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大宋第一女巫》羊笔笔羊

29、12.一剑穿心

　　雨珠连成串不断地从头上戴着的斗笠上流下来，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然而我却依旧能够看清那双在夜色中显得冷冰冰的眼睛，隔过重重雨幕对我们流露出残酷的笑意。
　　“留下青龙珠，我可以考虑给你的女人留一个全尸。”那个从头到脚包裹在黑色里的人开口了，他的声音十分嘶哑，像是毒蛇吐信的声音。
　　这人怎么会知道青龙珠在我们手上？！消息是从哪里走露的？
　　我下意识地松开了展昭，轻手轻脚在他身后站好，并且凝神屏息去听周围的动静。而当我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风声雨声中轻微的衣料摩擦声、呼吸声、心跳声就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这里果然不止我们三个人！
　　在心里一紧的同时，我也轻轻抬手握紧了自己的弓箭。——展昭后来又给我买了一批羽箭，并且警告我不要再做任何拙劣的改造。他说江湖险恶，即使我没有伤人之心，也难保别人没有害人之意。
　　没想到，真的让他说准了。
　　“还有九个人，”我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压低声音告诉展昭，“左边三个，右边三个，后边还有三个。”
　　我们被包围了，在这陡峭险峻的山路上，还是在骤雨倾盆这样适合杀人的夜晚。
　　“阁下何人？”展昭没有回头看我，却不着痕迹地挪动脚步把我挡住。他沉声开口，手已经悄悄扶上了剑柄。
　　黑衣人哑声回答说：“鹰阁，十三。”他像是在笑，只不过面容隐在黑巾之后，“若是见了阎王，你可以这么告诉他：是鹰十三杀了你。”
　　这种中二气质满满的话让我在高度警戒的时候仍旧忍不住吐槽：这个杀手实在废话太多，难道不该一群人埋伏在暗处突然发难打人个措手不及吗？还上来不紧不慢地做了个自我介绍，他以为这是应聘求职还是相亲大会？
　　江湖果真是中二病晚期患者的天堂。
　　不过很快我就没有胡思乱想的时间了，黑衣人虽然是为夺青龙珠而来，但从他刚才的话可以判断，无论我们配不配合，他都是打算取我们的性命的。
　　所以他出手了，就在自报家门之后。
　　我的夜视能力真的很差，但是我已经学会在这种危急场合依靠听力。我听到了拔刀的声音，短促刺耳，几乎还来不及眨眼，黑衣人已经冲到了展昭的面前。
　　而迎接他的，是展昭手中巨阙的剑锋！
　　他们两个的速度都快得不可思议，我根本无法用自己这双可怜的近视眼看清他们的动作，只能捕捉到两人迅速靠近的脚步声，两兵相接“乒乒乓乓”爆豆子一样的金属撞击声，还有他们一绵长一急促的呼吸声、一稳健一沉重的心跳声。
　　两个人眨眼间就已经过了十几招，在他们交手之际，剩下的九个人也从藏身之处猛地跃出。我早已用最快的速度弯弓搭箭，仓促瞄准离我最近的那个杀手就松开弓弦放了一箭。
　　箭矢划破空气的尖锐声音消失于没入土地的闷响，这一箭落空了，那人躲了过去。
　　没有时间遗憾或是懊悔，我猛地着地一滚躲开迅速还击过来的暗器，和展昭拉开了大概不到十步的距离。
　　时间在这种场合仿佛被无限拉长，然而一切实际上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九个人中有六个都扑向了展昭，剩下三个朝我招呼过来。
　　天边劈过一道闪电，他们手中的兵刃蓦地闪出寒光。一把鬼头刀和两把剑中最近的已经离我不到三米，冰冷的金属光泽阴森而又泛着杀气，刀剑划破空气时发出尖锐的喟叹。
　　冰凉的雨珠打在我的脸上，让我忽然想到了死亡。
