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呀》丹尼波尔

6、第六章

　　夜已深，从酒店大落地窗可以俯瞰这座繁华城市的迷人夜景，处处灯火通明如闪光的长河奔流不息，予人以无限的想象与憧憬。
　　房间内饰采用深色木制家具和灯具，玻璃的设计巧妙地位于房间各个角落，对空间的放大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优质的空调净化系统保持了空气的清新度，最佳的是也没有产生噪音。
　　浴室的冲水声停止，苏杰披了件浴袍出来，拿毛巾动作粗鲁的擦头发。
　　他常年就是板寸，洗头方便干得也快——不像苏应哲，为了耍帅搞了个木村拓哉式的半长发型，天天往自己头上抹啫喱水还会自己吹造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日本留学生。
　　苏杰花几分钟擦干头发，坐回床上套裤子，一双柔软的手从后面搂住他，语气颇为幽怨，“都这么晚了，干嘛非得回去呀。”
　　“明天家里没人，得留一个照看妹妹。”
　　“妹妹？”安娜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你还有个妹妹，兄妹两个吗？”
　　“三个，还有个弟弟。”
　　“No way！”安娜乐了，“和我一样，我也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安娜坐回去，慵懒地倚靠在床头，“不过其实是四个，还有一个小妹，被送给别人养了。我妈连生三个女儿，好歹挨到个儿子，不然不知道生到什么时候去。”
　　“哪里？”
　　“小县城而已。”安娜耸了耸肩膀，“我们那儿没有儿子没脸见人，我爸妈从小宠我弟，二妹初三那年被打得离家出走，现在在深圳打工。”
　　她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自己涂抹成大红色的指甲，继续道，“我是我们家唯一的大学生，也是赚钱最多的，所以我弟的学费是我出，可惜那伢子不争气，上了个三流大专，前个月在网吧门口偷人摩托车被揍了一顿。”她叹口气，“揍是揍得好，只是我又赔了笔医药费。想想还是不值当。”
　　苏杰扣上衬衫扣子，发出一个单音节，“哦。”
　　“哦？”安娜轻推他，“你就这反应？”
　　苏杰莫名其妙地看她。
　　安娜说，“正常人不都说一句‘你真可怜啊’之类的吗。”
　　“……”
　　苏杰把双脚踩进皮鞋里，“你不管他就行了。”
　　“说得倒轻巧。”安娜嘟起嘴巴，“那是我亲弟，我不管他我爸妈得闹翻天。”
　　“那你别管你爸妈。”
　　“那是我爸妈唉，我怎么能不管。”
　　“……”苏杰把黑色外套穿上，“那就是你自找的。”
　　安娜闻言忽的笑了，眼睛弯弯，“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她很是风情的从床上下来，勾上苏杰的脖子，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胸膛，“你在其它方面，倒是强多了。”
　　“……”
　　苏杰从旁边抽出还没用的浴袍给她披上，“去洗澡，我送你回去。”
　　“干嘛呀。”安娜说，“都12点多了，你回去还非得让我也回去不成。”
　　“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回家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这么高档的酒店，我要享受享受。”
　　苏杰见她又倒回床上，于是伸手去拿手机，“那我走了，你锁好门。”
　　“你这人！”安娜恼了，“等我！”
　　说着便起身火速去了浴室。
　　苏杰无语。

　　苏杰把车停在安娜公寓楼下。
　　“进门了发条短信。”
　　“知道啦。”
　　安娜眯眼一笑，贴过来吻住苏杰，两人吻了一会儿才分开。
　　“Bye.”安娜在他耳边说。
　　苏杰在车里目送安娜窈窕的身姿进了楼，然后靠在椅背上，一直等到手机收到短信才发动车子离开。
　　而公寓第12层楼的一扇窗户前，安娜伫立一侧看着苏杰的车逐渐驶远，只觉得心里依然满是欢喜。

