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魔音迷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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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魔教昔时原称沧海宫，壮大至今是时人所料未及。
……
时年八岁，吾观尔臂上朱痔，始知尔乃故人之子，尔之父母与吾八拜之交，豪侠一方，永徽三年不幸蒙难，吾悲痛之余日夜察访，终探得此沧海宫所为，沧海宫地处偏远，踪迹神秘，然为祸武林，旨在中原，世人却未有知其所在，吾亦寻访不得，遂苦研剑招，待其发难之时，便是吾报仇之日。
尔后青城峰一役，青城派元气大损，死难千百，而吾未料到名震江湖之血修罗实为沧海宫少主，吾与其交手十余招，知其年纪虽轻，武艺已是世间少有，无奈之下使出无道焚天欲与其同归于尽，然命有定数，不可强求，吾虽拼得一死重创其于剑下，却未能取其性命，无道此招未臻完善，吾之憾也。
……
……
……
圣人云‘朝闻道，夕可死矣’，以吾之残生，得以将此招大成传于尔，为师无憾，为师耗时十载，创得一剑，尔若再败，侥幸不死，勿要再寻仇，切记切记。”
当年贺刑风因与掌门不合退出了青城派，但青城有难，他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于是赶来助阵，知对方为沧海宫更是大打出手，他是那一代武功最杰出的弟子，只有他能勉强与少年罹天对战，后两边都受了重伤，沧海宫门众想要取其性命，却被罹天阻止了，冷漠少年当时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他已不是青城派门人。”
贺刑风善于识人，便知此人虽为沧海宫少主，声名狼藉，却并不是滥杀无辜之辈，应该是听从沧海宫主的命令行事，沧海一脉，行事诡谲，手段毒辣，武功更是深不可测，那么那个幕后之人有多么可怕，显而易知，当下便生出阻止杨叶报仇以保全其性命的想法。
贺刑风知道其徒杨叶性子孤傲，若不措其锐气，其必不会放弃报仇的念头。
后来在武林人士的一次围剿中，罹天和沧海宫中两大护法遭遇伏击，贺刑风便巧妙的放过罹天一人，交付一封信，央其若是将来有一位少年向他挑战时和自己使的同一招能够饶他一命，并将这封信交给他，实是用心良苦。
以罹天冷然的心性，如果不是命令，杀与不杀一人对他并无分别，而且出于剑客对剑术的执着，他也想再见识完善后的那一招，是否更加精辟，便答应了对方。
却没想到再战却是七年之后，罹天已慢慢将此事淡忘，若不是萧无恰巧出言阻止，此刻杨叶怕早已成为剑下亡魂，枉费贺刑风一代宗师的苦心。
造化弄人，世间或许确有天命，有时不是人可以预测到的，这浮云苍海，流转日夜，变幻莫测，人自称万灵之长，也不过是荏苒光阴碾过的尘埃罢了。
又何必，如此执着。
寒夜无月，唯有繁星点点如开阖间闪烁的眸光，那似敛着万千的愁绪，丝丝缕缕的牵绊，镶嵌在亘古冥空，是在诉说着什么吗？
片片碎屑从指间穿过，完结了它的使命，瞬间被风卷走，不知飞落何处。
黑色的身影融进寂寞的夜色中，杨叶这个名号或许江湖中再不会出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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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无和罹天此时已下到半山腰。
夜色越来越深沉，天上的寒星也越来越亮，好想从来没有如此闪耀过。
“好美的星空！”少年不禁赞叹道，竟也不管身旁的人径自在草地躺了下来，两手摊开枕在脑后，美美的望向天空。
夜风中驻足，罹天背着星辉而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为什么放那人离开呢？”有些糯糯软软的声音，不像是疑惑，倒像是笃定。
细微的风声从耳边掠过，没有人回应少年。
轻笑，“你不愿说就算了，那人生死本就与我无关，难道说你是因为我刚才出言阻止才不杀他的吗？原来，你这么在意我呀。”玩味甚至带些戏谑的语气，少年似乎不知害怕为何物。