　　就在我再次拼命弯弓搭箭的时候，我听到了展昭一剑刺穿某个杀手胸膛的声音，而与此同时他的背上也挨了一刀，我甚至能分辨出血花绽放的声音。
　　——他没能来得及躲避，因为他反手掷出了掌中的长剑，猛地贯穿了离我最近的杀手的头颅！
　　我从不知道原来生死相搏可以变得如此血腥，那个人的脑袋有三分之二都被削了下来，和惨叫一起爆发出来的还有浓郁的血腥气，混合着雨水，刺鼻到令人作呕。
　　但我没有呕吐的时间，展昭拼着挨一刀替我解决掉一个人，不是给我机会发泄恐惧的。
　　一闪而过的耀眼电光转瞬隐没在大地尽头，黑暗再次势不可挡地降临。我拼命抑制着颤抖，再次松开了弓弦。
　　弓箭其实真的不适合近战，但是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这也是我唯一的优势了。
　　而这一箭也终于没有落空，那个是鬼头刀的杀手闷哼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心脏受到重创让他浑身抽搐起来，大量失血消磨了他所有的勇气和力量。
　　这个人，已经不足为惧了。
　　但我没有时间关注这些，我的下一个动作就是再次鱼跃前滚翻，堪堪躲开刺来的一剑。
　　这一夜幸而足够黑，如果没有刚才那道闪电，那几个杀手也没有机会对我发动这样准确的攻击。我在一滚之后就躲进了草丛，就地趴伏再次弯弓搭箭，趁着使剑的杀手暂时失去我的踪迹，朝着他放了一支冷箭。
　　“铛”的一声，他竟然挡开了飞箭，而我也在同一时刻暴露。
　　又一道闪电撕破夜空，将这一小片战场照得雪亮。倒在泥泞的山路上的残破尸体、散落的刀剑、赤手空拳对付五个杀手的展昭，还有——迎面朝我斩来的剑锋。
　　我仿佛在雪亮的剑身上，看到了自己恐惧的倒影。
　　拼尽力气往斜后方倒，我也仍旧没能躲过这一剑。它几乎整个没入了我的肩膀，并且随着那人不断发力仍在不断下沉。
　　这个杀手似乎是想把我劈成两半。
　　死亡的恐惧降临地猝不及防，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惨叫了，或者说我不确定那种尖锐可怕的声音是我自己发出来的。我的本能反应，是伸手去挡要置我死地的致命武器。
　　不幸中的万幸，我手里当时还紧紧攥着弓箭，所以迎上剑锋的也是弓身，不然我的手指头都会被锋利的剑刃削掉。
　　这个动作为我赢得了大概不到半秒钟的存活时间，就在我被劈成两半的前一刻，我面前剑客的头颅伴随着展昭的怒喝声飞离了他自己的肩膀。
　　展昭伸手就拔出了我肩膀上的剑，反手格挡追过来的三个杀手，并且还冲我大吼了一句：“躲起来！”
　　黑暗再次迅速笼罩大地，我半边身子已经疼得没感觉了，我甚至不敢确定我的右胳膊还在不在自己肩膀连着。我只能用左手撑着地，手脚并用拼命地往后退。
　　展昭正对付着那三个仍旧未被他解决的杀手，他的身上不断散发出血腥味。我不敢想在我没注意的时候他又挨了多少刀、受了多少伤，也不敢想他为了救我又付出了多少代价。
　　我只希望这场战斗赶快结束，然后我可以痛痛快快地扑到展昭怀里哭一场。
　　或者直接痛晕过去。
　　展昭的动作比起之前慢了很多，然而那三个杀手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我相信如果不是三对一，他们没一个能对付展昭。
　　我抖着手再次举起了弓，然后回手从箭筒中抽出一支利箭——虽然这说明我的胳膊仍就连在我的身上，但是我几乎控住不住这种伤痛带来的剧烈颤抖。
　　血混合着雨水浸湿了我半边身子，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可以通过每个人的心跳精准地判断他们的方位。
