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颜为尘》潇梦萦

1、宫灭一

　　“宫主辞世了！”
　　一声惊叫划破天际，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参杂着呜咽，议论，还隐约有几分欣喜。
　　“宫主辞世，宫中不可一日无主，大师兄是师父的第一位亲传弟子，即日起我们愿奉大师兄为主。”
　　呵，是夜寻他们几个吧，夜烁确实是个好苗子，但生性好强，不适合为一宫之主。
　　“师父在世前最为疼爱的便是二师兄，怎么说也应该二师兄为主吧！”
　　“夜澈，不得胡说。”
　　夜尘确实是个好孩子，行为举止都颇有家主风范，但性情淡漠，也不是合适的人选。
　　“二师弟是想要和我争吗？”
　　“夜尘并未想要如此，但宫主之位断不可如此草率的决定。”
　　在场的两大势力对话，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厅竟瞬间鸦雀无声。
　　“草率？那师弟倒是说说，除了我，还有谁能胜任此位置？”
　　真是些不让人省心的徒弟。
　　“为师倒是觉得天天不错。”夜天，他的三弟子，虽天赋不如夜烁，气魄也不如夜尘，但为人谦逊，熟知人情世故，可成大气。
　　“师父！”听到他的声音，夜烁当即吓出一身冷汗，旋即跪下，垂头，不敢直视他。
　　其他弟子见夜魅突然‘诈尸’一个个都吓破了胆，没多久，也都颤颤巍巍的跪下。
　　夜魅环视一周，他现在在大殿的主位上，下面跪着的，是他所有的内系弟子。
　　他‘死’的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到外面。
　　“为师不过小睡了一会，无事。”这些弟子都是他在外游历时带回来的，其中大多是孤儿或是贫者。
　　看着地上黑压压的一片，不少人眼角还挂着泪。
　　也好，至少还有些徒弟，可以让他感到欣慰。
　　“都下去吧，夜尘你留下。”夜魅摆摆手，斜靠在主位上。
　　师父都发话了，其他人又怎么敢多逗留，一个一个忙擦干眼泪，四处分散，各忙各的。
　　夜烁手握成拳，经过夜尘身边时还不忘狠狠瞪他一眼，后者则直接选择无视。
　　“小尘尘，我该怎么办啊！”等众人走尽，夜魅才像是断了线的木偶，毫无一宫之主的风范，懒懒的趴在小案上。
　　“怎了？”夜尘在墙上按下一个按钮，主位连同小案一起向后移动，后面的墙壁自动打开，黑暗将夜魅和夜尘吞没，墙壁也自动闭合。
　　再次打开时，已经不见了两个的踪影。
　　这是个密室？！夜寻被自己的发现吓得差点从房顶掉下来，守了一会，见他们迟迟没有出来，才悄悄从房顶退下。
　　“三师兄，这样放纵大师兄他们，真的没事吗？”夜雨站在夜天身后，待夜寻走后，开口道。
　　夜天手中攥着一把鱼食，玩味的看着鱼池中那些傻乎乎的跟自己兄弟亲人抢食的锦鲤。
　　“无事，我们只需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就好，其他的，无需多管。”
　　管的太多，反而会把那个位置推得越远。
　　“小尘尘，小凡凡他好像变强了。”今天他照例试图强制唤醒夜凡，却不想这次竟差点被夜凡拉了进去。
　　他以前也试过这样的方法，但被夜凡所控，着实是第一次。
　　“我也感觉到了，他似乎不想出来了。”夜尘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嫌弃：“师父，请直呼徒儿名讳。”
　　“好好好，夜尘。”夜魅笑着不在意的敷衍道。
　　夜魅的名字取得并不是没道理的，他的一举一动，都有种魅惑众生的感觉，若是他现在换身衣服，再挽个女子的法式，定是一代倾城美人。
　　可夜尘早就已经看习惯了，对他的笑也早已经麻木了：“早上夜凡出现了。”
　　“在什么地方？”夜魅眼睛一亮，翘起的二郎腿也不抖了。
　　“镜子。”
　　镜子？的确是容易在这种地方出现。
　　夜魅站起身来，摆摆手，室内瞬间火光大亮。
　　密室四周全部都是宫中禁-书，中央则是一张水玉质的床，床上平躺着的少年，便是夜凡。
　　夜尘缓步走过去，冰冷的脸上，难得的浮现出其他神色。
　　有愧疚，有期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夜魅从书架上拿出一本泛黄的古书，自顾自的看了起来，室内静的出奇，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便再无其他。
　　“师父，魅儿为什么不可以佩剑？”十岁的小夜魅像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包子。
　　“怎么突然问这个？”不知为何，记忆中始终浮现不出这个男子的面容。
　　只知道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干净，干净到，让人想把他弄脏。
　　好吧，是他太邪恶了。
　　“师兄他们都有佩剑，就连比我小的五师弟都有佩剑了，为何单单我没有？”小夜魅气鼓鼓的坐在走廊的台阶上，双手托着腮。
　　那男子走过来抚了抚他的小脑袋，似乎在笑：“魅儿与他们不同，师父教你些其他兵刃可好？”
　　“好啊，我要学师父的银针。”小夜魅从小就看见师父用银针救人，对银针的爱大大胜过了佩剑。
　　“好。”
　　他不会告诉夜魅，银针是用来救人的，但只要夜魅不再想要佩剑，不论是什么，他都会尽力去教。
