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痴人瞎话 ...
-
慕云飞攥紧了信笺，若不是他尚存有理智，这封信莫约已为齑粉。旁边的小太监已叫慕云飞脸上那种凝重之色怔住了，不敢上前，又不敢退却，只呆呆立在原地，竟是眼珠子也不敢眨一下。
字是好字，龙飞凤舞，笔力雄健，却是慕云飞不愿看到的。
勾点处微微下压，正是慕云飞师父惯用的笔法。
慕云飞微微皱眉，想到的，却是留宿飞仙居时，“师叔”交于自己的信，心下生疑。
此前自己忽略了一点——为了师爹，师父几乎不可能离开北冥雪山。
那，这两封信又是出自何人之手？那人与盗玉玺之人又是何种关系？与师父又是何种关系？
慕云飞沉吟片刻，将信与飞刀收入怀中，道此事虽则蹊跷，却不是最要紧之事。他诚知，方才对天子的一番承诺只是缓兵之计，现下最吃紧的，莫过于与天影教的战事。
昨夜晚间，只一个伊仟叶，就搅得整个中徽长安乱了套。那今晚呢？明晚呢？天影教既被称作魔教，教中自有些邪乎功夫，不可不防。也许，正是防不胜防！
嘶——说起武功，就不能不想到武功秘籍，想到武功秘籍，又不能不提及阆苑，提及阆苑……
往事如昨，那人雪白的肌肤与暗黄的牛皮古书相映成趣，真真别有一番风采……
慕云飞只觉心神一颤，傅清涟的万分神采皆历历在目，但他随即想起伊仟叶之语，清涟过得好得很，还越发风姿绰约了，不由攥紧了拳。
他，会不会亲自来？哪怕仅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慕云飞也觉心下燥热，他疾步出了宫门，脚尖点地，运起轻功，腾跃而去。
中徽长安严令禁止武林侠士飞天遁地，违者施以刖刑，据说是怕惊扰了先皇清梦。
但此番慕云飞是顾不得了，只想着快些回到颍川书院。
虽然那点时间，根本于事无补。
沿途，“北冥”的人正有条不紊地抢救中毒者，清水汤药轮番上阵，食者大吐特吐，吐出几斤黑血来，虽是脸色蜡黄，却也微微颤颤地勉强站了起来。
他们又哪来的解毒药？想是伊知秋已然来过。
慕云飞看了一会便收了目光，一个侧身飘入颍川书院。
颍川书院，奇松怪柏，云缠雾绕。又兼群鹤舞空，琴音袅袅，昔日秦妃吹笙引凤也不过尔尔。
墨如白此刻却还有闲心弹琴？不过琴音中确有宁静祥和之意，倒让人轻松不少。
见慕云飞来了，墨如白赶紧断了乐章，双手离弦，起身相迎。
“嘻嘻，恭喜慕盟主，”，墨如白笑语盈盈，“伊知秋带了密信，说伊仟叶愿为内应，提供天影教主粮道的方位，只求战后归隐山林，安度晚年。”
却是个好消息。
虽然不齿伊仟叶的卑鄙行径，慕云飞还是点了点头，千宿岛除了月圆之夜，其余时候皆四面环水，断了粮道就是握住了岛上人的命门。当年，自己的师父何九渊，便是截了天影教的粮道，才叫那班人等受尽冻馁之苦。今朝故技重施，倒不失为一条妙计。
“先断粮，再击破！”，墨子玄抱剑，朗声道。
“哈哈，子玄你真个有勇无谋，”，墨如白笑开了，“千宿山，岂是你说去就能去得的？且不说教中人武艺高强，那儿可多得是翻板迷阵，一个不慎就要丢了性命！兵法云，十则围之。天影教虽有十万教众，可都散落神州大陆，千宿岛上，却无甚人手。依我看，不足一千，慕盟主，是这样么？”
“没错。”，慕云飞回想起一年前在千宿岛上所见，口上应和，心下却是暗叹了一声，只道傅清涟一向率性，疏忽了防范。不然，又怎会让自己钻了空子？
“嘻嘻，那便是了！先绝了他们的粮道，再来个围追堵截，堵他们十天半月，凭他们十八般武艺，饿极了，也是有力使不得！”，墨如白嬉笑，“介时，取他们项上人头，还不如探囊取物？”
“杀不得。”，慕云飞蹙眉，“杀不得，需交于朝廷处置。”
“何以杀不得？”，墨如白笑道，“哈哈，我自知晓！傅清涟是慕盟主的心头肉，我等当然不能唐突，但慕盟主却不该拿朝廷做挡箭牌！”