　　不合时宜地，我想起了爷爷曾经说过话。他说打靶子和打活物不同，比如当你瞄准一只鸟时，一定要沉住气。要想象你在和它一起飞，判断它飞行的速度、预测它飞行的轨迹，然后找到最佳时机，放出致命的一箭。
　　我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颤抖，我屏住了呼吸、闭上了眼睛，把一切交给了感觉。
　　“嗖”的一声之后，伴随的是箭头没入身体的钝响和惨叫。这一箭我瞄的是心脏，血液喷溅出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为此恐惧了，我往后一靠，倚在了背后的树上。
　　突如其来的暗箭明显打乱了三个杀手的阵脚，一个已经倒下，展昭随之又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一个。
　　“扑通”一声，最后一个杀手猛地跪了下来，从他的说话声音我听出了这就是那个自我介绍的“鹰十三”，他嘶声说：“饶命！别杀我！”
　　展昭的剑顿在了半空，他究竟还年轻，不能狠下心来对一个向他跪地求饶的人痛下狠手。
　　然而也就是在这一刻，鹰十三竟然甩手扔出了他的剑！不是朝着展昭，而是向着我！
　　闪电再次一寸一寸劈开浓黑的夜，我眯着眼，看到展昭徒劳地伸长手臂去捞那把脱手飞出的剑，而鹰十三擎着短刀朝展昭刺了过去！
　　我吐出一口气，松开了一直紧绷的弓弦。
　　利箭与飞剑擦身而过，没入鹰十三的心口，把他钉在了地上。
　　而我甚至来不及闭上眼，那把剑就在一瞬间没入了我的胸口，重重地把我钉在了树上。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一定无法理解被冰冷的长剑扎了个对穿是怎样恐惧的体验，我还没有感受到疼痛，就已经吓疯了。
　　随之而来的是无法忍受的疼痛，我张嘴想喊，可是只吐出一大口血。
　　展昭扑了过来，他伸手用力按着我的伤口，或是我伤口附近的穴位——我已经分不清了。
　　我只能听到他颤抖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
　　“二宝，”我不知道展昭脸上的水是雨还是泪，但他听起来像是要哭了，“二宝。”他哽咽地叫出我的名字。
　　我吐出了更多的血，灭顶的恐惧过后是更加细致的恐怖，我想，我要死了吗？就这样死在了这里？
　　展昭还在用力按着我的伤口，好像这样能止住咕嘟咕嘟冒出来的血似的。他的手在哆嗦，他的人也在哆嗦。
　　“你不会死是不是？”展昭抖着嗓子问我，“告诉我你不会死。”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要不是我这么害怕，我可能会笑出声来。我想抬抬手摸摸他，可是浑身上下都没力气，动也动不了。
　　可就在我觉得我要死了的时候，我的心脏忽然跳了一下。
　　没有比这更可怕的经历，钉在我心脏上的长剑随着那一下跳动几乎给我带来了撕裂般的剧痛。
　　我惨叫出来——我竟然有力气叫了——我拼命抬手去抓那把剑，尖叫着和展昭说：“拔*出来！把剑拔*出来！”
　　展昭可能是吓坏了，他想按住我，因为我的手直接握在了剑刃上。但是我感觉不到那点细微的疼痛了，我的心脏又跳了一下，我整个人痉挛了一下。
　　偏偏在体验这种极度的疼痛时，我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拔*出来！”我尖叫着哀求他，“把剑拔*出来！我疼！”
　　展昭按住我拼命乱动乱蹬的手脚，他颤抖着把手握在剑柄上，最后看了我一眼，然后低下头猛地拔*出了长剑。
　　血几乎在瞬间喷了他一脸，我扬起脖子拼命倒抽了一口气，感到心脏再次疯狂跳动起来。
　　在风雨声中，我听到了血肉重新生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