清冷的长袖一甩，面若沉水的男子转身欲走。
“罹天，别走，玩笑而已。”少年一只手撑起身体，急道，语气有一丝哀求和淡淡的失望。
“你来找我，我很高兴，我原本不希望你来冒险的，可是见到你出现，我却觉得突然松了一口气，原来我是这样期待你来。”少年续而缓缓说着，语气很轻很轻，仿佛会被风吹散。
这是，依赖？
沙沙声，鞋履移近，罹天一言不发的在少年身边躺了下来，原本也想将两手枕在头下，左手却突然被轻轻执住。
少年手掌暖暖的热流沁入腕间，不知何时他已经坐起身子，望向自己的眸光柔静如水，隐有埋怨，关心，自责和说不清的感情在里面浮动，自责？男子怔了怔。
“你总是这样不知善待自己吗？”清淡的声音，不是少年一向柔和的语气。
掌心一凉，那热源离开，正当心里凭空生出些许落寞时，一条雪白的帛缕覆了上来，原来是少年撕下内衫为他裹伤。
望着帛布上渗出的血，罹天眼里波澜不惊，这么一点小伤，换作往日也就这样罢了，不多时自然会好，为何少年却如此在意。
任由少年轻柔地为他包扎伤口，罹天阂上眸，掩去眼底的深色，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还是已沉沉的睡去。
萧无将包扎好的手小心放回罹天身侧，重新躺下来，他望了一眼身旁闭着眼的冷寂男子，又望向落满星辰的夜。
恍然间，温润如烟淼的声音似在梦里响起，“你看那些闪动的星星像不像一双双遥望的眼？传说，人死后魂魄会化为星星，永远守候想要爱护的人，罹天，那满天繁星，有属于你的吗？”
罹天并没有睡着，少年的话语让他眼前飞快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笼一缕轻纱，遮挡了沉鱼落雁之姿，云鬓摇雪，眸敛松光，一个清冷如月的女子，似是很久没有出现在他梦中了。
母亲。
心有一丝痛楚闪过，罹天沉默地摇摇头。
淡淡的裂纹绽开于少年清澈的眸中。
为何？
如此悲哀。
明明，不是属于我的痛。
远处再次飘来若有若无的琴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萧无猛地反转过身来，将颀长的男子荫于身下。
空旷的林间，仿佛有跫音回响，踏歌而来，声声低吟丝丝拨动心弦。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相思无尽时，冷冷七弦，竟也勾情摄魄，消骨蚀魂。
罹天被突如其来的阴影挡住，加之歌声惊扰之下，不由睁开眼睛，却突兀的望进一双如水的眸子，奇妙的是，从少年眼里清晰地望见了自己，却为何自己的表情竟是如此的无助和茫然。
不，那不是自己！
有些从未有过的惊恐和失措，罹天猛地想要推开身上的人，却被那人寻到未受伤的手，五指纠缠起来，紧紧相扣，那热烈的温度，却出奇的让人心安，让人竟忘了挣扎。
“把你的痛苦给我。”全部给我，那深深埋藏的所有。
不顾一切的吻上去，萧无身体滚热，唇却是凉澈如霜，两片冰冷的唇相贴，不留一丝缝隙，连气息也仿似冰冷了起来，越吻越寒，却让人舍不得放手
抱紧男子的头，萧无加深了这个吻。
“铮”的一声弦断，惊起飞鸟无数。
相拥的两人同时松开怀抱。
月华般的迷蒙浮出那清明的眼神，原来沉醉在自己的梦中也是不被允许，一瞬间的清醒，一瞬间的悔恨。
离开那让人贪恋的襟怀，萧无缓缓从地上起来，他摸了摸自己唇，有些不知所措，飘忽的眼神望向不发一言的罹天。
仍旧躺倒在地上的人，水墨绀青的发由于刚才的动作散落开来，被夜露沾得湿冷，极细极细的一缕贴在苍白的颊间，刹那间竟给人一种倾颓妩媚的错觉，但那冰冷的视线却穿透而来，瞬间把人拉回现实，打破了所有的幻想。
在那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注视下，萧无鼻息间呼出的气都冻结起来，一颗心如坠冰寒。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的。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我……我……”与那冷漠的视线交汇，萧无只觉呼吸一窒，仿佛被扼住喉咙般，他痛苦的摇摇头，强迫自己避开罹天的视线，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望着少年羸弱的背影隐入苍茫夜色中，罹天眼底幽幽一片，看不出任何感情，只是他知道，方才他动了杀念，散去积于掌间的功力，他放松自己躺回了地上。
