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屋》栗和

31、Part.XXX 是……朋友啊

　　“妈诶，姐，我错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赵阡辰捂着鼻子，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
　　此刻他和九泉也站在某个远离教室的角落，周围时不时有人经过，但是在这种时候，三三两两的男生女生混在一起出现在校园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奇怪，所以也没有人注意他们。
　　九泉也已经受够了赵阡辰和他那帮死不正经的同学，满脑子只想着赶快结束对话，于是二话不说直接进入正题，“我想问你，许简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哈——？”赵阡辰以为自己没听清。
　　“字面意思的，许简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阡辰凝视了九泉也良久，但也没能从对方那张冷冰冰的脸上找寻到更多的线索，只好颇为苦恼地回答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好人……吧？”
　　“吧？”九泉也一皱眉。
　　“因为现在说好人不都是略带贬义的吗？”
　　“那他以前，比如说在初中的时候，有发生过一些值得一提的事情吗？”
　　“值得一提……”赵阡辰又皱起了眉头，揪着自己的短发看向别处，“他值得一提的事情的话倒也不是没有……”
　　九泉也正要发问，却冷不防赵阡辰冲着她一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九泉也同学，你这已经算是在打探别人的隐私了。我虽然不是许简晖的兄弟，但好歹也跟他从小一块长大，不能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不是？”
　　有理有据，九泉也虽然烦得不行，心底却还是忍不住认同了他的说法，“那你要怎么样？”
　　“其实也不是我要怎么样啦，关键还是在你啊。”
　　“我？”
　　“对啊。”赵阡辰又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如果你是因为要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的话，我肯定得保守秘密了是吧？但是，如果——你是因为别的某些原因，要知道许简晖这个人的为人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别的某些原因？”九泉也感觉自己快要跟不上这个混蛋的节奏了。
　　赵阡辰郑重地点了点头，稍稍又往前凑近了一点——九泉也立刻后退半步。他只好无奈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会更进一步。
　　“好了好了……”他保持着这个距离，低声说道，“比如说，你是因为——喜欢许简晖的话，那么你想要知道这个人的为人就……”
　　就在拳头距离鼻尖还有一厘米的时候，赵阡辰的话戛然而止。
　　“说不说？”九泉也冷得宛如一块千年寒冰，削尖了的那种。
　　赵阡辰猛然一扭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死也不说！”
　　九泉也气得真想揍下去。但毕竟这是在学校里，校规规定不能打架。
　　她愤愤地甩开手，想要转身离去。但是脑子里又回想起之前在红屋里店长和仍牙对她说的那些话——啊，真是烦死了啊！！
　　于是转了一半的身又停下，九泉也一脸纠结，咬牙切齿。
　　“喂，你没事吧？”赵阡辰似乎觉得九泉也这个反应很有趣，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很快又收敛起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拍了拍九泉也的肩膀，“说点认真的吧。你这样莫名其妙地跑过来打探别人的私事，自己又说不出个理由来，本来就算挺不礼貌的吧？”
　　虽然心里很不愿意承认……九泉也别过视线，不情不愿地说：“嗯，我承认。”
　　“如果是别的人的话，就算是女生，我都可能会说上一句‘不知道’，然后掉头就走了。但是你的话是例外。”
　　“……为什么？”九泉也疑惑地看向赵阡辰，眼神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警戒。
　　“因为给许简晖游乐园通票的就是我啊。”赵阡辰倒是十分坦然，“要不是我肌肉拉伤了，不然才不会给他呢。本来以为这么个没有好朋友的家伙不会去的，结果他居然邀请了你。唔，真是大大的出乎意料啊。”
　　“……”
　　“那么你能给我一个理由吗？”赵阡辰看着九泉也，很平静也很认真，“他初中的时候的确遇到了一些事情，改变了他的部分。但这其实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我和他甚至从来没有提起过，想要当做从未发生过一样。所以，你还觉得这是能随随便便说出口的事情吗？”
　　眼前的女生明显失却了一开始的咄咄逼人，仿佛一支锐角被人硬生生从中折断，她的身体也不再紧绷，肩膀微微垮了下来，看上去，好像遭遇了败仗一般垂头丧气。
　　“……许简晖，是我第一个朋友。”九泉也低着头，就像是在认错的孩子一样，“我不知道他怎么看我的，但在我这方面看来，他应该……算得上是朋友了。”
　　“啊……”赵阡辰面上没说话，但是心里在为许简晖默哀。
　　“我和他因为某件意外的事情而认识，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不方便细说。但是，在解决这件事情的过程中，我感觉到许简晖似乎并没有对我坦诚相见。我不觉得他会是一个可以若无其事地欺骗他人的人……不，应该是说，我、我不想相信他是那样的人。所以就在想，是不是，他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九泉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也没有抬起头，只是背靠着墙壁，沉默着。
　　“……啊，原来是这样啊。”赵阡辰抓了抓头发，“没想到你会把这些说出口，看来你没有传说中那么不近人情嘛。”
　　九泉也已经懒得再反驳他，别过头，生无可恋心如死灰。
　　“既然你这么冷面的人都能说出这种话，那看来我不对你老实一点也不行了啊。”赵阡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九泉也微微一笑——这份微笑又像之前一样，是运动场上混合了汗水味道的阳光。
　　可惜的是九泉也还低着头，根本没看见。

