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心为棋》糖渍杏子

11、强行不亏

　　这几日，凉城天气愈发燥热起来，眼下正值晌午，烈日当空，烁玉流金，寻常百姓沿街走上几步便会汗流浃背，便都一溜烟钻进茶馆，喝着凉茶闲话纳凉。
　　凉城贵族更不必说，尤其是康王爷，简直是皇亲贵胄中享乐主义的典范，王府内绿植满园，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修葺得极好，本就是清爽宜人的景致，又有仆从轮流抛冰驱暑，使得整个王府上下竟无一处燥热。
　　穆枫刚迈进殿内，便觉迎面一阵凉意袭来，只见康王爷舒舒服服地倚坐在那低矮软榻上，赏着殿内舞姬曼妙身姿，乐师抚琴行云流水，左右还各有一位美人捏肩捶腿，好不享受。
　　康王爷瞥见穆枫到来，懒洋洋地动了动身子，手指在空中虚晃一晃，调侃道，“穆枫啊，本王刚新得几名舞姬，立马就差人叫你过来，你倒好，现在才来，不厚道呀。”康王爷使了个眼色，便有奴仆会意地搬来桌塌，又呈上瓜果茶水，康王爷手指一抬，“快入座。”
　　“都怪府上事务繁忙，千赶万赶还是来迟了，王爷不会怪罪吧。”穆枫落座后，见那瓜果上还冒着冰镇的白气，不由笑道，“王爷好会享受，这瓜果冰凉爽口，殿内凉气四溢，比起我那简陋的将军府可谓强上百倍。”
　　“你还别说，不是本王吹牛，若论享乐，这整个凉城还没几人比得过本王。”康王爷得意地哼哼几声，忽然想起什么来，目光揶揄，“诶，小穆枫，你还好意思说本王。本王没记错的话，你最近不也是天天往那醉花楼跑，找那美人找得乐不思蜀吗？”
　　穆枫闻言，脑中浮现起那人在自己面前乖顺的模样，会心一笑，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道，“王爷可能还不知道，经我调查发现，洛笙便是我故人齐远洛。”
　　“咣当”一声，康王爷接美人递来的茶杯一个没拿住，掉在地上磕出个豁来，茶水也撒了自己一身。
　　那美人见状，忙磕头赔罪，康王爷却对那美人视若无睹，直接推开那温香软玉，从软榻上长坐而起，“你说什么！？他是齐远洛？”
　　“是。”穆枫笑道。
　　“等等，本王有点糊涂了。”康王爷挥手示意乐师舞姬退下，待到殿内只剩他二人后，惊诧问道，“这怎么可能呢？齐家小公子若是真的活着，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才想着回来？还是以这种身份？”
　　“阿洛他早年受过创痛，早已不记得自己身世。当初我查他底细时，顺着南城舞坊的线索一路追溯，方知他正是被人从渊州诱拐到南城的。”
　　渊州城，便是他弄丢阿洛的地方。穆枫置于膝上的拳头攥了起来，阿洛心思单纯，受歹人所骗被卖到南城舞坊，这才导致了他们这些年的分别。他恨不得将那歹人千刀万剐，却得知那歹人几年前便因病去世了。
　　“齐家可是书香门第，当年的齐老先生更是声名赫赫的儒学大家、翰林学士，岂料他们全家在战乱中不幸蒙难，齐家唯一的后人，当年十岁的齐远洛也不知所踪，着实令人唏嘘。”康王爷虽坐回软塌上，却依然处于震惊之中，皱着眉头惋惜不已，“若那洛笙当真是齐远洛…唉，好好的一个孩子，竟然流落到那种地方。你既然知道了，是不是准备好为他赎身了？”
　　穆枫颔首，“这是自然。不过如今酷暑难耐，我又是个粗人，将军府的条件比不得醉花楼，便想着不急于这一时，我已吩咐老鸨照顾好他，赎金也早已付清，待将军府修整一番，便可接他进府。”
　　“也好，你…”康王爷脑中思绪一转，本着好事儿的精神，好奇问道，“你赎金付了多少？”
　　穆枫想了想，说出一个数字。
　　“这……”康王爷目瞪口呆，半天才把那张得能吞下个鸡蛋的嘴巴合上。
　　穆枫不解，“怎么？”
　　“没，没什么。”康王爷摆了摆手，忍不住腹诽这醉花楼的狮子大开口，刚想直说，可对上穆枫的满心欣喜，顿时不忍说出真话，只好竖起大拇指，“值！花多少都是值的！”
　　洛笙用过午膳后，并未回到自己房间，而是躲到醉花楼的练琴房贪凉。
　　那房间通透敞亮，又位处阴凉地界，是个绝好的避暑之地，只是不够私密，随时会有人出现便是了。
　　洛笙坐在角落，抚琴试着柳姑娘所创的琴谱，一阵幽静清雅的琴声入耳，驱散心中燥意，洛笙心想，许久未去□□了，该找个借口再去一趟，顺便见见主子。主子如今在凉城办事，可是难得的机会，洛笙不由想起那日的亲近，一时脸颊绯红，不曾想他这副怀春的模样被他人看在眼里，无端招致嫉妒。
　　“哟，穆将军一日没来，就忍不住思春了？瞧这小脸都红到了耳根子，这般娇羞怯弱，还真叫人难以自持，怪不得勾搭得穆将军整日围着你团团转。”
　　洛笙认得那人，那人与他同是小倌，名叫秋玉，生得副魅惑皮囊，一双狐狸眼风情流转，勾人夺魄，四处撩火，简直是天生的狐狸精。他原是醉花楼的头牌，却因洛笙的到来提前过气，心中总归是憋着一股火气的。
　　琴房中也聚集着数人，知道秋玉自命不凡又善妒的性子，皆安静下来，坐等好戏上演。
　　洛笙烦他得很，见那明显挑事的姿态，心中生起几分轻蔑，却也不免想起过去的自己，好像与他并无区别。想起自己从前也是这样一副可笑的嘴脸，洛笙心中不免自嘲一番，此刻却是不骄不躁，手指在琴弦上拨出一段婉转悠扬的调子，“秋玉哥哥，这里是琴房，在这儿吃东西怕是不太好吧。”
　　秋玉怔住，“我吃什么了？”
　　洛笙抬眸一笑，嗓音清越，“醋啊，不然这琴房怎么酸溜溜的。”
　　众人一时忍俊不禁，纷纷笑了起来。
　　秋玉发觉自己上套，冷哼一声，“你最好赶紧让穆将军把你接走，省得人家反悔不要你。”他刚想拂袖而去，视线却落到那琴谱上，当下眼珠一转，“这琴谱是□□的？看你整日摆弄着，怕是十分喜爱。”
　　洛笙不想理他，毫不留情地怼过去，“秋玉哥哥定是客人太少了，不然怎么有空关心这些琐事。”
　　“呵。”秋玉嘲弄一笑，并未回应，直接转身走人。
　　须臾，洛笙放下琴谱，冷冷盯向秋玉离开的方向。
　　他到底想搞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