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日光暖

15、第十五章

　　忌日？

　　付敛雪拨开挡在他眼前的竹叶，手心有点出汗，叶青这么重视的忌日，是前任魔宫宫主，叶青父亲的吧？

　　初秋，竹叶大部分还是绿色的，付敛雪无意识揪了一枝下来，竹叶有些粗糙的边缘磨着他的手心，有点疼，他已经看到叶青了，背对着他，一身玄色，坐在一块石凳上，付敛雪皱了皱眉，这哪里有坟？

　　叶青转过头，看到付敛雪，眯着眼笑了笑，朝他伸手，“过来。”

　　付敛雪迟疑了一下，慢慢走了过去，刚走过去，叶青便拉着他的手将他抱在了腿上搂着，付敛雪面色泛红，却没有动，按宿里的意思，今天叶青心情不好……

　　叶青挑眉，这么听话？眼底的笑意忍不住更多了，他缠了一缕付敛雪的头发在指尖玩，声音低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宿里带你来的？”

　　“嗯。”付敛雪被这么亲密的抱着，脑子晕乎的几乎昏睡过去，叶青一问他就把宿里供出去了，“他说你今天一天都会在这里……”

　　“以前是会，不过现在有你，所以我是没打算在这儿待一天的，最多一个时辰就回去了。”叶青勾唇一笑，“你见不到我着急？”

　　付敛雪愣住，他不知道叶青很快就会回去，都怪宿里说……叶青在这一天多么凄惨，他就想也没想的找过来了。

　　“不不是，我是来找你……”

　　叶青发出尾音上扬的一声嗯，“是什么？”

　　付敛雪听不得叶青用这么悠闲散漫的声音跟他说话，恼羞成怒，回头瞪了他一眼，“今天是谁的忌日？”

　　叶青失笑，翻着付敛雪的手玩，付敛雪手上有点薄茧，是因为长年练剑造成的，他想起什么，没有先回答付敛雪，自顾道，“渊红还是送你吧，你喜欢剑，左右那剑在我那里放着也是放着，你拿去玩吧。”

　　天下第一名剑……就这么让他拿去玩？付敛雪嘴角抽搐了一下，拒绝道：“我不要，我有轻云了。”

　　叶青唔了一声，“那更好办，轻云给我，你用我的渊红。”

　　付敛雪的字就是轻云，叶青说的模棱两可，十分暧昧温柔，付敛雪登时全身都烧了，他一瞬间就想到昨日在藏书阁，还有那晚……

　　“你！你就不能正经些？好歹今天是前宫主的忌日。”

　　叶青一愣，随轻笑出声，“谁说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了？他的忌日我早就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他父亲被雷劫劈的连块肉都没留下。

　　叶青搂着付敛雪的手颤抖了一下，他父亲就是死于雷劫，化神到渡劫修士的雷劫。

　　他们魔道，跟正道不一样，魔道人的雷劫多凶狠，因为他们手里太多血，不像胸怀天下的正道，所以历来魔道只有寥寥几人成功飞升成仙，而那都是几千年的事。

　　叶青很可能会死，而且死的分外难看，难看到连个尸体都留不下，这就是叶青这几月情绪低沉的原因。

　　从前他不怕雷劫，而如今有了付敛雪，他放在心尖上，想在一起一辈子的人，他不想就这么被劈死了，他还没让付敛雪喜欢上他……

　　付敛雪腰被勒的实在疼，忍不住轻嘶出声，立刻唤回了叶青的意识，他心疼的揉捏了几下付敛雪的腰身，“对不起，我刚才想了些事情，疼吗？”

　　付敛雪摇头，心里不是滋味，叶青这样的魔头，这么失态，定是死去的那人太重要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有点笨拙的拍了拍叶青的手背。

　　叶青轻笑，感觉心都化了，他喜欢的人怎么这么可爱，这么好？

　　付敛雪吃软不吃硬，叶青早就知道，可他偏不喜欢付敛雪露出这种笨拙的不知所措，于是他笑了声，手指点在付敛雪的锁骨处，轻柔的摩挲了几下，“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玉萧那件事吗？”

　　付敛雪攥住叶青的手指，红着脸瞪叶青，以为讲故事就可以趁机对他耍流氓吗？语气生冷凶恶的说道：“记得，怎么？”

　　叶青眯眼，动了动被付敛雪紧握在手心里的食指，付敛雪攥的更紧了，不过脸上没什么额外的表情，叶青有点可惜，付敛雪不知道这个意思，否则就可以看见他面红耳赤的冲自己炸毛的模样了。

　　“他叫见竹，玉萧本来就是要送给他的。”

　　叶青生来就是魔宫的少宫主，他爹跟娘感情和睦，经常丢下他自己过二人世界，而他身份特殊，魔宫里没人敢跟他做朋友，他每天的活动就是自己一个人躺在竹林的草地上吹竹叶，这种日子持续到他十六岁时，他终于决定自己跑出魔宫看看外面的世界。

　　然后就遇到了青临山的小弟子，见竹，他比他还小半岁，个头也没他大，穿着宽大的门派统一服饰，十分瘦小。

　　“街上有个欺负小孩子的壮汉，见竹提剑挡在小孩子身前，讲了一大通礼啊知乎所以然的，壮汉不耐烦，给了他一脚，他没躲，受了那一脚，因为他后面就是那些小孩……”