　　等苏杰到家已是凌晨，家里黑漆漆的一片寂静。他摸着墙进到自己房间，脱了衣服倒头大睡。

　　这一睡就睡了7个钟头，直到被尿意憋醒。
　　苏杰进了卫生间再出来，看眼挂钟已经快10点。
　　不好。
　　他速度穿上衣服下楼，洛洛不在客厅。他去敲敲洛洛房间的门，“小洛？”
　　没声音。
　　他推门进去，洛洛也不在床上。
　　“小洛？”
　　他回头，只见洛洛从卫生间出来，捂着肚子小脸惨白。
　　“怎么了？”
　　“肚子，疼。”洛洛说，眼泪啪嗒就掉下来。
　　苏杰马上过去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伸手去摸她额头，“怎么突然闹肚子，你昨天晚上起来了？”
　　“没，有。”
　　洛洛哭得一抽一抽的。
　　没有发烧，苏杰安心了一点。他给洛洛盖好被子，“没事，吃点药就行，早上吃东西没？”
　　洛洛摇头，攥住苏杰的衣服，“阿……哲。”
　　“……”苏杰尽量放轻声音，“你二哥今天有事，晚点回来。你坐着，我去拿药。”
　　洛洛不放手，“阿哲。”
　　“阿哲。”
　　“阿哲。”
　　苏杰叹口气，摸摸她的头发，“我们先吃药。”
　　“阿哲。”
　　“阿哲。”
　　“阿哲。”
　　“小洛，听话。不吃药肚子还会更疼。”
　　洛洛害怕了，这才松手。
　　苏杰很快去拿了几个洛洛常吃的药，温开水，回来让洛洛服下。接着去电饭煲里盛了碗白粥——苏应哲走之前把早餐都备好了，只是餐桌上的煎饼果子跟豆腐花看来洛洛是不能吃了。
　　洛洛身体差，肠胃功能一直不好，闹肚子是常事，只要没发烧。发烧的话那基本就是肠胃炎，得立即去医院挂水。
　　苏杰端着碗给洛洛一勺一勺地喂粥，洛洛一边吃一边掉眼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阿哲。”洛洛叨念。
　　“他今天就回来。”苏杰说。
　　洛洛吃了半碗就不吃了，把自己缩成虾米窝在床上，整个人不停的发抖。
　　“肚子还疼？”
　　洛洛不说话，只听到她抽泣的声音，一团小鼓包看起来特别可怜。
　　苏杰站在一旁无奈，他知道他如果打电话给苏应哲，那货肯定二话不说立即跑回来。只是这又实在不是什么大事，苏应哲照顾洛洛六年多，缺了不知多少课，考试也逃试镜也逃，如此下去将来什么事都不要做了。
　　可是洛洛有认知障碍，无法理解身体发生的任何状况，只要觉得不舒服就会慌张失措。
　　苏杰看着那团发抖的小鼓包犯愁，想着要不叫吴医生来。
　　正想着裤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摸出手机，来电显示恰巧是吴医生。

　　“喂，吴医生。”
　　“在家，应哲不在。”
　　“她有点不舒服，还是闹肚子。”
　　“还行，没几次。”
　　“吃了，都吃了。没发烧。”
　　“正哭着。”
　　“好，谢谢吴叔。”

　　苏杰放下手机，拍拍那团小鼓包，“别哭了，一会儿吴医生过来看看你。”
　　洛洛从被子里探出头，两只圆眼睛红通通的。
　　“没骗你。”苏杰说，“过来。”
　　洛洛乖乖的被苏杰抱在怀里，用小手揉了揉脸。

　　也就一刻钟时间家里就来了人，是吴医生跟王嫂。
　　“真是巧，两人一起到的门口。”吴医生笑着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小洛又不舒服，你董阿姨专门给你留的大闸蟹又白给你两个哥哥了。”
　　“哎呀，这又是咋滴弄的，我这还准备整个狮子头呢。”王嫂也是两手满满。
　　苏杰站起来招呼，“吴叔，王嫂。”

　　吴医生吴浩文，神经内科专家，是苏父多年的好友，当初一起买的房，一个小区头，一个小区尾。
　　王嫂王悦，原本是职业保姆，近几年年岁大了转成了钟点工，苏家是她当初第一个主顾。
　　这两人都是看着这几个孩子长大的，如今算是亲人。

