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樱落三世羽》独孤镜

133、暗鬼

　　魂一站在东苑门口，示意落舞樱进去。
　　落舞樱迟疑了片刻，默然走了进去，此时夜幕落下来，晦涩的夜空只有几颗繁星，零散挂在半圆的月亮周围，九曲回廊，屋檐下挂则几盏白色灯笼，让这个院子更添几分凄凉和孤寂。而灰白的月光下，齐月霖披着银色绣流纹长袍站在屋檐下，他长发披肩，衣袍半散露出解释完美的胸膛。
　　印象中的齐月霖做事穿衣向来一丝不苟，却极少穿得这般肆意风流的姿态。
　　他双手负载身后，目光凝视前方，侧脸在月光中更加深邃完美，可却透着落寞气息。
　　流樱站在远处，寻着他目光看去，发现对面走廊上吊着一窜窜东西，随风摇曳发出清脆的声音——风铃。
　　流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得安静的站着，心中却是寻思刚刚歌绾颜出来时，他明明在昏睡，怎么突然醒了过来。再看他此时的样子，倒没有丝毫中了媚术的疲倦和无神状态，脑子里百转千回，却见他突然回头，流樱忙作恭谨的垂下头。
　　三娘曾说她和七舞气质形态相像，瞒过自负的歌绾颜容易，瞒过向来多疑的齐月霖怕是有点困难。
　　“你过来。”他低沉沙哑的嗓音传来，流樱眼皮一跳，却是垂首默默的走过去。
　　“你来玄天门多少年了？”
　　难道是试探自己？
　　“快六年。”
　　“六年……”齐月霖喃喃重复，又抬头看着远处的风铃。
　　流樱顿时松一口气，齐月霖若是对一个人或事表示怀疑，他的目光带着阴寒的锋芒锁定你，让你无处遁形，看样子，他没有怀疑自己。
　　“这个好看么？”齐月霖将手心展开在流樱面前，是一串古朴却异域风情的铃铛手串。
　　流樱震惊的看着齐月霖的手心，脑子里有片刻的混乱，“好看。”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九年前曾戴过的手链，一串在歌绾颜手上，一串在齐月霖这儿。
　　“孤也觉得好看。”齐月霖低头看着手心里的东西，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半响却又握紧，神色痛苦。
　　流樱不知道他到底要搞什么鬼，寻思中找一个借口退下，却突听喃喃自语，“曾经有一个女子，她很喜欢这个手链。成日戴着，哪怕是沐浴更衣时也不会取下来。”齐月霖突然顿住，似乎又看到流樱当年一身红衣缓缓走来，而如玉的手腕上就带着这两窜造型独特的铃铛手串。
　　“她平生不爱金银玉器，却偏生独爱着手链。”说着，他举在空中轻轻的摇了一下，那清脆的声音传入耳朵里，而身边女子安静而立，那么片刻，齐月霖竟有片刻错觉，是落舞樱回来了。
　　身前的女子，微微颔首，目光看着地上似在陷入深思。
　　早第一次看到七舞时，是歌绾颜选婚服那日，七舞穿着红色衣衫进来，也因此，他内心很讨厌七舞。可尽管讨厌，那有些怯弱害怕他的女子身上却总有一股流樱的影子，那影子很淡，淡得难以发觉。可此时的女子虽然低垂着眉眼，却浑身有一股冷意。
　　舞樱，齐月霖心中一动，伸手将身前女子一下拥入怀里。
　　流樱根本就没有料定会这样，只得用力挣脱，“王！”
　　清冷的声音传来，一个王如冷水铺面，齐月霖豁然清醒，瞬间推开流樱。
　　“如果王没事，那卑职下去了。”
　　“等等。”齐月霖似想起原本找七舞来的真正目的，“你说你来玄天门六年了？”
　　“是。”
　　“如今白嫣若在刑部，天刹位却只有你。你要记住，谁是你的主人。”
　　流樱蹙眉，不明他话中之意，又听得齐月霖道：“如今贤妃不再是门主，亦不会再插手门内事情。但凡门中事宜，你只需要向孤报告。”
