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宕小姐 寻找甜蜜的安睡》关羽熙

2、「LOVELESS药物依赖」

　　醒来的时候，手背上已经吊了盐水瓶。
　　在睡眠中昏过去，早上任凭是谁也叫不醒的事，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包吃包住请回来的却只是个浪费钱看病的失眠又神经衰弱药罐子，若我是洲田也定会不满吧。
　　可是他没有。
　　“慢慢呼吸，对，看着我。”他注视着我空洞的眼耐心地引导着，“完全清醒了么？”
　　我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你的那个叫嘉里的朋友来看过你了，不过她还要上班，已经走了。”荒木补充。
　　“一直在吃这个么？”洲田将药瓶拎到我面前，秀气的面孔上有着不能称作表情的表情。
　　“洲田你这是在干什么！？”北池冲过来将他推开，“小津才刚醒，你这样质问她太过分了！”
　　“对呀！津姐现在身体状况不好。”卡乐一直握着我的手，感到我的手指无力地勾了勾。
　　我再度叹息。瞒不过了。
　　“我失眠，神经衰弱，幻听。”缓缓地说出这几个字，“需要靠药物来维持。”
　　卡乐的眼圈红了，低低地叫了声津姐。荒木和青灯则是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我不是神经病，我只是神经轻度衰弱。”解释，还是解释。直到如今我还期盼着有几人能相信我的话？
　　洲田走到窗户边，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药瓶扔了出去。
　　空气极度凝重。
　　“你们可以解雇我了。”我说，“我很明白，没有人原意雇用一个神经衰弱的人做保姆。而且我一直瞒了你们这事，很抱歉。”
　　一向不爱说话的青灯忽然张口：“留下小津吧。”
　　“我有说过要解雇她么？”洲田深蓝色的眼眸转向我，“以后不要再吃那东西了。”
　　“我说过我有病！不吃会死！”我突然发狂起来，用已经嘶哑的嗓子吼道。
　　对，我有病，我有病。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人。
　　“你们都是在干什么啊！？”卡乐也喊了起来，“津姐现在身体和心情都很差不知道么！？你们四个男人这样算是什么呀！？出去！你们出去！”
　　四个男人同时选择了沉默，一个接一个地乖乖走了出去。直到最后卡乐对我说：“津姐你好好休息吧，我也不打扰你了。”
　　房中空无一人了。
　　也就是卡乐关上门的那一瞬，一直在胸口积郁的心情，突然化作一口鲜血，从我的口中喷了出去。
　　“咳咳咳……”好难受。
　　狰狞的红色蜿蜒在地面上，就像我布满裂缝的心。

　　“洲田，你这么做是这些过分了。”荒木说道，“这些日子小津多么照顾我们，那么多琐碎的家务她一个人全包了。还要照顾我们五个人的起居，其中的辛苦你不会不知道。”
　　“嗯，我举双手赞成！津姐隐瞒我们这件事，并没有恶意呀！她只是……只是不想离开……”卡乐闷闷地垂下头去，“我喜欢津姐，她有时候虽然有些冷淡，但是温和又善良呢。无论我对她说什么，她总是耐心地听着，从来没有显出不耐烦的样子。哪像你们几个，我一说多了话你们就嫌烦。”
　　“我只是生气，她隐瞒了这事。”洲田蹲在凳子上闷闷地说，“她说了的话，我们可以帮她啊。自己承受算是怎么一回事呀！？”
　　北池笑嘻嘻地凑到洲田身边：“谁哪知道告诉你之后你会有什么反应，要是我的话绝对不会说的。”
　　“我会留下她的，我又没说要赶她走。你们都针对我干嘛……”洲田无奈地鼓了鼓腮帮子。
　　“没时间了。我们先回家去取东西，《LOVELESS》的组图还没有拍完。”清灯的头脑永远是最清醒的，他将这份被其他四个人都忘到天上去了的工作又重新给拽了回来。
　　“啊啊啊！清灯你不说我都忘了！快快快！快回去去取服装、化妆箱和机器！”卡乐哇啦啦地大叫起来，拉扯了洲田他们就往外走，“快点啦！昨天我和清灯选了处不错的景呢！而且，我这次设计的衣服绝对惊艳！啊，我亲爱的美少年们，快去试试吧……”
　　这三个大男人就这样被推出了病院。连带着，清灯一路无语地跟在他们后面。

