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千官

2、第 2 章

　　二.
　　自此，小屁孩就半定居在了我家。
　　准确地说是我家的我所在的区域。
　　周末早上八点半准时打卡把我从被窝里刨出去，晚上八点半准时离开，作息堪比早间晨报和新闻联播，一睁眼就是俩大眼睛盯着我。
　　以及他那大红毛线团子和小翅膀，寸步不离，我往东他绝不往西我摸狗他绝不偷鸡，我吃饭他坐我对面我去个卫生间他就等在门边。
　　我：“……”
　　小屁孩：“……”
　　我认为这是组织对我的考验，是对我的栽培，我必须保持冷静，帮助党和国家保护住这一朵未来的花骨朵。
　　于是在全自动多方位的小尾巴的跟随下，我终于好不容易捱到工作日。我真是从来没觉得上班是这么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
　　结果晚上怀着雀跃的心情我刚蹬蹬蹬爬上楼，一扭头就见着他跟在我屁股后面仰着个头看着我。
　　我痛不欲生：“……”
　　小屁孩面无表情：“……”
　　我无言地开门，跟他一块进屋了，对着他坐着大眼瞪小眼。
　　……很明显，我还是高估了我的耐受力。
　　我咬牙切齿：“杨末末同学请问你今天来还有什么事吗葛格今天工作了一天了哦没力气陪你玩了哦。”
　　小屁孩——大名杨末末——眨巴眨巴眼睛，抱着个红毛线球：“张阿姨说你自己在家容易不务正业，让我来监督你。”
　　我：“……”
　　他的张阿姨，我的亲妈，张丽霞女士，确实比较忙碌。最起码比我忙，天天早六点半去地铁站志愿指引，下午去社区参加中老年娱乐活动，晚上回来视察一圈催我做饭完事儿直奔广场舞的殿堂八头牛拉不回来，乐呵一圈完事儿了回来享用我劳动人民的辛勤成果外带疯狂点评一番。
　　至于我那可怜的老父亲，也算是个公司高层，至今仍活跃在公司里，和我妈一样有一颗金子般的心，致力于在退休前为公司发挥余热，唯一爱好只剩跟我妈一块吐槽我今日晚饭做的这个咸了那个甜了，其高尚情操何其可歌可泣！
　　综合观上，本人留守儿童的称号名副其实。
　　……但我并不认为这足以成为让一个小屁孩来监督我生活作息的理由！
　　杨末末一脸淡然：“快点干活了。”
　　我：“……”
　　我实在是没劲理他了，大字型瘫在沙发上：“我刚干完活回来……”
　　杨末末：“不。我的工作是监督你直到你找到男朋友，你已经荒废了一个周末，今天必须开始了，要不会对我的名声造成负面影响。”
　　我：“…………”
　　我有点抽搐：“你？名声？”
　　杨末末颔首：“是的。在你之前我刚帮我表哥成了一桩。”杨末末停顿，道：“我跟他呆了一周，他喜欢的人就来上门提亲了。”
　　我：“……然后？”
　　杨末末：“然后张阿姨就慕名让我过来了。并且我这次装备先进，经验充足，十分有信心。”
　　杨末末十分自信，晃了晃他的小翅膀。
　　杨末末斗志昂扬：“所以，不能让你成为我事业上的污点！以后也许我可以凭这个事业发家致富的！”
　　我：“……”
　　杨末末：“。”
　　我：“…………”
　　杨末末：“。”
　　我看了眼时间，六点整。一把薅掉了杨末末同学的小翅膀和毛线团，把他拾掇成个正常小屁孩，有气无力：“……走吧……先出去买个菜吧……”
　　杨末末点点头，上来拉住我的手，跟在我屁股后面颠儿颠儿地出门了。
　　一出楼梯口，迎面一阵风，擦着树叶梢梢的边吹得人怪沁凉，半黑不黑的天底下，一路往超市走过去闻着的都是饭菜香，像看不见的炊烟，冒着温柔的热气。
　　而我不得不承认，我每天乐呵呵地回家主动买菜做饭，其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关山远同志。
　　此同志作为一名领导人员，兢兢业业，尽职尽责，每天都是最后一个离岗，并且离得悄无声息，离得我措手不及。然而如果本人天天特意留下磨蹭磨蹭等他一块走，势必将暴露本人别扭别扭暗恋团成员的身份。
　　然而，办法总比困难多，在本人精心的计算与预估与经验判断下，此人每日六点三十分左右基本会准时到小区门口，三十二分准时停车到单元楼下。此时，本人借买菜回来的当口与其偶遇，顺带手还能把第二天午饭做出来，避免食堂快餐的荼毒，实在是理所当然之极！
　　暗恋，玩的不就是疯狂制造表面漫不经心实则处心积虑的偶遇和巧合！多么刺激！
　　我大步朝前掐着点走，低头一看，杨末末同学倒着小短腿正努力跟上我的步子。感觉到我在看他，也抬头看了一眼我，黑亮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眨巴眨巴。