　　原来，齐月霖是在提醒七舞，不该再听命于歌绾颜，而他真正的主人是齐月霖。
　　“是。”
　　“调集玄天门暗鬼，寻找舒池下落。”说完，将一个册子递给流樱。
　　流樱浑身战栗，竟然半响不过来：舒池，舒池 。
　　“是。”
　　齐月霖要背着歌绾颜调查舒池？流樱浑身血液都在燃烧，有点浑浑噩噩的走出了东苑。
　　她回到北燕之后，就试图让三娘调查舒池的消息，三娘却说八年前舒池欲夺位，没想到齐月霖临阵倒戈，竟然把舒池逼得从城楼跳下自尽。自己心心念念的仇人死了，可不是死在自己手里，虽然高兴却十分不痛快。今日齐月霖让她暗自去调查舒池，难道说舒池没有死？
　　“好！”流樱握紧拳头，“没死就好，没死的话我掘地三尺都要将你挖出来。”
　　虽然事隔了九年，但是对玄天门暗鬼调查能力，流樱十二分相信。
　　流樱扮作的七舞走了之后，魂一进去，看到齐月霖还盯着那手链喃喃出神。
　　“宫中有什么消息？”
　　魂一垂头道：“燕成贺重兵把守，不允许任何人探望。”
　　齐月霖顿觉呼吸一滞，脑子里反反复是落舞樱那晚倒下去的身影，至今还没法忘记她血的味道，但是，他却害怕，害怕去皇宫看到她……
　　他清楚自己在逃避燕成贺指责他亲手毁灭落舞樱的这个事实，他始终不愿意承认，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此事的落舞樱。他不敢亲自问：那活埋是真的么？你的脸为什么换了，原来的脸呢？是被人毁了么？为什么声音变了？
　　他怕得到答案。
　　他又怨恨，为什么，当初她要那么倔强，为什么不能和歌绾颜一样，不能和其他女子一样，安安静静做他的女人，做舞樱王妃。
　　偏生要和他作对。
　　“唔！”钝痛从胸口传来，手里铃铛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他慌忙将其拾起放在胸口，试图遏制那蔓延到骨髓的痛。
　　“王。”魂一上前扶住齐月霖，听到他说：“孤已经命七舞调集调集暗鬼去寻找舒池了，你不妨去协助她。”
　　“为什么是七舞？”
　　“因为七舞六年前才进入玄天门。”
　　六年前？魂一震惊的看着齐月霖，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目前七舞是天刹级别里唯一一个没有插手当年事情的人。
　　魂一疑惑，玄天门虽然是杀手组织，它的暗鬼调查却几乎网络了整个大洲最健全的讯息。出动暗鬼，哪怕是几百年的事情，也很容易调查出来。难道说，王也开始怀疑歌绾颜和白嫣若等人了？所以才提醒七舞她的真正主人的齐月霖，而非歌绾颜。
　　魂一握紧拳头，心中却是澎湃万千，人在做，天在看，真相马上要浮出水面了。
　　夜深人静，可此时七舞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因为，她今晚刚刚去见了流樱。
　　齐月霖让流樱调集暗鬼调查舒池。暗鬼是玄天门最重要的组织，如此一来，‘七舞’已经彻底得到了齐月霖的信任，报仇更近一步。
　　窗台人影晃动，七舞心跳顿时停止跳动。
　　他来了。这几日，每到深夜都有一个人静静的立在窗前凝望着自己床榻的位置，夜风寒冷，对方青丝扶风，魅影叠叠。
　　他总是挟着月而来，踏露而去，第一晚流水很害怕，生怕是谁故意来监视自己，可连续几天她发现对方没有任何恶意。
　　前晚她噩梦醒来，发现外面飘着小雨，可自己却懒得起来，那只是翻了一个身。很快，那鬼魅般的身影再度出现，七舞偷偷看去，发现鬼影伸出手轻轻的将那窗户合上。 那是一双素白的手，虽然屋檐宫灯昏暗，可是七舞去看得十分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