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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等死的人 ...

  •   我只在外面呆了一会儿就回去了,不为什么,外面还哗哗地下着雨,冷风呜呜地吹,而我只穿着单薄的夹克、牛仔,早被冻得直哆嗦了。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一头雾水已经足够令人沮丧,再把自己弄病了就更倒霉了。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山洞里的那人还活着,没等走进洞穴我就听到了他吃力的心跳和呼吸声。发生了这么多无法理解的事情,这叫我心里很茫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本能地靠近方圆十里内能摸到的唯一一个活人。

      “我刚才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我一屁股在那人边上坐下,想说说话好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那你呢,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这人用沉默回答了我。

      “那么,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我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空气里的血腥味更重了,“你伤得不轻,应该赶紧去医院。要不这样吧,我们搭伴从这里出去,我送你去医院。”

      这人终于开口了,哑着嗓子说道:“我在等死。”他的语气里有一种茫然的无奈,还有些许自嘲。

      我顿时哑口无言,半晌才干巴巴劝道:“活着不易,我们要珍惜生命呀。”

      他似乎笑了,慢吞吞地回答:“他们大概天亮就会找过来了,你再呆在这里,也会死。”

      我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里直发毛,连连追问道:“谁?谁要过来?坏人吗?他们要杀你?”

      “你是宋人?”他忽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不着边际的问题。

      我疑惑地“啊”了一声:“宋人?什么宋人?我不姓宋,我姓陈,我叫陈珍。不是精武陈真的那个真,是珍珠宝贝儿的珍。”大概是由于思维较为混乱,我的自我介绍更像是胡言乱语、唠唠叨叨的废话。

      这人大概是听傻了,半晌才有气无力地说道:“算了,你赶快走吧。尽量挑小路,别被那些人撞见了。”

      “什么人?”我牙关有些打颤,可能是活了这么久头一次遇到生死威胁,刚才懵着没感觉,现在听这人提到“死”,终于开始恐慌了。

      “西夏兵,”只听他轻声说道,“他们很凶残,你这样的年轻姑娘落到他们手里,下场比死还惨。”

      我不由打了个寒噤,先是六神无主了一会儿,片刻后忽然思绪回笼,下意识地反问:“西夏……兵?哪个西夏?李元昊的那个西夏?”

      “是。”他艰难地喘息着,大概是终于觉得我搞清了现状,松了口气一般回答我。

      我顿时感到一阵劫后余生的恍惚:“我说哥们儿,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西夏早就不在了。你是不是失血过多,产生幻觉了?看把我吓得这一身冷汗。”

      他又不说话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我一句话点醒,从自己的幻想中清醒了过来。我决定帮他一把,于是按着他的肩膀认认真真地解释说:“现在是公元2017年,西夏早就被汉化了。当兵的也不会杀人,咱们解放军纪律严明着呢。”

      这人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把眼睛也闭上了。我有些不乐意,觉得自己失去了欣赏美的机会,于是不屈不挠地接着骚扰这个疑似精神错乱的小哥儿:“我刚才已经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你了,那么请问你怎么称呼呢?免贵是?”

      他没有回答,我听到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有些刺耳。紧接着,他把一个冰凉的、沉重的东西塞给我,然后困难地开口:“快走吧。”

      我掂了掂手里的东西,诧异地问:“这是什么?”

      “……剑。”他听起来随时可能断气的样子,喘气的声音像是拉风箱似的。

      我更奇怪了,伸出手碰了一下手里的家伙,摸到了冰冷的剑身,还闻到了混合着血腥气的金属味道。然后,我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诚实坦率地告诉他:“我不会用剑。”

      “……”

      “这真的是剑吗?我只在体育课上见过那种没开刃的器材剑,你这个这么重的,还真没见过。不过这是管制刀具吧,你是不是惹了什么厉害的仇家?”

      “遇到要欺侮你的人,就拿这把剑杀了他。”他又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低得我得凑近才能听到,“若是杀不了,你就用这把剑……自行了断吧。”

      我顿时呆住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却渐渐弱了下去,我忽然觉得惶恐,把剑放在一旁,伸出手胡乱去摸他,结果碰到了他的胸口。

      触手粘腻湿润,还带着温度。我想,这是血。他的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个对穿,这种惨烈的贯穿伤,哪怕是及时送医也未必能救过来。

      这人,他也许真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心情顿时沉重起来,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直到我恍然发觉到自己停止呼吸的时间太长,并且没有任何窒息感的时候,才从晃神中回过了神。

      其实并没什么好怕的,我现在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大约已经是半个死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呢?虽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究竟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但是这个人在快死的时候,把他的剑给了我。

      ——虽然我不会用。

      鼓起勇气很难,但是鼓起勇气之后就没有什么是值得恐惧得了。我在几分钟之内就做出了郑重决定,要尽一己之力来救助他。

      第一步,带他离开这里。

      第二步,找到医院。

      okay,还有什么遗漏吗?

