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54 ...
-
逆卷奏人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身在逆卷宅邸的花园中。
正午的光线刺眼恼人,肌肤接触到的阳光是逆卷奏人最讨厌的温度。
偌大寂静开满了红色蔷薇的花园中响起一道脚步声,逆卷奏人只手拽着泰迪,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向不远处拿着修剪剪刀,正准备剪下多余花枝的小森唯。
“奏人……君?”
似乎被他的突然出现惊吓到,后者举着剪刀怔愣地呆在原地好久,只是片刻,她目光忽然注意到什么,慌忙撇下剪刀就跑了过来。
“奏人君,你受伤了!”
不远处站在花园中央的淡紫色头发的少年不知为何肩膀渗出大量鲜血,不过片刻就染湿了里面的白色衬衫,血液顺着垂下的指尖滴落在草地上,甚至将要汇成一个浅浅的红色水坑。
小森唯神情紧张,受伤的当事人表情却依旧平淡,只目光扫过便不再理会。
伤势那般重,简直让看的人不忍直视。
小森唯取出手绢下意识想要替他包扎,可指尖还没等碰到对方,就被逆卷奏人一脸不耐地拍开了。
力道还不轻,疼得小森唯忍不住嘶了一声。
“唯!”
远处传来逆卷绫人的喊声,她下意识抬头望去,没等看清人,却见逆卷绫人已一个闪身落到了自己面前。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对方抓在了手里。
逆卷绫人挑眉看向自家许久未见的弟弟,“你还活着啊?这是被谁砍了一刀,几百米外都闻到了你的味道。”
他说着还往逆卷奏人身后看了看,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后,立刻一脸讥诮道:“哟,看来是被那家伙给扔回来了?这是终于忍受不了你这个麻烦精了吧。”
“绫人…”小森唯忍不住拉了拉他。
“闭嘴。”逆卷奏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却意外地没有与其争锋相对起来。
说完两个字,便拎着手中的泰迪,连肩膀上的伤都没有处理,异常沉默地向宅邸旁的雕像室走去。
“还好还好。”小森唯拍了拍胸脯,似乎在为避免了一场争吵而暗自庆幸,只不过她没有注意到在望着逆卷奏人安静离开的背影时,她身旁的逆卷绫人脸上一瞬间滑过的意外。
逆卷奏人的回归并没有引起其他逆卷兄弟的过分关注,逆卷家兄弟之间本就不存在什么兄友弟恭,即便凭着那日空气中血液的气息得知逆卷奏人突然回来,却也没有在逆卷宅中掀起多少波澜,众人依旧我行我素地干着自己的事。
只是唯独有一点不得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逆卷绫人躺在沙发上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他鼻子微动,好似在空气中嗅到了什么气息,忽然揉了揉鼻子,一脸不耐烦地翻过了身,嘴里嘟囔着:“怎么还没好。”
“什么还没好?”小森唯从厨房里探出头,端着一叠点心走了过来。
“和你无关,你别管那么多。”
小森唯若有所思,捏起了一块点心,“你是说奏人君的伤吗?”
逆卷绫人噌地一声坐起来,“你怎么知道?不是叫你这几天别靠近那家伙吗!”
“我没有啊,是白天我在花园里的时候奏人君正好路过,我看他脸色白得吓人所以才这么问的。”小森唯说到这里还有些茫然,“吸血鬼的自愈速度不是很快吗,这都快一个星期了为什么奏人君的伤势还没有愈合啊?”
不像是逆卷宅的其他人能够闻到这几日空气中的血液气息,小森唯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她也是那天碰巧看到了逆卷奏人穿过中庭的身影时才发现,这么些天过去了,原来奏人君的伤仍旧没有完全愈合。
逆卷绫人又揉了揉鼻子,像是被空气中的味道弄得烦躁不已,瞧着脸上倒没有几丝对同胞兄弟伤势的担忧,“谁知道他那伤是怎么回事,没日没夜地待在蜡像室,现在那边味道重得我都不愿意靠近。”
他对同血脉人的血液不感兴趣,闻到了也不会勾起丝毫的食欲,再加上奏人那家伙自从回来后就变得奇奇怪怪的,简直比以前还要阴沉许多,逆卷绫人更是不愿意招惹他。
不过话说回来,奏人是他们三人中与科蒂莉娅最为相似的,自然也继承到了更多那个女人的魔力,只是普通伤势的话,按理说不至于如今还未痊愈的,可那个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逆卷绫人若有所思。
只不过饶是他估计也猜不到那伤的缘由,被世界意识排斥的存在,堪堪保下性命的代价就是极为严重的伤势,如果不是逆卷奏人自身能力的强悍,怕是即便回到这边也只是强弩之功。
因为一时不察,险些要了他的命。
站在光线幽暗的蜡像室内,逆卷奏人注视着这里被他曾经精心打理的人偶,表情平淡地看不出一丝大难之后的庆幸,就连站在曾经他最喜欢的人偶面前也让他提不起半丝兴趣。
这里的东西已经不能勾起他一丝情绪,而真正能够让他感到兴趣的事物却远在他终身无法到达的地方。
逆卷奏人压抑着心中叫嚣的不耐与烦躁,回到逆卷宅已近一个星期,整整一个星期他一直都是这个状态,情绪处于一个濒临爆发的边缘,只差一道火光将其点爆。
紧封的石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道缝隙,在他身后,小森唯犹豫地微微探了探头,借着墙壁上昏暗的灯光,勉强确认了逆卷奏人的位置。
“……奏人君。”她没有贸然走进去,大半个身子仍卡在门外,似乎在暗自掂量着某人的态度。
“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带了一些干净的绷带过来……你需要吗?”
