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屋》栗和

62、Part.LXI 温暖人心的鬼屋之旅

　　顿时，真正的沉默出现了。
　　如果说之前只是因为误会产生的尴尬而不知道该怎样进行话题的话，这一次，是真的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除去九泉也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偃季的逝去抱有发言权。甚至连安慰都要自省自己是否有足够的立场，毕竟，偃季，并不是人类。
　　于是他们就那样沉默着站在路上，旁边有人来来往往，偶尔也会有人注意到这四个年轻人奇妙的凝固状态，但是更多的人根本没有在意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快乐想要追寻。
　　不过这样的沉默也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九泉也蠕动着嘴唇开口了。
　　“所以……我想，进去看看。”
　　剩下三个人偷偷地交换着眼神，许简晖迟疑地走到九泉也的身侧，“你确定吗？”
　　九泉也点了点头。
　　“我说……”赵阡辰也发出了迟疑的声音，“既然是至亲死在这里面，那么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吧。毕竟，看到她离开时的地方……”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含糊不清的嘟哝了。
　　“不，不会的。”九泉也轻声否认着，“我看不到她离开时的场景。那个时候，煞在里面，把整个鬼屋变成了自己的内部。我听仍牙讲，煞的内部会追溯你的过往，把你从现在的生命体一步一步带回到你一切的开始。而生命，就会在这样的追本溯源中，渐渐被剥离因为岁月所获得的一切理智和情感。”
　　“……”
　　“……然后，逐渐消融在煞之中。”
　　又是一阵沉默，毕竟其他人从来没有听过九泉也讲述煞内部的事情，包括许简晖。
　　“仍牙回到了自己一开始，还是一个会使用活祭的祭司时的场景之中。偃季停留在她诞生的忘川河畔。本来仍牙也很有可能被吞噬的，但是他跑进了偃季的幻境之中，于是煞对他的吞噬暂停了。而偃季则因为在那个场景中呆的时间太长，于是……”
　　九泉也的眼睛冷漠地睁着，比以往睁得更圆更大，看上去就像快要窒息的人。但是即便如此，她的眼窝处依旧是一片阴影，许简晖只能看见那里面偶尔有投射出来的光点。
　　也许是憋得太久，也许是因为这些事情本来就不应该只闷在她自己一个人的心里。就像亲人去世，总需要可以将悲伤发泄出来的对象。或许是朋友，或许是师长，或许是其他同样身为亲人的存在，但无论如何，这一切悲痛的起源，总需要一个地方可以说出来，才可以缓解那份无处可逃的悲伤。
　　“……所以仍牙可以获救，然而偃季却先他一步离开。”九泉也眨了眨眼睛，许简晖以为她会流泪，但是她的眼睛里连一点泪光闪烁的晶莹也没有，如果不是她身上那股令人浑身发冷的安静和肃穆，许简晖甚至会认为她是在讲别人的事情，“如今，躲在这里的煞和店长一起消逝了，什么都不存在了。关于偃季在最后究竟身处于怎样的地方，我们也是看不到的。甚至就算走进去了，实际上偃季消失时，也并不是踩在那里的土地上。”
　　“那你……”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进去看看……”九泉也稍稍抬起头望向那整座附在石头墙壁里的建筑，她把帽檐又往下压了压。
　　我没有缅怀他们的地方，无论坟墓还是骨灰。

