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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4 章 ...

  •   他刚试图展开画轴,却听到轻微的喀嚓声,想来是年日已久,没好好保存,画纸已经腐朽了。于是他放轻了力度,极缓的往上展去。

      入眼先是一双黑沉沉的寒铁战靴,还看不出甚端倪,随着泛黄破碎的画布展开,再是一柄泛着紫光的长剑点地,绣着繁复绛天兽纹的玄色袍摆与泛着冰冷寒光甲胄便依次出现在眼前,凛冽肃杀之气油然而生。他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测。

      待画卷完全展开之时,画中人终于露出了真容。

      与沈玉京想象中完全相反的,画中人的脸似玉般莹白透亮,刀削的剑眉斜飞入鬓,寒星双眸,高鼻薄唇,皆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不可高攀的冷傲。

      整张画纸已碎烂了不少,只有人像部分还如此鲜明生动。

      整幅深色调的画中,只有画中人眉间那点朱砂痣最为艳丽醒目,为他本杀意凛冽的眉目间凭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

      沈玉京本以为这会是玹明帝君的画像,可这画中人根本与真武殿内供奉的玹明帝君金身塑像长得没有半分相似,甚至可以说是大相庭径,殿内的那位分明是个威武的,正气凛然的中年男人形象……

      正想着看来是自己猜错了,可下一秒便看到旁边以草书撰写着:上统伏三界群魔诸妖邪,下摄酆都幽冥鬼魅,九天荡魔祖师玹明帝君。

      沈玉京震惊了。

      难道神仙也有重名的?

      越看越妖异非常,越看越挪不开眼,画中人那双黑漆漆的美目似要夺人心魂,沈玉京额角滑落一颗冷汗。

      “轰——”

      惊雷声遽然在耳畔炸开,他猛然回了魂儿,差点将手中的画卷一把丢开。

      四周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暗了下来,狂风正携卷着雨水猛撞窗棂,砰砰作响。

      山间的气候多变,尤其是六七月的时节,上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刻便可能乌云密布。

      “砰——”窗棂的插扣被风撞歪了,大风骤然撞开了窗扇,木质的窗节骨左右摇摆着发出吱呀的惨叫,沈玉京听得背后发毛,手忙脚乱的跑过去关好了窗,再不敢在这黑漆漆的四层多呆。

      他慌忙的将画轴卷好,放在角落处用其他杂物盖好,随手把鸡毛掸子插进领口,便匆匆下楼寻找大黄去了。一路从四楼找到二楼,却意外的遍寻不到,沈玉京简直烦躁焦虑得想丢下它直接走掉了,终于,他在雷声的间隙中偶然听到了一楼有异动。

      赶紧跑到一楼一看,果不其然,大黄正嗷呜着,抬着两只前腿猛扒大门,尾巴竖得老高,大门被他撞得哐哐直响。

      沈玉京上前一把捞起大黄抱紧在怀,推开了实木雕门。

      迎面便是一阵狂风夹雨扑来,吹得他睁不开眼,他忙用手挡着脸退了一步,躲回了阁檐下。

      雨水顺着额发发梢滴答落到脸颊上,大黄还在怀里不安分的拼命挣动,他一边皱着眉低呵,一边用袖子抹了把脸。

      抬眼看去,远处山头乌云翻滚,紫电惊闪,眼前狂风乱卷,密雨斜飞。

      门贴在背后,隔着薄薄的衣衫传来阴森森的寒意,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回想起空荡无人的书海阁,在电闪雷鸣里四面漏风,书被不知名的手翻得哗哗作响,就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人正站在那……还有那副诡异的自称是帝君的画像,简直妖邪得不像话。刚才还书香四溢,宁静安详的书海阁突然显得无比的可怕起来。

      他咬了咬牙,双手勒紧大黄的软软的肚子,两步冲进了雨幕里。

      无穷宇宙,人是一粟太仓中。

      此时终于能深深体会这句话的含义了,沈玉京只觉自己一双眼睛在狂风暴雨里几乎没有任何用处,在模糊到只能分辨颜色的视线里,只能跟只无头苍蝇般照着来时记忆中的路一通乱冲。

