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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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传授………第三式………头脑心眼如司令，手足腰胯如部曲……”
耳朵里不知何时塞进了团棉花，男人威严肃穆的声音乍一听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身前。
可他却早已深陷进一片看不到边的白茫茫里，孤立无援，手足无措。
蓦然间，眼前风烟俱净，云开雾散。
目所至处，只有重重紫纱与风共舞。
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立在重重紫纱后那处。
他是谁？
他站在那里，是在等我吗？
“醒醒……阿京……别睡了……”
腿像生了根，无论如何也迈不出一步。心中有千言万语，却连轻轻掀动一下嘴唇也无法。
为什么会这样？！
心底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一股焦急，可他只能无力的立在原处，唯有眼珠还能如愿的紧盯着那个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随风消散的身影。
好在，一切并没有让他久等。
那人似乎终于感受到有人来了，正将转过身来。
“沈玉京！”
突如其来的咆哮如惊雷般炸响在耳边，直叫周围无辜的弟子都为之一震。
眼前紫纱与才转过一半的身影皆急速往后退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眼前统统化为了齑粉，再散于虚无。
沈玉京的喘着粗气，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他一下子又眯紧了眼。
这才在擂鼓般的心跳声中，恍惚的意识到，方才不过是大梦一场。
……可为何这心中会隐约涌起一股惘然若失的感觉？
不甚清醒甩了甩头，沈玉京环顾四周一圈，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应该是，在掌门的武课上打瞌睡，还当着众师兄弟被抓了个人赃并获。
他有点懵了。
没等他想好如何应对，身着玄青道袍的男人已越过前三排弟子，走到沈玉京的面前，背着手站定了，冷哼一声。
“站着练武都能睡着，难不成是觉得自己已经练得够好了？能通过考核了？”
一如既往的威压自头顶涌来，沈玉京不用抬头都能勾勒出师父那副横眉倒竖，怒目圆睁，凶神恶煞的模样。
偌大的智勇坪，除掌门的训斥声外再无声响，一同练武的其余三十几名弟子皆自扫门前雪，连转头瞧个热闹都不敢。
沈玉京的困倦早已尽数褪去，眼神清明起来，规规矩矩的站直了身，思索起该如何应对师父的怒火。
从小被掌门师父拉扯大，朝夕相处间，他的秉性已经被师父摸得一清二楚，但，他也再了解自家师父不过了。
深谙沈苍松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此时顶嘴无疑只能让他怒上加怒，于是他垂着头握着桃木剑，明智的选择闭紧嘴。
站在沈玉京右旁是一位着藕色道袍，花颜月貌的少女。看着这一幕，她似乎有点焦急，几乎不假思索便开口道。
“启禀师尊，沈师弟他只是一时精力不济，并不是有意……”
“住口！”可没等她说完，男人便无情的打断了，他似乎更生气了，狠狠剜了少女一眼，怒道，“他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休要再为他狡辩。”
沈玉京浑身一震。
这简直就是在往火上浇油啊……
沈玉京赶紧不着痕迹对着少女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多说了。
少女只好不甘的咬着下唇，不再说话了。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沈苍松沉声训道，“十岁才开始练武本就已晚，比你刻苦且有天分的大有人在，可你的态度还如此松懈敷衍，成天只顾着睡觉，实在是难成大器！为师本对你寄予厚望，你却次次让我失望透顶！”
沈玉京对他这套翻来覆去说了十来年的老旧言论早已麻木，只当它左耳进右耳出。
他垂下眼皮，仗着有浓密的眼睫的遮挡，眼珠子不断的跟随着师父脚边的两只小蚂蚁转来转去。
男人看着他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气道，“现在你给我重复一遍刚才我所演练的荡魔玹明剑法第三式，若是使不出来，便给我在晚饭前担十桶水回来！”
沈玉京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少女看着好像替他松了口气。
而同在智勇坪练武的另一班弟子早已听到这边的动静，仗着自己这边上武课的师父有事暂离，虽然舞剑的动作不敢停下，可眼神早已远飞到这边来。
