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双叒叕掉马了》随江月

23、赤子之心

　　江止水这身行头一看就出自他林琰门下。

　　头戴白玉冠，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身朴素白袍，没有任何亮眼的装饰，全身上下半点灰尘也无。

　　再配上那副表情，活像披麻戴孝。

　　林琰看他的鞋面，果然一尘不染。按照他对江止水的了解，这人连鞋底也恨不得是干干净净的。

　　拒绝简单快捷的清洁术，天天手洗衣物，这洁癖和毅力让林琰叹为观止。

　　因为常年习惯性皱眉，江止水眉心有一道深深的痕迹，更显得他脾性严苛。

　　江止水抱臂站着，面色不善。

　　见他摆出这幅表情，平时在冲虚阁谁不是胆战心惊，偏偏林琰像个无事人一般。

　　顾朝辞原本也不虚，但是现在嘛……

　　鬼知道江止水会说什么，顾朝辞感觉马甲在瑟瑟发抖。

　　林琰偷偷瞄他一眼，顾朝辞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绽。

　　林琰将手探进他宽大的袍袖，果然碰到一只不自觉紧握的手。林琰暗笑，伸出手指头轻轻挠他手背。

　　江止水不欲现在起冲突，勉强平稳心绪，开口道：“我来找你，是听说渊冰现世。”

　　他问的是顾朝辞，看的却是林琰。

　　不用等岁华山的消息传出去，光是渊冰出鞘时的声势，就已经足够震撼。

　　林琰笑眯眯地问道：“怎么，你想拿走渊冰？”

　　江止水肃容：“我师尊的剑，理应回到冲虚阁。”

　　林琰寸步不让：“我只知道修真界的规则是有缘者得。”

　　渊冰早已经沉入封印，更何况，他的剑，他说了算。

　　江止水眼神一冷，冷硬道：“修真界还有条规则，叫强者为尊。”

　　早在之前林琰下马的时候，就已经隐去二人的气息身形。故而虽然身在人潮中，却没有人能看见他们。

　　障眼法瞒得过修为较低的路人，却瞒不过江止水。

　　而江止水心念一动，三人瞬间离开小城。旋即，江止水一剑刺出，直指林琰。

　　眼见剑气瞬息而至，林琰剑气凝于指尖，一指点出，两股剑气猛地碰撞，随后尽数消弭。

　　江止水面色冷然：“大乘中期的剑修。”

　　林琰笑问：“强者为尊？”

　　“就算带不走它，我至少要做到问心无愧。”江止水凛然道。

　　江止水转而对顾朝辞说：“果然是你害死了师尊。”

　　顾朝辞问心无愧，但是想抢救一下马甲：“我从未害过你师尊。”

　　江止水并不在意这个称呼，毕竟在他眼里，顾朝辞早已经不是师门中人。

　　“你想骗世人，是有缘人得到师尊的传承。可师尊飞升失败是意外，哪里来得及留下传承，纵使要留，也不可能舍弃渊冰。”江止水取出一块布，细细拭过剑刃，“铁证如山，你休要狡辩。”

　　江止水分分钟脑补出“当年真相”，而且逻辑上好像还没什么问题：“况且，玄阴狱背后的怨灵刚逃走不久，碧空山就凭空出现大乘期修士，你又刚刚好出现在碧空山。哪有这么巧的事？这人，就是你当年害死师尊的背后助力吧，渊冰，就是你们的战利品。”

　　林琰：说得我都信了。

　　顾朝辞：还真有这么巧的事。

　　江止水一副认定了的样子，真是让人一点想劝的欲望都没有，只想对他说：您开心就好。

　　“好自为之！”江止水见二人“哑口无言”，才恨恨地抛下一句话离开。

　　这一千年来，顾朝辞已经习惯了江止水的脑洞，他现在只担心自己的马甲。

　　林琰长见识了，怔怔道：“我竟然不知道，是我与你合谋害死了我自己。”

