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南望》风小雅

132、第 132 章

　　尘封的往事已讲完。
　　漆黑的房间里只留下沉寂。
　　萧朗终于开口，“你恨他吗？”

　　恨？
　　南浔沉默许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大概是恨过的吧。”
　　恨他为什么要那么冷漠，不声不响地就抛弃了她，抛弃了他们的家，恨他为什么要那么一意孤行，一棍子打死了南家所有对他的好。

　　可话说回来，当时的她那么依赖北辰，是不是无形中也给北辰添加了很多压力呢？
　　时过境迁，再去想当年的感觉，好像，只剩下无喜无悲的释然。
　　南浔想，大概是因为她真的把他当亲人了吧，所以不管他做了什么，她最终都会原谅他。

　　萧朗捏了捏南浔的掌心，低沉的嗓音有种安定人心的味道，“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她和北辰，前尘往事，都过去了。

　　南浔环住萧朗健硕的腰，脑袋靠在他胸前，低低问道，“萧朗，你后悔吗？”
　　萧朗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南浔仰起脸，即使房间晦暗，她的眼睛仍是那般明亮。
　　她盯着萧朗，一字一句说道，“为了我，你背弃了自己保家卫国的使命，更放弃了自己远大的前程。你心里，有没有后悔过？”

　　明明是那么热血的一个青年，却为她转了文职，明明已经是少校的军衔，离将军就差那么几步了，可为了照顾她，什么军人的荣耀、什么无量的前途，统统不要了。
　　今晚这番话，南浔在心里思量很久了。
　　当她得知萧朗为她做出的牺牲后，除了感动，更感受到一股压力。
　　她怕萧朗一时被爱情冲昏了头，日后明白过来，会后悔，更会怪她。
　　爱情，应该是能让彼此变得更好的。
　　可在这份感情里，她看见的总是萧朗的牺牲和委曲求全。
　　萧朗对她很好，可他对她的好，总让她觉得有罪恶感。

　　萧朗低低地笑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是自己决定的事情，就没什么好后悔的。
　　南浔能这么问他，说明她是在意他的。
　　萧朗心里欢喜，宠溺地摸了摸南浔的后脑勺，清朗地说道，“没有，我从来没有因为转文职的事情后悔过。”

　　当他终于可以亲自照顾她，不用再做一个她生命里的旁观者，他心里不知道有多欢喜。
　　虽然，这么做背叛了他的初衷。

　　他离开部队的那一天，无数的人为他惋惜，可萧朗却看的开。
　　即使离开了部队，他还是个军人，他只是在不同的岗位上报效国家、尽忠职守。
　　知道他想法的人，却忍不住叹气。
　　在部队里和在机关里，一个挣了军功往上走，一个卡着年限往上升，就晋升速度和军功章数目来说，那能一样吗？
　　脑袋要不要晃一晃，是不是进水了？

　　得了答案的南浔，沉浸在感动之中，忍不住加深了这个拥抱。
　　萧朗微微蹙了蹙眉，他一大老爷们，一晚上被一个女孩子抱着，说出去，好像有点奇怪。
　　可美人在怀，管它是谁抱着谁呢。

　　南浔的头发很柔软，有股兰花的幽香，萧朗嗅了嗅，感觉有些意乱神迷。
　　也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耳边传来南浔清浅的呼吸声。
　　萧朗苦笑，他无心睡眠，可这丫头倒好，到底是怎么能这么安心睡去的？

　　床本来就小，何况两个人还挨得这么近，萧朗的注意力全在南浔身上，最后半夜无眠，睁着眼迎来了黎明。
　　身旁的南浔呢喃了一声，醒了过来。
　　萧朗侧着身子看她，唇角一勾，“小寿星，生日快乐！”
　　南浔刚睡醒，迷迷糊糊地，呆呆地回了一句，“快乐。”
　　这样的南浔很是可爱，萧朗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尖。