　　“吴医生你把这螃蟹给俺，俺今天就蒸了。”
　　“好，谢谢。”
　　吴医生把东西递给王嫂，过来蹲下牵着洛洛的小手，很和蔼地说，“跟吴叔叔说，哪里不舒服？”
　　洛洛摸摸自己的肚子。
　　“肚子疼啊，现在还疼不疼？”
　　洛洛沉思几秒，摇摇头。
　　“那就是好了。”吴医生说，“这就是健康了，不碍事了。知道吗？”
　　洛洛又沉思几秒，点点头。
　　“哎对，小洛好孩子。”吴医生也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没发烧。
　　他站起来招呼过苏杰，“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天早上。”
　　“昨天晚饭吃完没什么反应？”
　　“没有，昨天晚上还玩得挺疯。”
　　“那就是着凉了，没什么事。”吴医生摆摆手，“冬天夜里凉，正常。她头晕怎么样了？”
　　“这几天好多了，没见她喊晕。”
　　“嗯。看来那药管用，一个疗程喝完就停了吧。”
　　“好。”
　　“哎还有，”吴医生说，“以防万一，今天还是喝点白粥，看明天，明天没事就吃点素的，这两天油的荤的少碰。”
　　“好。”
　　“行，那我回去了，你董阿姨今天要跟我去游园子，你说这大冷天，到处光秃秃的不知道什么兴致。”
　　“今天天好，走走是好事。”
　　苏杰送着吴医生到了门口，吴医生又道，“还有，我一直想跟应哲说，平日里没事多让小洛出去走走，别一直待家里。这样体质太弱，什么毛病都容易犯，现在天冷就中午出去，太阳大，别的不用干，就走路，走路是个好法子。我门诊这么多年，很多非实质器官病变的毛病，说白了，不是心理问题就是缺乏锻炼。”
　　苏杰点点头。
　　吴医生接着说，“现在不是有个什么，我看我那闺女手上戴着的，手环？”
　　“运动手环？”
　　“对对，有步数的，回头我让她给小洛也买一个，每天走走，记着数，给小洛定个目标，六七千的，改善改善体质，什么头晕胸闷的都能自己好，对哮喘也大有裨益。”
　　“行，我今天就给她买，不用您破费。”
　　“哎呀，一个手环没多少钱，我让我闺女买。”
　　“不用，吴叔，真的。”苏杰坚持，“这个我还买得起。”
　　吴医生瞧着苏杰半晌没说话，叹口气拍拍他的背，“唉，行吧。往后缺什么跟吴叔说，别不好意思开口。当年苏昀他们走得早，我跟你董阿姨啊，也是心疼你们仨。都是好孩子。”
　　苏杰心里一窒，没说话，只是又点点头。
　　吴医生这才走了。

　　“苏，苏哥，对不住，我地铁坐过站了。”
　　一个年轻人满头大汗的跑过来，一站定就赶紧从背包里掏出一叠东西，“你吩咐我的都带来了，这个模卡，新的，还是那家办的。这是简历资料还有光盘，你要的粉扑，啫喱，矿泉水。哦对。”他又从拿着的纸袋子里掏东西，“中杯拿铁，半糖，干松饼。还有纸巾。”
　　苏应哲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外的一把绿色折叠椅上，问他：“我为什么还没跟卡姐说把你开了？”
　　“对，对不住，真对不住！苏哥您饶了我吧，那地铁报站我没听清，一晃眼就过了。我的错我的错，绝对没下次。”
　　小伙子吓得半死，连连讨饶。
　　苏应哲看都懒得看他，拿过咖啡跟食物，照旧坐那儿慢悠悠地吃。
　　“苏哥……您不去补妆？”
　　苏应哲用咖啡指指那扇门。
　　小伙子鬼头鬼脑地凑过去从门口缝隙往里看，“嚯，这么多人。”他搓搓手，“苏哥，你说这回能不能成啊。”
　　“你猜。”
　　苏应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