“你来这只是为了这个?”逆卷奏人的语气听着不怎么热络。
“其实还有别的事…”小森唯犹豫了两秒,“我是想向你打听阿蛙的事,他现在还好吗?”
自从阿蛙离开了逆卷家小森唯就和其断了联系,虽说早就知道少年不属于这个世界,但如今自己依旧能够安然无恙地待在这里都是多亏了阿蛙,所以那天在花园里陡然遇见逆卷奏人时,小森唯就想开口问了,但奈何当时情况不允许,小森唯才不得已拖至现在。
但问归问,该有的警惕心她还是有的。如今的小森唯已经不是过去的小森唯了,毕竟是经历过马克思主义洗礼过的人,现在即便对上这些反唯物主义的存在,她也不会像从前那般手足无措。
只不过不知是不是自己问到了什么不该问的,话音刚一落地,隔着厚厚的石门,半个身子卡在门外的小森唯都清晰地感受到了石室内骤然跌落的温度。
这、这是地/雷啊。
看来在她不知道的那段时间里,阿蛙又做了什么招人恨的事情了……
小森唯扭动身躯,已经开始准备悄无声息地告辞了。
“小唯小姐,你和阿蛙的关系好像十分要好。”
咦,哪里来的十年老醋的味道?
“说起来,当初那人会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救你呢。”
一阵厉风刮过,半掩的厚重石门骤然大开,小森唯心下叫糟匆忙转身准备逃开,下一秒就被抓住单臂,毫不留情地按在了冰冷的石门上。
“你说…如果我现在将你的血吸干,那个人会不会立刻出现在这里?”
逆卷奏人的声音阴冷低沉,不见一丝血色的苍白面孔上却没有如他话语般透露出半丝对面前这人血液的渴望。
吸血鬼是个高傲又挑剔的生物,一旦在心中有所决定,断然不会再容许旁人。
与那位多情的母亲不同,面前这个年轻的吸血鬼骨子里的洁癖程度几乎令人发指,距离他上一次渴求鲜血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本该最不容易忍耐住的时候,如今他的脸上却平静异常。
鬼知道他这般坚持究竟是因为谁。
似乎是瞧出了吸血鬼并没有吸食她血液的欲/望,从方才一瞬间慌张中的小森唯很快就回过神来。
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下逆卷奏人的表情,小森唯暗暗琢磨了片刻,莫名产生一个名为女生直觉的荒谬想法。
“奏人君你该不会是喜——”为了防止被当场噶掉,她吞下胆大妄为的话,连忙换了个说法,“你是不是很想和阿蛙成为好朋友啊?”
谁知她这般小心翼翼的试探却丝毫不被当事人放在眼里,五官精致的紫发少年极为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异常自然平静地扔下一颗炸/弹。
“我喜欢他,关你什么事?”