　　我心里一叹。这小孩儿这脸这乖巧劲儿，乍一看还真是挺能打的……
　　杨末末：“你是觉得我是可以拎着跑的水壶吗？”
　　我：“……”
　　……只要他不开口。
　　我拎着杨水壶同学进了超市生鲜区，咬牙切齿：“祖宗，您晚上在小的家里用膳否？”
　　杨末末摇摇头：“不了，我回小姑家吃。不过我爱吃蘑菇和豆腐，你可以记一下，也许哪天我就在你家吃了呢。”
　　我无言以对：“……谢祖宗赏脸。”
　　我转了一圈，也不知道买点啥，最后索性直接买了点蘑菇和豆腐，捎上两根排骨走人。
　　杨末末颔首：“你这种提前为我练手的态度真是使我十分感动。”
　　我忍无可忍，抬腿拿膝盖轻踢了一下他的屁股：“走走走吧你可！”
　　拎着东西再走到单元口，六点二十。我磨磨蹭蹭，把小祖宗送到了楼下杨阿姨家，堆着笑承载了杨阿姨好一通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几天不见又精神了”的夸赞，终于全身而退，又偷摸回到单元门口在楼道里悄摸张望，正巧看到关山远同志从他那低调奢华的辉腾里出来。
　　我心跳登时指数级加速。
　　其实我越来越觉得这个是不受控制的。
　　我心里大概也清楚他对我什么样，也就是不咸不淡，我小心肝再蹦哒也没啥卵用，人家也并不能感受到。我也确定我也就是对人家心里那么暗戳戳想一想，不会有啥实际操作的，人一个笔直笔直的社会主义好青年我没事也不能骚扰人家玩是不。
　　可是它就是爱蹦哒。听到他名字，看到他走过来，甚至是写了一个和他笔迹很相似的字，心里都会暗暗窃喜好久。并没什么指望，但是就是会开心。
　　虽然其实跟我实在没卵关系，但是每天有点机会傻乐傻乐也挺好的。
　　在我原地咧嘴踌躇的这个当口，关山远同志已经迈着坚定的步伐向我……向楼道口走来，抬头看了眼我，冲我略一颔首：“林顾。”
　　我拎着一袋食材，看着他西装革履步下生风，俩大长腿回个家也愣是走出了个走红毯的气势。我明明是站在比他高的台阶上的，但是总感觉在仰视他。我一直都在仰视他。
　　我嘿嘿嘿傻乐：“关经理！下班啦！我刚买菜回来！”
　　关山远点点头，看着我站在楼梯上：“怎么不坐电梯？”
　　我：“……”
　　爱情使人失去理智。
　　我正在疯狂头脑风暴试图搜寻一个“为什么我住在13楼却要站在楼梯口”的原因，就看一群人呼啦啦走过来，立了个黄牌子在电梯口，领头的冲我俩一脸道：“对不住啊二位，这个月电梯维护时间冲突了，得提前了，实在对不住！放心！一个钟头就能好！”
　　我：“……”
　　关山远看看他们，又看看我。
　　我一本正经：“我掐指一算今儿得提前维护，正在观望并验证。”
　　关山远一脸认真：“是吗。算得准吗？”
　　我严肃至极：“……准！准极了！”
　　关山远没再接我茬。一迈腿朝我走过来，拍拍我的背，走到我前面去，进了楼道：“走吧。”
　　……我决定把今天穿的这件T恤后面绣出个手掌印，并不再清洗这个区域。
　　我哒哒哒跟上他，低着头跟他一块儿爬楼梯。
　　关山远的脚步特别好认，又轻又稳。我盯着他的鞋跟，心里数着他脚步的节奏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一点没觉得累。
　　就是十分痛心。
　　我怎么就不住在130楼呢我！
　　一边痛心一边感慨，人身体素质就是好啊，一口气十三楼不带喘的啊，我这暗恋buff加成都赶不上人家啊……一边又有点难过，要么说人家对我没啥意思呢，这半天，纯走路！纯爬楼！一句聊天都没有！
　　关山远停下来：“到了。”
　　我百感交集着抽空抬头迷迷瞪瞪看了一眼楼标：13。赶紧小步捯了上去。
　　关山远朝我又点点头：“我回家了，明天见。”
　　“啊……啊！好！明天见！”
　　关山远转身，开门，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我抑郁，抑郁，抑郁，十分抑郁。
　　他是不是其实一直看我不顺眼？要不这半天这冷冰冰的实在是不符合当代青年的正常社交方式啊！
　　我垂头丧气地进门，一左一右踢了鞋，进厨房，终于感觉到爬楼梯爬得有点热了，三伏天里透心凉。
　　把东西放在案上，随手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一条关山远的微信正巧跳了出来。
　　我心里一跳。
　　[我也喜欢吃口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