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着鬼网三里的办法想抽取魂魄》七琴六御

17、第十七章 太极一混无物

　　我们到了映雪湖，看到这里截图的人还挺多的，都是正常的玩家。
　　我找了棵树靠着，看见陌妄领着个人过来了。
　　纯阳儒风校服，捏脸清冷，背上背着浮尘，正是东赋初雪。
　　她过来停住脚步，先淡淡一笑，再拱了拱手：“还得先谢谢诸位，能够帮我完成心愿。”
　　她居然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我讶异，云开小声给我解释：“倾琦的事情之后，我们就改变了一下工作方式，对于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就告诉他们真相和自己能帮他们做什么，不知道自己死了，浑浑噩噩在这里‘活’着的，才用别的办法来处理。”
　　东赋初雪看着我，微笑点头：“你是他们说的，申屠的小徒弟？”
　　我应了一声，喊：“师娘好呀。”
　　她被我逗笑了：“都死了的人了，不用再喊师娘了……咩萝真可爱，要不是我现在已死，我的东西你吃不得，还真想给你塞糖葫芦……你师父呢？”
　　正巧申屠穆组我，我把他放进组，在团队打字“师父快来”。
　　“他来啦。”我也笑，“师娘好好准备下。”

　　看着地图蓝点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取出熊猫面馆背挂摆摊，自己先坐上去，月之那个不要脸的也坐上来了。
　　我：“我本来想喊我师娘坐的，你来干嘛？”
　　月之：“摆摊让我吃，不吃白不吃。她反正也不用吃东西，我吃了正好。”
　　我：“你说好的吃多了会胖呢？还有，这游戏里的东西，请问月之大仙你吃了有什么用嘛？”
　　月之：“吸收天地精华……你懂个P。”
　　我：“我不懂，我只知道我想把这碗面盖你脸上。”
　　他们几人站在面摊前看我俩拌嘴乐不可支，东赋初雪也笑得开心，谁都没发现我师父什么时候来的。
　　直到他在子封她们背后站着，轻轻喊了一句。
　　“初雪……？”

　　儒风道姑亦是轻轻应了句，转过身去。
　　陌妄使了个眼色，大家很知趣四散开溜。我也收拾了面馆，绕到树背后，借着体型优势，坐在树下偷听。
　　然而他们很久都没说话。
　　我很能理解东赋初雪的心情。心心念念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心中万千言语，其实都说不出来。到最后，也就化成一句简简单单的问候。
　　“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看吧，我就知道，下一句该是“无所谓好或不好，人生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等等我拿错剧本了，这是仙剑四的，对不起。
　　申屠穆一声轻笑：“不好啊，没有你，这日子怎么过都不舒坦。”

　　东赋初雪：“我……已经是个死去三年多的人了，你何必呢。”
　　申屠穆：“初雪，我最后悔的事情，是当时我要去B市找你，你死活不同意。我生气了，一个月没有理你。”
　　申屠穆：“如果我知道，那时候你已经是躺在了病床上，病危通知书都下了，还给我发消息不准我去，我是无论如何都会去的。”
　　申屠穆：“你连我见你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初雪，你好狠的心。”
　　东赋初雪轻轻笑着，道：“见了又如何？将死之人，注定的结局，妄图去增加点什么，也不过徒增伤心罢了。”
　　申屠穆：“……”
　　我没听清楚我师父说了什么。
　　一把伞伸了过来，为我遮住这雁门漫天风雪。
　　我抬头。
　　破军道袍，眉间朱砂，他执伞微笑看着我。
　　玄青弈。

　　“你来干什么？”我冷冷道，看四周，云开他们不知道哪里去了。大概就是这样，青弈才来找我了吧。
　　他也在我身边坐下，笑道：“想你了，就来看看。”
　　我不说话。
　　青弈转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两人，又转过来看我：“那是你师父，我记得。”
　　我“嗯”了一声。当年我和他情缘的时候，自然是告诉了我师父的。
　　“那个道姑倒是个干净的魂灵……你们这是在帮助他们完成心愿？”
　　我没好气：“只要您老不插手，我们就能把他们的心愿完成。”
　　青弈看着我，忽低声道。
　　“在你眼里，我就是破坏你们计划的坏人？”

　　可不是么。我心中念着，却没敢说出来。
　　见我不答算是默认，青弈又道：“阿雪，那你说，何为正，何为邪？”
　　“正邪如太极阴阳，一白一黑，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可这太极黑白间，还有黑白呢。”
　　我不说话。
　　听青弈低低笑着：“太极一混本无物……所谓黑白，不过是混沌一团，硬生生分出了一二，强名正邪罢了。道家的道理，阿雪你看书都没看进去。”
　　我良久无言。他也陪我坐着，直到雁门云散，天光大开。
　　雪停了。

　　青弈收了伞，道：“阿雪，你相信冥冥中有很多事情都注定了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
　　毕竟我是接受了二十年马克思主义教育的咩，虽然高中政治不及格哲学二十分，但要我相信命中注定，还是有点困难。
　　他也似知道我不信，仍是笑：“你以后就知道了，很多时候的努力都是没用的，因为都注定了。同样的……”
　　他把伞递给我，让我拿着：“我和你，也是注定生生世世，纠缠不清。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应该在一起的。”
　　话音未落，青弈凭空消失，我拿着伞低头出神，直到一根糖葫芦又在我面前出现。