　　他人瘦小，却挺执着，一直说个不停，也不还手，任打，街上的人看不下去，纷纷议论个不停，最后壮汉受不了那么多人指指点点，愤然离去了。

　　叶青觉得有意思，就上前结识了见竹，他没隐瞒，一开始就挑明自己是魔宫里的人，只是没说自己是魔头的儿子。

　　他跟见竹意外的聊得来，很多地方都情投意合，他还教过见竹吹竹叶，见竹也送了很多书给他，都是些经书大道什么的。

　　“所以藏书阁里的那些书真的都是你看的？”付敛雪吃惊。

　　“嗯，是。”叶青笑了笑，“感觉挺有意思，就看了。”

　　“我还偷偷带见竹来魔宫玩过，他很喜欢这个地方。”叶青眸色突然沉了些，嘴边的笑意也没有了。

　　后来他们的事让见竹的师兄知道了，他师兄跟着见竹看了叶青一面，立刻认出他是魔宫的少宫主，当即就回到门派里告诉了掌门。见竹被禁闭了起来，掌门问他们两个平日在那里碰面，见竹不说，禁了十多天，掌门把他放了。

　　“他平日看着一根筋，又倔又执着，但这件事还留了点心思……”

　　被放出来之后见竹憋了整整两个月没去找叶青，谁知道门派里的人比见竹还能忍，见竹刚跟叶青见上面，还没来得说话，掌门带着手下所有修为过金丹的把他们围起来了。

　　“你，你们！”见竹吓的脸都白了，他下意识护在叶青身前。

　　“见竹，过来，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现在过来，把剑指向那个小魔头，你先前做的事我全都给你一笔勾销！”掌门说的是跟叶青做朋友和对叶青的行踪隐瞒不报。

　　他们十几人，个个有三十近四十岁，全都拔出剑，满脸愤怒戒备的看着被他们包围着的两个不过十六岁少年。

　　嘴里是：“魔头的儿子，今日就是你给我们正道无数修士偿命的时候了！”

　　“今天我们定要拿了你的人头以慰曾经被你们魔道残忍杀死的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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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青看着挡在他身前的见竹，手里是碧玉好看的玉箫，“这是怎么回事？”

　　见竹哆嗦着唇，“我不知道！我以为他们已经放弃了！你快走！我拦住他们！”

　　没有被自己的朋友背叛，叶青冷硬的表情软了些，他随手把萧挂到自己腰上，“你都还没练气六重，拦什么拦？我们一起冲出去，你不是喜欢魔宫吗？以后那里就是你的家。”

　　见竹被这个家字所震撼，他出生至此，从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有一个家，但他还是摇头道：“不行，我不能抛弃我的门派。”

　　他突然笑了，“我天赋太差，可能半辈子才能筑基，一辈子入不了内门，但我知道为人弟子，不能背门弃道，为人朋友，便要生死守护。恩，义，我都要。”

　　付敛雪听的怔住，他直觉后来不会是什么好结果，但还是忍不住在叶青长久的沉默中问道：“那后来呢？”

　　叶青轻轻摩挲付敛雪手心里的掌纹，声音低缓，带着叹气，“后来他死了啊，被自己的同门一剑刺入身体。”

　　“你说，他为了什么？跟我来魔宫不好吗？”
　　“明知自己不会被门派原谅，会死，还动都不动的让人给杀了。”

　　“正道的恩义有那么重要吗？”
　　恩义不能两全，就牺牲自己，全了磕头拜师的恩，也守了为人朋友的义。

　　“其实他不傻，坏的是青临山的人而已。”叶青说道。

　　“所以你杀了他们满门？”付敛雪心口有些不是滋味，不过是跟一个魔门的人交了朋友，他的师兄同门便将他也归为了敌人，杀死了他。

　　见竹有什么错呢？他在这中间，是最为正道的正道人。

　　他知道叶青这时候情绪不好，于是按上那人的手背，安抚意味的拍了拍。

　　叶青反手将他的手压在下面，握住，“不是，我那时候没有杀他们，见竹死也要守住的恩，我怎么能辜负他？”

　　“是后来我听说……”叶青声音有些发哑，他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道：“后来我听说他们把见竹的尸体扔在了乱葬岗，连块布都没盖，而且还将他在青临山的名字除了去，对外称背叛师门，不得好死……”

　　师徒一场，见竹已经死了，他们却还不放过，叶青这时才真正的生了气。

　　他清楚的记得见竹说自己想以后死了葬在青临山的墓园里，他记事起就在青临山，他想尘归尘土归土。

　　“可我杀了他们所有人，见竹的尸体也早已被蛆虫吃光了。”

　　他连个衣冠冢都不能给见竹立，因为他的衣服也早已被烧的一干二净了。

　　两人就这么静坐了许久，付敛雪微微侧了点头，没直视叶青的眼睛，只低声道：“你不该杀了所有人的，里面还有见竹曾经的朋友，也还有无辜的人。”

　　叶青轻笑，笑容却不达眼底，“所以我是魔头啊。”

　　见竹死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他说话，那就全都该死。

　　他是魔，本就杀人不眨眼，没有同情心。

　　三点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