      我一边自嘲地问自己,一边抓起了这人的一条胳膊,想把他背起来,但是由于我对男人的体重预估错误,没能成功达到预计效果,而是被他压得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哥们儿,你真的该减肥了。”我疼得吸了口凉气,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然后用力撑着地又站了起来。沉重的男性身躯压在我的肩膀上,简直让人喘不上起来。我真是费尽力气才把他架着站了起来,然后又想起来他的剑还在地上搁着,于是只能弯腰去捡。在险些再次被他压塌之后,我终于一手拎着那把比我高中的书包还沉的剑,一手撑着他的身子,蹒跚而又吃力地朝洞外走去。

      这是一个漫长、枯燥、令人绝望的过程,这个生死不知、身份不明的男人随时可能死去。而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还活着,没准变成了吸血鬼之类的东西——当然,不排除这一切都是臆想,我个人更倾向于这是一场梦,醒来以后就会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

      再次呼吸到湿润的新鲜空气,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了。我扶着他好让他靠在山壁上,自己则累得瘫在地上,短短几步路消耗了大部分体力,胃里火烧火燎地感觉让我又有了还活着的感觉,亦或是错觉。

      天上的月亮还是老样子,我看着这轮巨大的冷月,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如果不是他疯了,如果我真的到了这个西夏尚存的地方……或者说时代,那么我该怎么办?

      我本能地拒绝去想这个沉重的问题。被莫名其妙送到什么荒僻的深山里,我还有可能找到回家的路。可是被送到至少千年以前,就算是活到一百岁也不可能等到我的曾祖父出生。

      躺了一会儿,直到寒气穿透皮夹克,一路渗进内衣里面,我才慢吞吞地爬了起来。乳酸堆积的效果从未如此迅速明显,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列火车从身上给碾过去了。那个人仍旧靠着石壁,毫无生气地垂着头。借着微弱的月光,我头一次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他的长相来。

      不得不说,他的模样完全对得起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英俊而又硬气。我的审美一向与周围人不符,看着那些小鲜肉总是get不到他们的帅点。但是这个人,基本可以说是国民帅哥,哪怕是我这样剑走偏锋的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好看。

      这无疑像是一剂强心针,我再次吃力地扶起他,说:“伙计,撑住了。虽然我身上一毛钱也没有,但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医院没准会让你赊账呢。”

      说完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迈开腿,忽然一阵隐隐的人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这阵声音听着很遥远,我努力辨别了一阵,听得更加清晰了,是十二个男人的声音。他们重复着一些简短的词语,不是中国话,也不是英语,听起来也不像法语、俄语、日语、韩语,或是任何一门我熟悉的语言。

      难道是方言?我有些振奋,刚想着要不要往那边去,好歹可以向他们求助。忽然这人之前说的话袭上心头——“西夏兵,他们很凶残。”

      我不由停住了脚步,迟疑起来。声音更近了,那些人在喊着什么,还有金属撞击的声音。

      很熟悉,这人把他的剑拔出来的时候,就发出了这种声音。

      我顿时觉得不妙,赶紧使出吃奶的力气,架着他往另一个听起来更加安静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声音来得很快,是从不同的方向传来的,人数也从十二个增加到了十七个。我没有空闲细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凭着本能拼命地逃,离着那些拿管制刀具的人越远越好。

      头上的月亮是唯一的指引,而我则像是身陷绝境的囚徒,绝望地逃亡、拼命地祷告,唯一的优势就是我不需要呼吸——是的,我已经停止呼吸了,狂奔时肺部的灼烧感再也不能算作困扰,这也许是今晚唯一的好消息。

      身后的声音逐渐变得遥远,可我突然听到陌生的声音从前方隐隐传来,凌乱的脚步、刀剑的低吟。

      完了,我们让人家包了饺子了。我停下了脚步,声音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让人又恐惧、又绝望。

      我握紧了手中的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等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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