一瞬间天地仿佛都沉入冰谷，一种泯世绝尘的静，弥漫开来。
几晌。
“出来！”寒声碎玉，划破冰川，躺在地上的人攸然间立起，掀袖负手，眉锁冷雾，似是真动了气。
话音刚落，一袭红衣从树端翩然落地，宛如降翅的凤凰，宽大的蟒袖被风掀起猎猎作响，露出白皙如藕的手臂环抱着一尾古琴，疑是仙人之貌，狐魅之姿。
“属下参见少主！”顿了顿，红衣人面露奇色，“哦，少主竟也会怒形于色，真是难得。”声音和人一样充满魅惑。
罹天眼神森然，冷冷道：“是义父所派？”
“是，不然属下怎敢离开他老人家身边。”红衣人眼波流转，语含嗔意，顿时媚态横生，仿佛能迷惑世间所有男女，让他们都为之迷醉，匍匐在他脚下。
然而，此刻罹天眼里只有更甚的寒意，“也是义父之命？”微微指了指对方怀中的琴，身形已隐隐凝成剑气，锋芒遍透四境。
红衣男子摇摇头，如樱妃唇始终噙着一缕不辨真伪的笑容。
“你，该死。”冰冷得没有语调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冥府的勾魂使，随之伸手拂圆，罹天周身流域明環，光华一现，只见四道寒昼白光激射而出，直奔红衣男子而去。
红衣男子亦身手不凡，连忙急跃而起，险险避过剑气，却仍被余劲划破了衣角。
“好快的剑气，不愧是少主。”红衣人双足点地，微笑着拊掌赞道，竟是身处险境却丝毫不见慌乱。
罹天面无表情，缓缓道：“你不怕，我杀你？”
“怕，不过少主并无杀我之意。”红衣人一脸笃定，笑得怡然自若。
“何以见得？”罹天冰冷的声线有丝微僵硬。
“据属下所知，灵气剑之极致可以同发九道剑气，而且可从任意方向攻击，少主只射出四道剑气，且都是自一个方向而来，所以属下推断少主并无意杀属下，只是给属下一个教训罢了——”对方徐徐道来。
“哦？”感觉到话中未尽之意，罹天皱了皱眉。
“毕竟，属下是宫主的人。”语气轻慢，红衣人莞起一抹淡如烟尘的笑，长长的眼羽掩下几分寂寥，是真是假？是迷惑，是无奈？
“哼”一甩袖，罹天并不否认，心里却无端腾起一片烦躁，积郁难解。
“少主为何如此烦闷，可是有事不得解法？”
无人回应。
“属下斗胆猜测，是因为方才那名少年？” 察觉罹天眼皮微微一动，红衣人出言试探。
“少主久练罗刹心经，又辅以寒沁凝冰决，心如止水，理应不受魔音干扰才对，难道，他——”话音未完，一波气浪悬空而来，里面警告的意味明显。
“你倒是知道不少。”声音依旧冷淡。
“红，你想左右我吗？”
最近心绪波动越来越大，难道真是因他的原因？
——对扰乱你心绪的人，记住，只有一个字，杀！
耳边浮响寒彻的声音，是那个人的，名义上是他的父亲，也是他的师傅，罹天不由皱起眉头，眼里闪过一丝挣扎，“红，此次饶你，再对我擅用天魔迷音，杀无赦。”
“属下不敢，只是属下有一个疑问？”
“说。”
名叫红的男子依旧笑意不减，“属下不过提醒少主不要忘了正事才是，也请少主不要忘了宫主的教诲，难道少主你，动了情吗？”
“够了！”
”
罹天瞳孔骤然收缩，杀意瞬间席卷了周围的空气，逼的红衣男子退后一步，却没有继续的动作，而是背过手冷道：“你下去吧。”
虽然见识过很多次，但红依然被罹天强大的杀气所惊，面色白了几分，勉强匆匆道了句 ：“这也是为了那个少年好，宫主的手段少主是见识过的。”说完抱着琴转入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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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许久，萧无脑中一片混沌，眼看山道尽头已在眼前，开阔的城镇露出大半，他望着千家万户的灯火，胸中不禁升起了一片惆怅，过去，现在，未来，抓不住一丝印记，自己究竟来自何方，又将往何处而去？
心里仿佛空了一块，喃喃道： “我只有你了……我，不该离开的……”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魔音迷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