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樱落三世羽》独孤镜

152、没有心，还怎么活着

　　流樱做了一个梦，梦到冷色站在紫藤花下面，望着自己笑，“舞樱，我有心。”他紫色的双眸干净而漂亮，那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眼睛，没有一点杂质，总是在笑。
　　然而，他的笑容突然僵住，他身体被黑色的蔓藤缠着，那些蔓藤钻入他皮肤，贪婪的吸食他鲜血，然后开出一朵朵蓝色的花，妖冶而绚丽，他动弹不得，凄凉的望着流樱，声音虚弱无力，“舞樱……”
　　他身体开始变化，栗色的头发变得干枯，皮肤起可怕的皱纹，迅速衰竭，然后倒在地上。身后蔓藤花秋千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袍，头发肆意飞舞的男子。一双碧眼妖娆妩媚，噙着冷笑的红唇有着一条美人咧，他道：“看，本宫要他死，他就活不了。”
　　他摊开手心，顿时碧火跳跃，然后飞向蜷缩在地上的冷色。
　　不过瞬间，冷色的身体化成了灰烬，燃气的星火飘在空中，零零簌簌。
　　“啊！”
　　流樱尖叫的从床上坐起来，气喘吁吁的环顾四周，她想起了自己在哪里，恰巧，外面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流樱赤脚从床上走了下去，隔着那铁栏窗户刚好看到在院子的小桥旁边，天雪依旧一套黄色的衣衫，手拿着短笛，开始吹奏。她妆容精致，长发纱衣，在夜色中宛如仙子。而夜槿羽就坐在旁边，因为背对着自己，无法看清他容颜，旁边茶几上紫砂壶青烟缥缈。
　　“刚刚那个调子快了些……”
　　“是大人。我重新来。”天雪含笑，面露羞涩。
　　流樱退回来，伸手摸向腰间，却发现凤舞不在，她周身软弱无骨，根本难以逃脱。无力的坐在地上，脑子里是昨晚那白袍之人样子。
　　恰此时，门竟然开了，却是风澈抱着药箱站在门口。
　　“外面可真是闲情逸致呢。”他微微一笑，坐在流樱身边，“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流樱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既然夜槿羽敢让风澈来看她伤口，料定了她逃不走。
　　“听说昨晚血洗皇宫的人会月重宫遗失千年的傀儡术。”风澈打开盒子，似有似无的说：“不知道和夜槿羽的红莲业火比起来，哪个更厉害。”
　　寒意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流樱全身忍不住的颤抖，若对方真的是冷色，怎么办？
　　“呀……”耳边传来风澈惊讶的声音，流樱被他怪异的声音陡然惊醒，却发现对方正用无比震惊的眼神看着自己
　　“白嫣若死前对你做了什么？”
　　流樱眼眸一眯，“你懂巫术？”
　　风澈面色微微一白，正色道：“好歹在南疆呆了八年，多少懂点？”
　　“你撒谎，夜槿羽也呆了八年，他虽然会种蛊毒，却不懂巫术。巫术是诅咒之术，据说一般只传血脉相亲之人。风澈，你和蓝卿到底什么关系？”流樱盯着风澈，目光锐利。
　　风澈往后一缩，只觉得这个女人目光似刀锋，要将自己一点点的剖开，看过通彻。
　　“你管我！”风澈反而怒目瞪着流樱，“倒是你，平白无故惹什么白嫣若，害自己不说，还要连累别人。”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就是庆幸，幸好你没有心，没法爱上槿羽，否则，他真的要被你折磨死。”
　　流樱瞪大了眼睛，望着风澈。
　　“白嫣若付出什么代价，竟然对你下这种诅咒……”
　　“她用两世轮回换我十年寿命，要我护一人安危，且不得背叛他，至于诅咒的结果是什么，她没有说。”
　　“那个人？是指的冷色？”风澈看着流樱，低声诡异的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了，据说白嫣若爱恋那冷色多年，可冷色却是一个无情无欲，不生不死的魅。她放弃轮回，那么灵魂就滞留在人间，那么强烈的怨念，十年之后，说不定她也会变成厉鬼或者魅呢。这白嫣若可真厉害，明知道自己要死了，竟然用这种方式一箭三雕，既护住了冷色，又报复了你，最后说不定还能和冷色再聚一起。你们这些女人哪，真的是一个比一个疯狂。”
　　既然怀疑风澈和蓝卿的关系，那么他能猜到以上内容，甚至冷色是一只魅，那也是情理之中了。
　　“那后果会是怎样？”
　　“哦，你说背叛冷色么？”风澈微微一笑，“这我真不知道了。不过，你知道白嫣若的娘亲是怎么死的？据说那女人移情别恋，有一日她去约见情夫，发现那男人躺在床上，把自己的心挖来吃了……”他顿了许久，“你也懂，并非人人都像你一样没有心也能活。流樱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没有心，为什么还活着？那八年，你怎么度过的？难道说，你也是魅？”