      半晌,终于找到一处能躲雨的屋檐。他赶紧跑了进去,全身上下早已湿透,贴在皮肤上又冰又黏腻,他放下了大黄,抓起袍子用力拧水。

      大黄也湿透了,刚落地就开始甩毛,又溅了沈玉京一脸。

      沈玉京抹了把脸,此时才稍稍松懈下来,他左右观察一番,原来刚才一通乱跑却歪打正着的已经跑到了真武殿旁的偏殿,只要顺着檐下从真武殿正殿门前穿过,再走几步就能到住舍了。

      周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大概都早早的躲回房了,哎,真是倒霉。

      刚这么想着,哗哗的雨声中,竟突然传来了模糊的说话声,而且……那男声听起来还怪耳熟的。

      好像是……杜若春?

      沈玉京扒在殿转角处的玄武殿柱后,微微探出头去看。

      只见接连天地的瓢泼大雨中,只见一个少年和一个打着伞的少女正面对面站着,从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那少女纤细的背影和描着荷花的伞面。

      虽然那少年已然被淋成了落汤鸡的模样,但沈玉京仍然认出了他,那少年果然是杜若春!

      其实杜若春也有伞,不过不在他的手里,而是不知怎么的倒在他脚边。他没有捡起来,任由大雨冲刷着自己,沈玉京凝神仔细看去,他的手里还捧着一束……野草?

      他的嘴角抽了抽,突然觉得那少女的伞好眼熟,背影更眼熟。

      “…沈须晴……我、我喜欢你!”少年鼓起勇气吼出了心底的话,把被淋得歪歪倒倒,乱七八糟,几乎看不出来原状的一捧花递到少女的胸前。

      “……”沈玉京感觉自己被一道雷从头劈到了尾,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知道为什么杜若春这么讨厌自己了。

      可他不应该更去讨厌云照夜吗……他和沈须晴之间可是比白纸还纯啊………

      少女没接过来,少年也倔强的保持着递花的姿势,整个画面像定格了一般,只有风雨还在飘摇。

      半晌终于有人动了,却是沈须晴转身背对着杜若春,头也不回的走远了,而杜若春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好像被施了法般,恁大的雨都摇他不动。

      雨声太大,沈玉京没听到沈须晴刚才说了什么,但也有可能她根本什么都没说。

      杜若春像是傻了般一动不动的站着原处,沈玉京等了等,还是咬牙跑了过去。

      “……啊!真巧啊,杜师弟……”雨兜头而下,他只好把双手放在眉前稍作遮挡。

      “……”听到他的声音,杜若春终于动了,只见他僵硬的抬起了头,凌乱的黑发下那双通红的眼睛嚇了沈玉京一大跳。

      “……你、你没事吧?”沈玉京看他不太对劲,犹豫道。

      “滚!”杜若春一把将花狠狠扔在地上,嘶哑着嗓子朝他咆哮道。

      失恋他没经历过,但看杜若春那模样想必是令人非常痛苦的,现在对着他吼出来了,起码能爽一点。

      “……”沈玉京弯腰捡起地上那把被主人抛弃了的伞,撑着伞作势要往后退道,“那我滚了,您继续?”

      杜若春这次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仍僵立着,像一座死气沉沉没有灵魂的雕像。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他确实无能为力。

      “唉……”沈玉京无计可施了,他上前两步把伞放回他脚边,不想再烦他,或许留他一个人静一静比较好,于是他有淋着雨冲回殿檐。

      “啊——!!!”