　　气氛忽然变得这么凝固，简直是许简晖始料未及的，在这种时候，当然不能说不去了，但是如果保持着这样的情绪进去的话，那感觉不像是去鬼屋而是去公墓，真是一股说不出的尴尬。
　　“如果想去的话那就去啊，又不是什么游人禁止的地方。”万幸，课代表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她语气轻松，完美地把这严肃的气氛拉回了一点轻松愉悦的方向，“不过，始终沉浸在过去并不是活人的做法，就算这个时候再去的话，也就单纯地把它当做一个游乐的设施吧。”
　　九泉也转过头看着课代表，她的目光有着从未出现过的为难。
　　“你总要有想开的一天啊。”课代表挪动到九泉也的身边，拍拍她的肩膀，“鬼屋就只是鬼屋而已，是游乐场让人寻求快乐的一部分。没有必要给它加上那么多的意义，无论是偃季也好，还是仍牙或者店长，就算是我和许简晖这些人，我们也终有一天会面临身边至亲的离去。但是世界并不会因此而停止运转。”
　　生命的强大是彼岸无法明白的，庆贺生，悼念死，这一切都是人世的轮回，蕴藏了人类的无限情感，但这一切绝不会成为阻碍生命继续延展的屏障。
　　“既然这么决定了，那就去吧？”赵阡辰笑了笑，他属于这四个人中最状况外的一个，但此刻仍然不遗余力地试图把气氛拉回正轨，在游乐园里跟出殡一样站着，怎么看都太诡异了。
　　“那是当然。”课代表拍拍手，“这是游乐园里为数不多我可以玩的项目，怎么能放过。”
　　“太惨了，从没在游乐园里见过这么惨的年轻人，鬼屋的存在意义我终于发现了。”
　　其实所有人都没有对这间隐藏在树荫之后的鬼屋抱有任何的期待，因为那做成滴落血迹特效的字体和颇有些做作的宣传海报，都让人有一种无言以对的尴尬。
　　但是当他们买票进场（鬼屋不包含在通票游玩项目之中哦~★）后，才发现事情好像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小儿科。
　　“我觉得，好像不对劲。”
　　当时，他们一行四人被一个打扮诡异的牧师带进小房间，并被要求坐在这里观看鬼屋的虚拟历史短片时，赵阡辰咽了口唾沫，在许简晖耳边这样小声说道。
　　“我也……”课代表感觉自己的脑门上也已经开始冒冷汗，“我以为这里就像是普通公园鬼屋那种，里面摆一些做工粗糙的鬼怪模型，然后游人们排队进去看一圈那样的鬼屋。但是现在按照这个阵仗来看，怎么感觉，好像是，按照那种大型逼真的体验式鬼屋来的……”
　　许简晖没说话，但是他的脑海里已经冒出了恐怖游戏里的登录界面。
　　总的看下来，似乎只有九泉也一如往常。她淡定地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行动着，连观看这胡诌的背景短片时都十分专注投入，好像了解这些真的可以为她给这个鬼屋驱邪带来帮助一样。不，等等，这只是一个鬼屋而已，不需要驱邪。
　　鬼屋模拟了某个古老的大家族的惨剧，要理解，毕竟场地不是很大，并不是真的可以堆一个医院或者一座学校起来。但即便如此，已经让除了九泉也以外的剩下三个人因为始料不及而感到背脊发凉了。

　　以下，节选自课代表的闲暇记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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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觉得听从九泉也的要求进入这个鬼屋，简直是这一天最失败的一个决定。虽然说不进入鬼屋剧情就无法获得推动，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个配角而已，要什么推动剧情啦！！
　　本来以为只是粗制滥造的模型展览，没想到居然是现在流行的体验式鬼屋。非常糟糕，我并不想要这样的体验，而且在发现上了贼船的时候，我专门跟另外三个人确认了一下。没想到赵阡辰和许简晖这两个大老爷们儿居然都是怂货，赵阡辰暂且不论了吧，毕竟外表看着牛高马大反而有着一颗怕鬼的纤细心灵的彪形大汉也不是没见过，但是许简晖同志，你他妈好歹也是经历过鬼故事的人了，你怕个头啊！
　　真正能让我感觉到一点安心的，是九泉也。我觉得进了鬼屋之后，应该是里面的鬼比较怕她才对。但是我又很担心她在“鬼”窜出来的时候对着人家的脑门pia一张符。
　　不管怎么想，我的心情都无法平静。
　　总之，我们在观看完虚构的家族惨剧小短片之后，就进去了。至于短片讲了些什么我记不太清，因为是按照鬼片的格调来拍的，我不敢看。
　　入口是类似玄关的小隔间，当我一脚踏进这个小房间时就开始惨叫。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吓到我了，可能是昏暗的光线，又可能是房间的布局太过诡异，或者是气氛过于阴森，再或者是我的心理加成，总之，我一进去就吓得叫了起来。
　　被我的惨叫影响得手足无措的赵阡辰和许简晖一人一边架住了我，不然我很可能就会直接躺地上了。赵阡辰用发抖的声音大喊着，“这里又没鬼！你叫什么啊！！”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真的很认真地在思考吓到我的东西，但是不行，理智什么的只能冷静一瞬，“啊我知道了！我没带手机啊！没有手机！！”
　　说实话，如果有手机的话，恐怖气氛能打个三折。但是不行，我们的手机都放在外面了。
　　“手机的话我们也没有啊！”许简晖也是惊慌失措，但是现在回想一下，赵阡辰是真的被鬼屋吓到了，但是许简晖可能很大程度上是被我吓到了。
　　只有九泉也，她一脸震惊加茫然地看着我们三个人乱成一团，据尚有点余力的许简晖事后回忆，当时的九泉也脸上表情格外精彩，仿佛是一个傻子般看着我们三个表演，满脸写着“这是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总之，我们的鬼屋之行就保持着这样的形势开始了。但是，走到后面，我们才知道，这些根本都不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