　　元旦伊始，新年更新。
　　早上七点，萧朗乖乖地坐在灶台后升火。
　　没一会，火膛里就燃起了熊熊烈火，他抬起头，看着那个在案板前娴熟地和面、揉面、扯剂子拉面条的女孩，心里有些惊讶。
　　南浔是温室里的花朵，一直以来，被家人保护的太好的她，纯粹美好的不像话，但也脆弱的好像一碰就会碎似的。
　　可现在，看着如此烟火气的南浔，萧朗似乎看见了一个更坚强、更勇敢的南浔。
　　看来，两个月来的支教让南浔成熟了不少。

　　大铁锅里的水没一会就沸了，而南浔也快速地将纤细的面条丢了进去，与此同时，在两个白净的大瓷碗里淋上了酱油、麻油等调味品，接着就是捞面、放葱、淋热油，一系列的动作不慌不忙。一气呵成。
　　新年的第一天，一大一小两个人、两碗香气扑鼻的葱油拌面，阳光从窗户里爬进来，满室透亮。
　　萧朗端着碗，吃的无比珍惜。

　　陕北有许多古迹和小吃，南浔之前一直想去，奈何平常学校事情多，抽不开身，这次，萧朗来，两个人正好马不停蹄地将四周都逛遍了。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周天下午，南浔送萧朗去客车站。
　　人来人往的广场上，萧朗依依不舍地和南浔告别。
　　萧朗抱着南浔，喃喃自语，“真想赶紧把你娶回家。”

　　南浔听了，浅浅笑了，她们的婚期定在三月，早春时节、阳光明媚，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了。
　　南浔戳了戳萧朗的腰，“那你就想着吧。”

　　突然，人来人往中，萧朗看见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那个人在他的视野里一闪而逝，快的让人以为那是眼花。
　　萧朗抿了抿唇，神情变得很正经，他松开南浔，大庭广众下，单膝跪了下去。
　　南浔低下头，疑惑地看着他，发现他指尖夹着一枚戒指。
　　闪闪发光的钻戒，在眼光下越发耀眼。

　　扑通、扑通，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萧朗的掌心微微出汗，吐露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浔浔，你愿意嫁给我吗？”

　　广场上人头攒动，看见这边有人求婚，也不取票了，也不赶车了，一个个兴奋地围过来看热闹。
　　这一瞧才知道，郎才女貌的可真是般配啊。
　　有好事者更是自发地撺掇起来，“嫁给他，嫁给他！”

　　周围乱糟糟的，南浔眼里，却只看得见萧朗诚恳而英俊的面容，而萧朗眼里，也只能看见南浔清丽无双的容颜。
　　萧朗的求婚来的太过突然，南浔有些不知所措。
　　女孩子大概都幻想过自己被求婚的场景吧？
　　而南浔幻想中的那个人，是北辰啊。
　　现实和幻想，突然混杂在一起，南浔越发地不知所措。
　　南浔啊南浔，你和萧朗婚期都已经定了，早已说定要嫁给他了，为什么现在却在纠结这个形式了？接过来呀，快去接过来呀。你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萧朗难堪吗？
　　明明心里是想去接下来的，可为什么手却不受控制地没有伸出去呢？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萧朗眼中的炙热，慢慢凝结成一点一点的寒冰，还有心底的绝望。
　　不，不该是这样的，南浔的表情不该是这样的。
　　纵使他求婚求得太突然，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可他在她脸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惊喜，只有显而易见的纠结与茫然。
　　那一刻，萧朗突然很想问，浔浔，这些日子以来，你到底有没有爱上我？你是因为爱我，所以才会和我结婚的吗？

　　可他却又害怕知道答案。
　　是啊，他明明很清楚的。
　　她不抗拒他对她的亲昵，她不反对他做的决定，可这并不代表他就是她想要的那个人啊。

　　明明只是一分钟的停顿，两个人的心路历程却是沧海桑田。
　　终于，南浔伸手接下了，浅浅说道，“我愿意。”
　　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庆祝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两个当事人，笑的却都有些勉强。

　　广场的电子屏幕下，北辰沉默地立着。
　　明明周遭是明媚的阳光，可他却冷得瑟瑟发抖。
　　她和他，终究是要这么错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