“是，师父。”沈玉京倒是镇定，只见他提着剑不慌不忙的走到最前头，转过身，面对着神色各异的众师弟，恭敬的行了个武礼。
沈玉京心道，还好他早有准备。
沈苍松面沉如水，看着阳光下抱拳而立的翩翩少年，不禁感叹白云苍狗，转瞬之间便是十三年。
沈玉京看着明晃晃的日光，满脑子里都还是那个朦胧的身影。
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将多余的杂思丢出脑袋。
沉心，吐气吸纳，举剑，起势。他心中默念着剑诀，在众人的注目下，竟像模像样的，一招一式的比划了起来。
一旁负手而立的沈苍松眉间川字渐渐散开，脸色也和缓了许多，只是那双鹰眸始终紧盯着少年的一招一式。
沈玉京与云照夜行云流水，飘逸洒脱的剑法大相庭径，他的一招一式皆不羁狂放，锋芒毕露，自成一格。
倒是比云照夜的风格更适合这门剑法。
少年已沉湎于一招一式之中，如玉般俊秀的脸庞上满是认真之色。
眼随剑到，凌厉的剑尖破空所到之处，激起的道道白弧。
“停！”
正演至最后一式，却突然被叫停。
沈玉京周身凝聚的气息戛然尽散，不明所以的收回剑势，望向他。
“最后这招错得相当离谱，”沈苍松皱眉，“分明该是朝左旋身后接右疾挑。”
是吗？
好像还真是。
沈玉京细细回忆了一下，想了起来，从大师兄那儿借来的的笔记上写得清清楚楚，的确是如同师父所说的那般。
可当他挥到动情处，早已忘了那笔记的内容，一招一式皆只凭着本能。
朝左旋身后接右疾挑？
听闻师父这样纠正，反倒觉得怪异非常。
………仿佛这招本就不该是这样使的。
这种莫名其妙的直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可他却恭敬道，“是，师父。”
毕竟直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对上那传承了千年的剑法，只能显得无比没有说服力。
沈苍松知他总是在这些细节上犯错，一月前的升级考核时也是如此，总在关键的地方出错，才未能通过最终考核。
罢了，日后再逐一纠正他这些错误。
“念在你前面都未出错，并且练得不错的份上，这次便免去你的担水之罚，下不为例，归列吧。”
沈玉京听令回到阵列里，少女立刻眉笑眼开的悄悄凑了过来。
“阿京，你可真厉害，刚才明明都睡着了，却还能使出那剑法第三式，且只错了一招而已！我方才认真听了课，可若让我上去演练，却也达不到你这种程度呢。”
“并且师父竟夸奖你了！除了大师兄以外，师父难得夸奖别人一次呢！”
沈玉京看着师姐沈须晴发亮的双眼，不禁笑了起来，他压低声音，就重避轻的解释道，“因为师姐当着刚才那么多人的面替我求情了，大家都知道咱俩是一伙的了，我自己丢脸也就罢了，怎能牵连师姐呢！只好向神仙求情，帮我度过这一难关。”
“这不，神仙显灵了！”语毕，他向她眨了眨眼。
少女听得他那胡言乱语，顿时忍俊不禁，笑弯了一双如画的眉眼。
此番画面尽数落入远处某少年眼里，那少年紧盯着凑在一处说悄悄话的两人，握在剑柄上的五根手指竟捏得苍白，道道青筋狰狞毕露。
一个时辰后，武课终于结束了。
已是六月初了，夏至将至，可这放春山上却还没有一丝暑气，反倒因着四周茂盛的山林，反倒很凉快。
但若要在日光普照的智勇坪上练上一个时辰，还是会避无可避的出一背热汗。
此时，山涧倏地席卷来一阵饱含水汽的凉风，弟子们爽利的伸展开酸痛的身体，陆陆续续的从坪上散开。
沈玉京热得挽起袖子，握着桃木剑柄，与沈须晴一同走着。
一个身着石青道袍，一个着藕粉道袍，两人都长得不俗，落在旁人眼里，活脱脱的一对天作之合。
旁人纷纷侧目，可两个当事人却毫未所觉。
沈须晴望着身侧少年苍白的面容与一片青黑的眼底，不禁脱口问道，“阿京，为何你近日来总是嗜睡？难不成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沈玉京却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师姐，我向来如此，从小便差觉，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见沈须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他又老神在在道，“想来我上辈子大概是只虫子，没等睡够时辰羽化成蝉，便被鸟儿从泥地里翻找出来吃掉了，所以一直对睡觉抱有着深深的执念，甚至连这辈子变成人了还要接着睡。”
“尽瞎说。”沈须晴面上嗔笑他这胡言乱语，可心底却隐隐担忧起来。
沈玉京从小就嗜睡这一怪状，这在真武教内是出了名的。
正常人一般睡上三四个时辰便能精神奕奕，可他每天却要睡够七八个时辰，甚至更久，否则便浑浑噩噩一整天，有如幽魂一般。
可哪有人不管是坐着、站着还是吃着，都能睡着的啊？
她曾偶然听闻一修习法道者说过，若是人的生魂被鬼差勾了去，这人的肩头的阳火便会熄灭，成天昏昏沉沉，若迟迟不将魂魄召回，必定命不久矣……
竟与沈玉京的状况有几分相似。
难道………
突然，从旁跳出一个人，打断了沈须晴的思绪，拦住了两人去路。
“呵，这不是沈师兄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