　　云开弯腰，拿着糖葫芦，看着我手里的伞：“玄青弈？”
　　我点点头，接过糖葫芦，以为他会说让我远离青弈，然而云开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直起身，负手看着映雪湖。
　　我：“云开……”
　　他“嗯？”了一声，我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叫了他一声就没话了。
　　云开低头看着我，良久才道：“他跟你是不是说什么了？”
　　我：“他说，‘太极一混本无物，黑白不过是混沌强行分了一二’，你觉得呢？”
　　我以为云开作为蓬莱弟子，武侠小说中的正派人士，会说“正邪不两立”“长空令下余孽不生”等等。
　　然而他却沉思一下，道：“他说得对。”
　　“黑是什么？白是什么？这不过是人们强行命名的。如果它们的名字换一换呢？那还不是白的成了黑的，黑的变成白的。”
　　我稀里糊涂：“等等，我怎么觉得我的教师资格证白考了呢。”
　　云开笑着揉了揉我的头：“你懂这么多干嘛，做好你自己，当一个快乐的小咩萝就好了呀。懂得太多，有时候反而是个负担。”

　　他们修仙F4里面，其实我最喜欢与之相处的就是云开。
　　我刚进鬼网三第一个遇到的他，平时也是他像大哥哥一样处理很多事情，做事有条不紊，给人一种安全感。
　　从和子封陌妄的闲聊中，我也渐渐知道了些云开的事情。
　　蓬莱当今的首席弟子，天赋异禀，阴阳佩之主。能徒手画符、撒豆成兵、逆转阴阳，是当今萧条的修仙界唯一成仙的希望，连各门派的掌门都得卖他面子，有求必应。
　　这是标准的言情小说男主角剧本啊！
　　难得的是，即使地位这么高，云开为人却很好相处。这简直就是修仙界一众少女的梦中情人。然而他一心向道，除了闭关就是出来处理鬼网三，根本不理会别人的示好，也不知道多少颗芳心碎在闺阁中。

　　我站起来，拍拍南皇沾了雪的下摆：“他们还没说完？”
　　云开：“没有呢，多等等吧，天亮之前必须说完的，道姑明白的。”
　　话音刚落，我就看着东赋初雪绕过树来，却不见了申屠穆。
　　“我动了点小手脚，他继续睡觉了。”东赋初雪还是淡淡笑着：“谢谢你们了……让我还能和他说说话。”
　　云开示意她伸出手来，在她手心画了道符：“等会儿他们送你去投胎，你是个好姑娘，祝你下辈子衣食无忧，一生圆满。”
　　我笑道：“师娘这么好的妹子，下辈子也肯定投个好胎。”
　　她不清楚，我却是知道的。
　　云开身为阴阳佩主人，有着逆转阴阳的力量，自然也是可以修改投胎者的来生。他画的符，是真的可以让东赋初雪下辈子投个好胎的。
　　云开，真是一个好心又心软的人呢……

　　东赋初雪轻轻说：“谢谢。”又笑着看向我：“小咩萝，以后可看着点儿你师父了，要是有空，提醒下他吃饭添衣什么的。我可要投胎过好日子去了，就他还得受苦受难几十年。”
　　我抱了抱她：“好的，我一定替师娘好好看着师父。”
　　东赋初雪叹了口气，看向云开：“道长，有没有让他忘了我的办法？我……想让他过得好一点。”
　　云开摇摇头：“无故剥夺人的记忆，我们是不允许这么做的。一切因果，看他自身造化。”
　　“那便不令道长为难了。”东赋初雪笑。
　　月之他们也过来了，陌妄拍拍她的肩膀：“道姑，我们走吧，送你去轮回。”

　　送走了东赋初雪的的第二天，我上游戏。
　　剑网三，启动，咩小萝，进攻！
　　好友列表，师父果然在线。看了看师徒列表，我走了这么久，他也没断掉我们的师徒，令我忽地有些感伤。
　　正想着怎么开口，他却密聊过来一串数字，让我上YY。
　　一上去，他就直截了当说：“昨天晚上，是不是梦？”
　　这么灵性的吗？
　　我装傻充愣：“什么？什么昨天晚上，师父你对我干啥了！我还是个宝宝！”
　　申屠穆叹了口气：“别装傻了……我知道，那不是梦，昨天真的是……初雪，是吗？”
　　这让我怎么回答？

　　我只能是一声叹息：“师父，你就不能别这么刨根问底的。有很多事情，说出来大家都不太好，还不如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你觉得那是梦，那就是；你觉得不是梦，那就不是。但你要记住，逝者如逝川，再无回来的可能……你如此执着过去，我想道姑也是很难受的。”
　　那头的申屠穆静了很久。
　　我继续说：“师父，我想……你要是过得好，能够开始一段新的人生，那才是对道姑最大的尊重和怀念吧。”
　　我不太会安慰人，只能说出自己的想法：“道姑她那么好的人，下辈子一定会过得好极了。而师父你呢，作为生者，更应该好好地活下去。”
　　YY那头十分安静。过会儿，才听到申屠穆笑：“徒儿……还真是会说话。不说了……来做日常，师父给你扔捍卫。”
　　“好嘞！”我屁颠屁颠去跟着做日常了，申屠穆也没再说什么。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他再也没提过东赋初雪，我也没有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