　　我别扭地平躺在病床上，落在眼中的始终是白色的天花板，或许是刚才吐了血的缘故，现在每呼吸一次肺子都像被抽丝一样疼一次。
　　“啊！混蛋！”没人的时候我的脾气暴躁起来，在床上胡乱地扑腾着，忍不住发出一阵阵哀号。
　　当初离家出走的时候还说着我一定要自力更生，结果在北京生活不到一个月就难以为继了。为什么我当初只带出来一张银行卡啊，或者该说，为什么我要把自己搞到这个境地啊……
　　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变得好狼狈……就算是现在被洲田他们解雇自己也完全无处可去，说不定前脚刚踏出病院，后脚就会横尸街头了。然后次日的报纸头条就是什么《╳╳女青年饿死街头》，啊啊啊，真的要死了啊。
　　一边抱怨，心中不稳定的信念又接连冒出来，这算哪门子离家出走！？我干脆回上海去得了！
　　手机忽然爆炸似的响起来。GOD！我为什么要用摇滚乐做铃声！不知道自己是神经衰弱病人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恨不得仰天长啸。
　　“喂，嘉里，你干什么？”一上来我就没好气，郁闷地哇呜哇呜乱叫。
　　“姑娘！小声点儿！”嘉里吼了回来，“你总算醒了啊！”
　　“什么叫我总算醒了，我又没晕过去很久。”我不满地踢着被子，“我可说好，过些日子我拿到稿费就去买机票回上海，我不在这儿呆了。”
　　“拜托你，爱宕小姐，有点毅力好不好？”嘉里对于我这种左右摇摆的性格早就习以为常，“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就因为失恋这点小事跟我哭喊着要换座城市重新生活。”
　　“我活不下去了，这样真的会死人的！嘉里你不会想看到我死在北京的大街上吧？”
　　我一手握着手机抱怨，眼睛无奈地看着还在点滴的另外一只手。
　　“总之你暂时别回上海去，这几天赤须要来看你，最好还是不要错过。”嘉里用极其正常的语气说着令我极其震撼的事件——赤须要来！？
　　气顿时不打一处来：“女人！你答应过我不把我的地址泄露给任何人的！这次居然连赤须那小子都告诉了，你安的是什么心！？”
　　嘉里一定料到我会歇斯底里地大吼，满不在乎地等我怒完，才慢条斯理地问我：“你不是还迷着他么？”
　　“不要在我还没忘记他的时候再让我见他呀！”我激动到了一定地步，甚至把受伤正在扎点滴的针都给甩掉了。哇呜，疼啊……
　　“赤须回心转意了！他跟我保证以后一定我好好爱你。不然我怎么会下定决心告诉他你的地址！”
　　“啊哈。”我哑然失笑，“我是二手商品回收商么？他回心转意！？和我有什么关系！？玩笑！”
　　上天真是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赤须回心转意？当初她拉着新女朋友的手在我面前扬长而去的情景我可还是记得清清楚楚！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讽刺的事？怎么每个人都拿我当星期天来过！不要当我是记忆力减退的老太太！
　　“我知道你暂时还不能原谅赤须，但是你得承认，你还是爱着赤须的啊。津。”
　　“那个叫赤须的混蛋！”我呼哧呼哧喘着气，不禁为昨晚为失去赤须而哭泣这事感到后悔了。啊，我怎么可以那么软弱啊。
　　嘉里也做出了让步：“不是我偏袒赤须，也不是我不顾你感受。只是希望津能得到幸福。你们见面了不要吵架，好好谈一谈，会好的。”
　　“我不会去见那个王八蛋的！”
　　我一旦生起气来，嘴里就冒出各种各样不雅的词汇，噼里啪啦地往外掉。
　　“不见也得见！他明天就到。”嘉里强硬道，“你总不能这么逃避一辈子吧！是好是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和嘉里气愤得同时挂掉电话。在这方面我们还是默契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