　　其实如果撇掉顾朝辞，正确答案是这个没错。

　　但他真的没想到，自己的大徒弟脑回路如此清奇。

　　嗯，要不是重生了，他也想不到小徒弟是这样的人。

　　想到这里，林琰坏心地问道：“你之前说，修行千年是为了师父，你喜欢他呀？”

　　顾朝辞轻轻“嗯”了一声。

　　林琰继续问道：“那要是你师父被人害了，你会怎么样？”

　　“不求问心无愧，必定竭尽全力。”这话，似乎是在反驳江止水的那句问心无愧。

　　林琰挠挠下巴，沉吟道：“唔，徒弟，为师有没有说过，你一点也不适合说谎？”

　　顾朝辞顺口答道：“是真心话，不是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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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朝辞猛地回头，看见林琰一脸玩味的笑：“不是刚才这句，是更早以前，我问你是否见过顾七。”

　　顾朝辞喉结动了动。

　　林琰道：“你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却在意我救他的原因。”

　　顾朝辞张了张口：“我……”

　　林琰抬手捏他脸：“我那些徒弟，都是他们长辈上门求着我收下的。那些年里，我只救过你一个。”

　　顾朝辞任由他捏着脸，呆呆地也不挣扎。

　　林琰想起先前顾朝辞的表现，所有的疑问好像都有了答案。

　　顾朝辞喜欢他师父，修行千年就是为了他师父，连块随手给的玉也舍不得扔。

　　林琰就是他师父。

　　林琰问道：“我刚才亲你，你喜欢么？”

　　顾朝辞果断答道：“嗯。”

　　觉得这一个字不能表现出感情，又补充道：“很喜欢。”

　　可是，林琰并没有多开心，反而觉得，荒谬。

　　是的，荒谬。

　　一个一直躲着他的徒弟，他连相貌都记不清晰的人，说喜欢他。

　　可他千年前对顾七所知甚少，千年后对顾朝辞了解的也不多。

　　顾朝辞对他的了解又能有多少？他以前的性格完全是系统强迫下表现出来的模样，他现在站在这里，连江止水都认不出来。

　　是喜欢吗？

　　这种互相不了解的情况下，又能有几分是真的？

　　林琰笑问：“可你喜欢的，是之前那个林清穆，与我何干？”

　　“你就是他。”

　　林琰摇摇头：“不是，那不是我，那只是一个假象。”

　　顾朝辞看着他的眼睛，道：“我能感觉到，也猜到其中有隐情。”

　　林琰：“？！”

　　林琰的灵魂熠熠闪光，岂是表面那具无趣死板的皮囊能遮挡住的。

　　一想起以前听见的那些心音，顾朝辞都很庆幸，林琰性情大变后的三千年里，只有他一人，见过林琰面具下的真实模样。

　　那颗会笑会闹，有些调皮的赤子之心。

　　像一千年多年前一般，林琰摸摸他的头顶，道：“你还太年轻了，这种迷恋，只是年少时的冲动而已。是因为我危急时刻救下了你，才让你感怀至今。可你真的了解我吗？真的了解你自己吗？我活了七千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你还这么小。”

　　林琰年少时也曾经迷恋过谁，后来才看明白，那不是喜欢，只是情怀而已。

　　顾朝辞声音沙哑，问道：“你要离开了吗？”

　　林琰点点头。

　　他一早就想离开，后来改变主意留下，却没想到出现这种意外。

　　扪心自问，他并没有多动心，再留下去，对双方都不公平。

　　更何况，他刚从系统的牢笼中挣脱出来，眼前有一大片森林，怎么甘愿只留在入口的一棵树旁边。

　　顾朝辞道：“玄阴狱背后有怨灵逃出去了。”

　　“怨灵？不感兴趣。”

　　顾朝辞拿起青玉，道：“你带着我一起去过的，你忘了。”

　　林琰皱眉。

　　与此同时，七星链第二颗星微微闪烁。

　　“任务：杀死怨灵。”

　　“任务提示：无。”

　　“任务奖励：大乘后期修为。”

　　神识探入第二颗星的同时，七星链中涌出星力，星力斩断记忆锁链，沉睡已久的往事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