      刚回到檐下,身后突然传来杜若春撕心裂肺的长啸,他顿时惊惧的回头,只见浑身湿透的少年抽出了佩剑在铺天盖地的暴风雨中疯狂挥舞。

      剑风横截阻断了雨滴的下落,卷起道道水弧,少年仰着头双眼通红,分不清他脸上到底是泪水或是雨水。

      这震撼的一幕给年少的沈玉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痛苦的,失落的,窒闷的,这是他对爱情最直观的初识。

      站在檐下遥望,似乎被杜若春给感染了,连他的心情莫名有些沉重起来。

      大黄不知何时已经偷偷溜得没影儿了,他没了再去寻它的心思,只想赶紧回屋换身干衣服,然后睡个觉,他已经有点乏了。

      天昏地暗,凄风苦雨,今日注定不是平静的一天。

      顺着偏殿一路行到真武殿,刚转过一根殿柱,沈玉京脑子昏沉着,这是急需补觉的征兆。脑子里还乱糟糟的想着那副画,突然,他心头一别,似有所觉的抬头望天,只见灰蒙蒙的天空中竟有一白色光团飞来,定睛一看,才发觉那被雨水模糊的光团中竟有一人正负手而立。

      他很快反应过来,那是有人正御剑而来!

      沈玉京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屏息躲到了殿柱后。

      那光团越发近了,竟将四周的雨水都弹飞开了来,沈玉京可清晰的看出那人穿着一身白色道袍,面容三十上下,看着十分的陌生。

      那白袍道士刚触到地面,笼罩着他周身的光团便自动消失了,他浑身没沾到半点雨水,沈玉京这才看到他脚下踩的不是剑,却是把白须拂尘。

      白袍,拂尘。这人竟是个修法道的道士。

      修道分三个大派别,武道,法道,文道。

      武道主要修习剑术,法道主要练习法术,文道主攻篆符、炼丹。

      那白袍道士似乎很着急,没有四下顾盼,直接步履匆匆的走进了真武殿内,然后将大门紧紧合上了。

      沈玉京不敢跟过去,这样明目张胆必会被发现,可他又心痒痒得紧,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修习法道的道士,他不甘心就这样走了。

      何况,他想知道那道士到底是来干嘛的,那般心急火燎的模样,一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发生了。

      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他踮起脚悄声绕到殿侧后角,那处摆放着青曦真君的塑像,里面的人应当不易注意到被殿内的人察觉到。

      他舔了舔食指,小心翼翼的在雕花木门的封纸上戳了个小小的洞,迫不及待的把右眼珠子凑了上去。

      殿内十分晦暗,没有点灯。

      借着塑像的遮挡,他只能勉强看到一黑一白两道人影,白色的是那白袍道士,黑色的那人却背对着他,一团模糊。

      外头还在持续的狂风暴雨,雷电交加中,突如其来的闪电短暂的照明了殿内,在亮起的那瞬间他立刻就辨认出来了,那道黑影是沈苍松!

      “……有…消息了……?”沈玉京眼尖的看到沈苍松无意识的摩挲着玉扳指,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语气中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从…打探到…………”

      “……神剑……隐香陵……张鹤…手上……”

      沈玉京脑中一根弦顿时崩断了,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穷极真武教上下,也仅有一柄剑,能被尊之为神剑。

      传说在两千年前魔君战弋带领域外众妖魔来犯人间后,人类生灵涂炭,连天界也元气大伤。天帝指派玹明帝君莅临凡尘广行布施,亲授仙武,一则是为增加人类面对妖魔时的自保能力,二则是为了寻找武神之材,以补仙位,修真门派自此林立。

      真武教便是玹明帝君所创,在千年前修真狂潮达到巅峰时,真武教可谓是傲视群雄,一家独大。最辉煌时,曾有浩浩荡荡的三千多名弟子在此修行,两千年间,人间共出过五名得道飞升之人,其中有三位都是师从真武教。

      而玹明帝君临走之前为真武留下了两样宝物,一是《荡魔剑法》,二便是紫宸神剑。

      紫宸神剑是历代掌门的佩剑信物,可在十三年前那场混乱的围剿中,早已不知所踪。

      可如今……紫宸神剑竟有下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的预告一下,不久后小奶狗就终于要被我放出来啦!!!(*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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