　　“胡说！”流樱厉声打断，魅是没有过去的，魅是厉鬼炼化而成，她是父亲在昆仑冰原拾到的幼儿，她有关于童年的一切，有着过去两世的记忆。但是为什么活着，她也不懂。
　　外面曲声已不知道何时停了，传来的却是那悲凉的陶笛声。她记得独孤镇第二日，她从睡梦中醒来，天边花瓣翻飞，他就坐在马车前面，如玉的手指爱捧着陶笛，认真的吹着那个笛子。那个时候，她不懂得为何他会吹出这般深情悲凉的曲子，到今时今日，她才懂得。
　　忆境自然浓。想起扮成风澈的样子，在皇宫里与她说：时光静好，与君老。想着他端着阳春面，亲自送到她手里，她说：以后我都为你做。想着他站在长安大街上，拉住她说，“难道，说话都不算话么？”一个人，穿越千山万水捧着一颗真心前来。她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诅咒而后退，为什么要懦弱，为什么要逃避。上天要她落舞樱死，可在她活过来了，一个小小的诅咒算什么？这天地之间，还有什么比得过他一颗真心，比得过他对自己的宠爱。
　　流樱走到另外一扇窗边，看着夜色中的万里苍穹，勾唇一笑，那漆黑的双瞳陡然璀璨，好似聚集了银河中所有星辰。她，落舞樱，像一个鬼从地狱爬出来，那么，她就要像神一样活着。有人说她逃不过宿命，那，她偏要逆天而活。天要毁他，她来挡，地要灭他，她来护。
　　她明亮的双眼无所畏惧的盯着苍穹，唇边笑容冷厉，刹那间，天空黑云似海潮翻卷来，一道闪电将整个天幕撕开，迎着流樱的脸更加坚定。
　　风澈站在身侧，不明白刚才还一脸痛苦的落舞樱，怎的突然起身，定定望着那天空。
　　外面闪电雪亮，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似瞬间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正当这时，窗前的女子突然回头，对他一笑，“今晚，你助我离开。”
　　那双的黑瞳，没有丝毫先前那般迷茫和无助，反而清澈明亮，眉色间更是溢出让人惊叹的艳色，让她原本呆滞的脸，顿时徐徐生辉起来，竟有一种难言的自信之美。让风澈微微一怔，竟然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你要做什么？”
　　“给槿羽一个交代。”她笑道。今晚必须要去确认那个白袍人的身份，如果他是冷色，将他带回来，告诉夜槿羽，冷色的身份，告诉夜槿羽，冷色对她的意义。如果不是冷色，杀之，报三娘之仇。歌绾颜企图用媚术杀她那日，手里就拿着冷色的头发，栗色，微微卷曲。如果冷色活着，那必然落在了歌绾颜手里。
　　流樱眯着双瞳，那女人，都如此德性了，还不消停。
　　风澈不明白她所谓的交代是什么，“难道你不怕白嫣若的诅咒？”
　　“呵呵呵……”流樱毫不在意的笑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那般，那十年后，白嫣若成了厉鬼或者魅，我会再次亲手杀了她。”她语气自信，如当日一举斩杀天水那般，不同的是，她浑身都流淌着夺目的光芒，眉目含笑间，竟然有天下皆尘埃的傲气。
　　她身着白色的单衣，长发齐腰，负手而立昔日为了复仇，为了留在长生楼，将傲骨藏在骨子里，将尊严踩脚下忍气吞声的慕流樱完全不在了，她似一枚经过时光打磨，掩藏在河沙里的钻石，流光四射，芳华自来。那份璀璨夺目，已经无法掩藏了。
　　光芒中流转的冷冽之气，让风澈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他一直都觉得这个女人可怕。不是因为她身份神秘，而是因为她眼底闪烁的那份执着，让他心惊胆战。那份执着里蕴藏着让人畏惧的疯狂，若是她要灭天，怕也干得出来。
　　外面陶笛声已停，只有寒风吹动这灯笼摇晃的声音。
　　“我做不到。”他将药箱抱在手里，“槿羽就在楼下，有他亲自守着，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那你给我软筋散的解药。”她伸出手。
　　“槿羽知道不会放过我。”他凭什么要给这个女人，他一次次的救她，她却一次次的威胁自己。
　　“是么？”流樱收回手，走向风澈，眼底清光宛如碎冰。
　　“你现在使不出内力，根本威胁不到我。”
　　流樱唇一勾，微微眯眼，低声道：“瞳术可不需要什么内力，靠的是意识？难道你不怕中了我的瞳术，挖出你内心的秘密么？”
　　风澈来北燕之后，举止十分异常，但他身份特殊，夜槿羽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懒得再管。
　　抱着箱子的手微微一抖，风澈看着窗外沉了半响，道：“槿羽怕你逃，所有的解药都放在了他身上。你就算杀了我，也找不到点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