　　仍牙以为自己一进病房，课代表就会扑过来——假如她能扑的话。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课代表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看书学习，右手搭在面前的小桌板上，一笔一划艰涩地适应写字，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察觉有人站在了病房门口。
　　“……刚刚，我差点以为你被附身了。”仍牙走到课代表的病床前，对她莞尔一笑，“毕竟昨天听偃季的描述，你好像吓得不轻。”
　　课代表缓缓抬起头，用她憔悴的脸对仍牙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见怪不怪，佛系状态。”
　　“在做什么？”仍牙把带来的牛奶一边往床头柜上放，一边低头看去，“……嗯，这么认真吗？”
　　摊在小桌板上的是东泽高中的日常小试卷，美其名曰课间小练。
　　“同学给我带来的。我好多天没去上课了，虽然高三也不存在进度不进度的问题，但是练习还是不敢断的。”
　　“是许简晖同学给你带的吗？”
　　“当然不可能了。”课代表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答道，“毕竟在这个事件之前，我和许简晖的关系也并不算太好，也就是同班的点头之交。突然之间我住院了，他就不停地往我这里跑，这传出去不是很奇怪嘛。要知道，这些练习试卷和评讲答案，是要每天都送过来的。”
　　“昨天在偃季那里受到惊吓之后，还做得进去卷子吗？”
　　“就是要靠学习来驱赶恐惧啊！”课代表忽然激动了一瞬，右手猛一握拳——然后一声惨叫。
　　她抽搐着脸部，严肃道：“只有靠着学习的一股正气，才能驱散各种牛鬼蛇神！”
　　仍牙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左右张望了一下，问道：“今天那个女生也不在？”
　　课代表的表情稍微黯淡了一些，“嗯，她最近的状态都不太好……以前还经常和我聊天的，但现在就算是回来了，也非常疲累的样子。呕吐和发烧的次数都变多了。”
　　仍牙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他知道课代表的话还没有说完。
　　“……所以，我其实不太相信偃季的话。”课代表定定地看着试卷上的铅字，“不过我先提前申明一下，我并不是不信任偃季。而是……太难以置信了，如果她真的是鬼，那么为什么还会被病痛所折磨？”
　　“觉得太不科学了是吗？”
　　“科学？！”课代表猛一抬眼，“你现在跟我谈科学？跟因为遇到那种事情而身受重伤的我谈科学？这才是最不科学的好吗！”
　　“哈哈，不过是开个玩笑啦。”仍牙笑道，轻轻拍了拍课代表的脑袋作为安抚——有的时候，他会做出这种好像父辈对待孩子一般的动作，“所以今天我才会来的呀。虽然说槐树花那边也很重要，但是这边的事情感觉也不能搁置，所以我过来看看情况。”
　　“那么看出什么情况了吗？”
　　“这当然要等那个女生回来才能有结论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响动。两个人循声望去，女生的父亲从门口匆匆地走进来，看见课代表和仍牙看着自己，便朝两人露出一个作为打招呼的微笑，又低头去女生病床的床头柜上翻找着什么，找到之后又匆匆地走了出去。
　　很快，快到这番沉默都还来不及感觉到尴尬。
　　而仍牙仿佛呆了，竟然怔怔地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半晌没有任何动静。这种模样让课代表想起了昨天的偃季，与那时别无二致的不安开始在她心底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