　　夜魅颔首，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奇怪，师父为什么不让他佩剑。
　　在这个世界，所有修炼之人最为主要的一件物品，便是佩剑，当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佩剑便会产生剑意。
　　剑意越强，主人就越强，同样的，主人越强，剑意也就越强。
　　佩剑的能力，决定了主人的强弱。
　　所以，不论是道家仙门，还是四方游士，无疑都有自己的佩剑，而他身为一宫之主，却独独成了异类。
　　“夜尘，我想要出去一段时间。”夜魅看的眼睛有些酸，干脆把书放在一边，歪在软榻上。
　　“三宫大会即将召开，此时不易离开‘夜宫’。”夜尘的声音很轻，仿佛怕会吵醒到床上‘熟睡’的人一般。
　　“怎么又要开会了，这次是在哪？”一听到大会，夜魅就有种想要立刻逃跑的冲动，不过可悲的是，他不能。
　　“还没定下来，应该还是老地方。”夜魅向来不理会宫中事物，平常都是把这些事情丢给自己的几个徒弟，而他则只需要在关键时刻露个面而已。
　　“夜尘，你们天赋都不错，为什么还要留在‘夜宫’？”
　　‘夜宫’是三大宫中最古老的一宫，同时也是三宫之首，宫中向来只传授医术，至于剑法一类的却受益颇浅。
　　夜魅从小便在宫中，十四岁便是宫主，如今已经过去四年了。
　　他废除了‘夜宫’不可退宫的规则，退宫的人竟高达一半以上，但由于他的‘广纳贤徒’，宫中也不至于很空旷。
　　毕竟‘夜宫’是三宫之首，他又名声在外，一些天赋不够，或是因为有某些目的而来的人，不在少数。
　　他的内系弟子只有不足五十人，大多都是他捡回来的，更有的比他年龄还要大好多。
　　“为了夜凡，还有师父你。”他从未想过要退宫，除非是师父不要他。
　　“呜呜呜……”夜魅一副感动的痛哭流涕的样子，随后又遗憾道：“师父明明有五个弟子，为什么独独要我来做这个宫主。”
　　夜尘闻言微微一怔，诧异道：“师尊的弟子只有师父一人，何来的五人之说？”
　　一人？夜魅愕然睁大眼睛，怎么可能，他的记忆里，明明有三个师兄和一个师弟的。
　　“只有我一个？真的只有我一个吗？”夜魅似在问他，似在喃喃自语。
　　夜尘虽是夜魅继位后才来宫中的，但毕竟在此之前也是江湖人士，对‘夜宫’的事，也不可能没有耳闻：“是，师尊仙逝当日，我也在场。”
　　而守在师尊身边的，的确只有夜魅一人。
　　“那……我师父他，他是怎么死的？”夜魅的手紧握成拳，指尖微微泛白。
　　听到他这么问，夜尘也震惊了：“大限以至，师父，你——”
　　“我记不起来了。”明明感觉什么也没有发生，身体也毫无异样，可为什么记不起来了。
　　大限以至，怎么会，师父明明那么年轻……
　　不对，如果真像是夜尘说的那样，那么记忆中的师父，是谁？
　　“师父，为何连你也不相信魅儿了？”震震嗡鸣声中参杂着他的声音。
　　“谁？你是谁？”夜魅捂住双耳，眼睛无神的看着前方的空气。
　　“为何连你也不相信魅儿。”
　　“师父也要离开魅儿了吗？”
　　“离开？离开我？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夜魅突然站起身来，一把将身侧的书柜推翻，突然又害怕的蜷缩在角落：“师父，救救我，救救魅儿。”
　　夜尘抱起险些被书柜砸中的夜凡，吟月出鞘，将书柜弹开。
　　放下夜凡，夜尘旋即走向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夜魅。
　　半蹲下来，他比夜魅略高，刚好把他全部遮在了自己的阴影中：“师父？”
　　“师父，你来救魅儿了，太好了，师父你终于来了，魅儿好害怕。”夜魅突然抱紧他的手臂，挂着泪珠的小脸竟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现在的师父，就像是一个幼龄的孩童一般，夜尘犹豫了一会，还是将毫无防备的夜魅拍晕了。
　　倒在怀中的夜魅还在微微颤抖，夜尘在书柜旁按下一个按钮，这个按钮通向夜魅的寝宫‘魅阁’。
　　将夜魅轻轻放在床上，夜尘握着他的手腕，奇怪，经脉毫无异常，也并没有失忆的迹象。
　　莫非，导致师父这样的，是夜凡？
　　夜尘好歹也习医多年，虽看不出夜魅究竟是怎么了，但还是找了些定神的药去熬制。
　　看着夜尘从‘魅阁’出来，径直走向炼药房，隐于石柱后方的夜烁才缓步出现。
　　师父的身体，当真是大不如前了啊。
　　夜尘制好药就毫不停歇的赶回了‘魅阁’，可等待他的，却是满地的狼藉，床上也早已没有了夜魅的身影。
　　夜尘目光一凝，眼睛猝然泛起了红光，他看到夜魅从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发疯了似的开始砸东西，最后还大笑了几声，然后夺窗而出。
　　看到一处，夜尘的瞳孔愕然紧缩，夜魅的手中，握着一把长剑。
　　散发着诡异的黑色剑意。
　　怎么可能，师父明明没有佩剑，体内更是剑意全无，但这把剑一看就是把名剑，若不是以夜魅为主人，它又怎会愿意受他人所控。
　　眼睛传来尖锐的刺痛感，夜尘眼中水光微转，眸色恢复如初。
　　师父消失之事不可公布与众，三宫大会又迫在眉睫，现在只能祈祷可以在众人发现之前找到师父了。
　　夜尘虽生性冷淡，但手下也并不是没有值得信任的人，在找夜魅之前，他先去了一次练功房：“六师弟，你去打扫一下师父的房间，师父闭关了，这几日不要让任何人接近‘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