歌,自由自在的,我想一辈子呆在这儿。”
      “傻丫头,你的嗓子这么好,不出去唱给更多的人听,可惜了。你看一个广告歌,都整得好几家上门来挖你了。”
      宁浔撅起嘴,有些失落,不吱声了。他们就安静地走着,直到太阳彻底消失在山头。他想让她飞得更高,去实现她的梦想,哪怕再也看不到她。过了两三天,宁浔就离开了。她似乎有意疏远他,从此,关于她的一切,都只是从王濛那里听说。过了不久,她开始和那个挖走她的人——吕尚,正式谈恋爱了。她真的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他的世界消失了。但他没有停止过为她做他能做的一切:假借王濛为她写歌词;在她刚出道时,为她写宣传软文,通过公关部的网络帮她宣传;三年前她失恋了,他又为她开了公众号,鼓励和安慰她,为她疗伤……他一直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默默地陪着她走每一步。可是,她还是跌倒了,而且趴在那里,三年还是站不起来。他开始怀疑自己做的这些到底有什么用了?他还能为她做些什么?他望着远处的山,不停地想他需要做点什么。要不,此刻,他会疯掉。
      “喂,王宇,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
      “帮我联系下你熟悉的风投吧。有个项目想要融资。”
      “好,什么项目?”
      “一个应用。”
      “什么阶段?”
      “种子前。开发中。”
      “好,我帮你联系,有消息,我通知你。”
      “嗯,多谢!”
      “跟我还客气。”
      放下电话,他长舒了一口气。王宇凭借着做十来年保险攒下的人脉,在几年前开了一家小型投资公司,说白了就是中介,帮人融资。他的人品比较可靠,所以跟很多客户都成了朋友,互相引介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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