小森唯:男同竟在我身边。
谢谢谢谢,kdlkdl。
原来如此,她懂了。看来这次奏人君一定是被撵回来的了,虽然不知道两人因为什么事情发生了争执,但公平的想,一定是奏人君做了什么错事惹得阿蛙生气了。
小森唯莫名将自己摆在了阿蛙娘家人的身份立场上,此刻瞧着逆卷奏人的目光中多多少少掺杂了亿些挑剔。
可想了想,她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奏人君,其实你想见阿蛙的话也不是不行。”
小森唯将手中的一颗包装普通的糖纸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颗金平糖,见到那颗糖的瞬间,逆卷奏人的目光瞬间变得火热专注起来。
“这是阿蛙临走时送给我的,我暂时还用不上。”小森唯说这话时脑海里莫名闪过逆卷绫人的脸,脸上的温度不自觉地上升了一些,好在石室内唯二的另一个人注意力都在糖上,并没有发觉她的异常。
“你愿意让给我?”逆卷奏人渐渐恢复了平静,他看向小森唯,语气生硬,“即便讨好我也得不到任何益处。”
金发少女有一瞬间的怔愣,旋即却什么都没说,直接将手中的糖拍在了对方的手里。
她才没有想那么多,愿意将这颗糖赠予眼前的吸血鬼也不过是看出了这人是真的不再对她的血液感兴趣了而已。
若是不久前她还不会轻易将这个逃命手段转交给别人,但眼下的她是真的不需要了。
小森唯没再说什么,转身就准备离开。
“……”逆卷奏人攥住手中的金平糖。
“那个人……”他突然出声。
小森唯停下脚步,不解地回过头。
逆卷奏人:“……你待在绫人身边就好,她不会再醒过来了。”
‘她’自然指的是科蒂莉亚,那位曾经将鲜血洒满这座宅邸的女人,那位如同血肉中倒刺般活在逆卷三兄弟心中的存在。
深埋在泰迪玩偶中的骨灰曾是她从长久睡梦中苏醒的最后一个手段,而如今,面前的年轻吸血鬼怀抱着那只泰迪,神情不自在地说‘她不会再醒过来了’。
小森唯的眼睛不由得睁大了几分,良久,她露出淡淡的微笑,‘恩’了一声后离开了。
*
漆黑的夜如约降临,昏暗的房间内仅点燃了半根蜡烛。
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紫发吸血鬼躺在床榻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手中的金平糖。
金平糖是无法控制降落地点的,这一点,跟在阿蛙身边的逆卷奏人是清楚的。也就是说,即便有这颗金平糖,也无法保证他能够找到那个人。
但这却是最后一个手段。
阿蛙阿蛙阿蛙……阿蛙。
淡紫色短发的吸血鬼攥紧外表坚硬的糖果,轻轻合上了眼睛。
他想要血。
……
烛光忽地摇曳,一道身影悄无声息落在床榻边。
“睡着了?”
「大半夜的,哪里会有吸血鬼睡觉?」
“就许你矿工,不允许人家赖下床了?”
「我那叫系统维修!什么时候矿工了!休得污蔑本系统,不然下次你求我我也不给你赊账金平糖了!」
呱蛙子懒得与其掰扯,微微掀起床边的帷幔,准备伸手去探床上那人的情况。
谁知下一秒,手腕突然被一把抓住,床上的人忽然翻身坐起,手臂一用力,瞬间就将附身在床边的呱蛙子给拖上了床铺。
这一变故直接让呱蛙子懵了,脑海中传来同样受到惊吓的系统的尖叫声,下一刻它就噗通一声挂机了。
呱蛙子:“……”
怎么这系统维修越修越完蛋呢。
他的目光移向上方,借着屋内极其昏暗的光亮,勉强看到了逆卷奏人的面容。
他的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隐约泛着微红。
“你没在睡觉?”
“你一来,我就醒了。”
呱蛙子闻言有些别扭地扭开了头,所以是在那故意等着他呗,居然还玩守株待兔。
逆卷奏人注视着身下的人,忽然缓缓凑了上去,他问:“阿蛙,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话一出,逆卷奏人就感觉身下人身子一僵。
“也、也没多特地,就是想来看看小唯姐,顺便看看你而已。”
少年说着这话时,紫发吸血鬼已经与他很近了,直到最后一个字落地,逆卷奏人的唇更是直接贴到了他的脖颈上。
微凉,激得他忍不住颤了一下。
呱蛙子攥紧拳头,意识到身上的这只吸血鬼在试探他的底线,可就在他犹豫不定的工夫,那人忽然伸出了舌尖,像只小猫般轻轻舔舐了起来。
呱蛙子立刻一个激灵,左忍右忍,到底还是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
咬一口就咬一口吧,反正来都来了,他也懒得找借口了。
他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骗子。”
獠牙刺入皮肉的前一秒,耳边传来逆卷奏人的声音,也不知是为了之前他没能及时赶到,还是为了上一刻他说的‘顺便’,总之听到这话的呱蛙子的脸颊在那一刻不由自主地烧红了起来。
这、这怎么能算是骗呢。
他也是想了很久,苦恼了很久才下的决定。
吸食血液并没有进行多久,身上的吸血鬼显然没有任由着欲-望,然而不知为何,当呱蛙子看着吸血鬼撑在他上方,多余的鲜血自他嘴角划落坠至自己的脸侧时,他竟出现了一阵无法抑制的眩晕。
吸血鬼那张苍白俊美的脸上隐约有着一丝笑意,只不过那笑意出现在他的脸上时,却透露着一丝丝病态与癫狂。
果然是病娇神经。
救命,他怎么会对这样的家伙——
失血后的困倦袭来,黑发少年眨了下眼,难以抵抗地合上了双眼,黑暗夹杂着一丝血腥味,下一刻,少年的唇就印上另一个微凉的。
“别想再丢下我。”
口中融化了的是金平糖的甜。
“阿蛙。”
“阿蛙。”
“阿蛙。”
……
吵死了,所以说——
他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