“傅清涟，荀风，淮竹，此三人，你们莫要动他。”，慕云飞神态自若，款款道。他刻意漏下了傅清流，也是知道傅清流解了“瞻花蛊”的消息没有外泄。
“自然，”，墨如白敛了笑，正色道，“慕盟主，便是没有你的命令，此三人，也断不会死于乱剑之下。只因他们欠下条条血债，中原武人恨不能生啖其肉，自不会让他们死得轻松！慕盟主，你端的要保那傅清涟？就是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也在所不惜？傅清涟那个人，表里不一，心如蛇蝎，不过在你面前装个乖巧罢了。你喜欢的，是他的这个人，还是……”，墨如白适时闭了口，只因有些话不便于人前说。
“清涟是怎样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你不消多说，我自有办法，叫他改邪归正，”，慕云飞淡淡道，“就是他不领情，也要关他一辈子，让他不能再为祸江湖。他欠下的债，便由慕某替他还。”
“关他一辈子？哈，慕盟主，你说动我了，”，墨如白嬉笑一阵，又叹道，“真希望你也能说动其他人！慕盟主，太难了，就算你是武林盟主，要保他还是太难了。你要保傅清涟，那些个被害的家破人亡的侠士，岂能善罢甘休？血债，总要血偿啊！我与子玄站在你这一边，可也是因为与傅清涟素无过节，如若他将手伸到颍川书院，我等自是不死不休。”
“那慕某可得谢谢清涟，没有把天下得罪遍了，还为慕某留了一二盟友。”，慕云飞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哈哈哈，”，墨如白闻言大笑，“嘻嘻，慕盟主啊，慕盟主，你真真是个滥好人儿，若我是女子，定要死缠着你不放！”，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番话，你同我们说可以，可别叫外人听了去，否则啊，他们定要将傅清涟先杀之而后快！”
“慕某虽不聪颖，却还是知晓些人情世故。”，慕云飞叹了口气，“如若可能，慕某真想在阴阳旗下立誓，发誓决不让清涟再祸害……只求诸位高抬贵手，予清涟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过——”，慕云飞苦笑，“各路豪杰，大概是不愿听我这痴人说瞎话的。”
“我愿听。”，墨子玄幽幽开口。
“听吧，慕少侠，子玄愿听你说哩！何止子玄，那些个未被波及的武林中人，还有天下所有平头百姓，都愿听你说，哈哈哈~”，墨如白绕着鬓边碎发，款款道，“不过要费些银两罢了。”
“他们，还未败。”，墨子玄道。他是落鸿山庄庄主叶非花的关门弟子，叶非花对他特别关照。打小，叶非花除教他武艺外，还教了些兵法，他自懂得“骄兵必败”之理，此刻听墨如白与慕云飞说得入神，忍不住出言提醒。
“他们必败！”，墨如白笑道。
墨子玄住了口，他知道自己这个兄长从不打诳语，又是料事如神，所言之事皆中。既然兄长这么说，那么他一定有了必胜的把握。
慕云飞闻言点了点头，这一战，会胜。
他输不起，但傅清涟输得起。
他未给自己留后路，傅清涟的后招恐怕有上百条。
慕云飞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傅清涟。傅清涟也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慕云飞。
他分明知道慕云飞绝不会对自己下死手！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痴人瞎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