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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家国不负卿。

      “而且,是你一直在利用我。”

      陈深说罢,看着唐山海的眼睛。倏忽之间,居然有点想笑。

      他和唐山海,似乎已经许久不曾有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从最开始彼此间明明应该深藏在心却又忍不住表露给对方的鄙夷和敌意,到后来带着期冀却仍不放下防备的试探,再到几乎不用依靠语言或敲击密码,仅仅一个眼神便已了然的心照不宣,明明也并没有耗费多久。然而重新回到这种几乎“呼”的一下长出满身无形尖刺指向对方的对立,却已是如此的生疏和僵硬了。

      陈深忍不住朝唐山海的手上看去。那样他们共同苦心孤诣地谋求了许久的东西,就被拿在那只修长而白皙的手中,距离他不过咫尺之遥。然而那只他同样肖想了许久的手,此时虽然稳如磐石,却是手背青筋迸出,指尖全无血色,显然把那样东西握得极紧。如果牛皮纸文件袋可以开口说话,大概早就发出了76号刑讯室里几乎每天都要传出的那种“疼啊疼啊”的惨叫声。

      就连后面车上那满心都在勾勒爱情和新生活的小女人都已经坐立难安起来,何况这两个习惯于行走于□□阵之中的男人。闻风而至的猎狗们腥臭的口水味儿和粗重的呼吸似乎已经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唐山海手腕上的表,秒针每走一步都震耳欲聋得仿佛是定时炸弹的滴答声。这本就是只要失之毫厘,错过刹那,就会生死异势,全盘皆覆的关头。然而陈深却觉得,他和唐山海之间的紧张气氛,却并不像在独木桥上狭路相逢以死相搏的敌人,亦不像是恩断义绝,割席断义的兄弟阋墙。

      反倒像,反倒像是两个一时不忿决定绝交的小孩子,掰着指头,理直气壮地数落对方的罪状,又或者双双出轨的两夫妻,争先恐后地指责对方不忠在先,似乎谁抢在前面,就能将自己心中的罪恶感和愧疚感全数甩给对方,心安理得的以受害者自居。

      呵,夫妻。

      陈深心中那种想笑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甚至真的——虽然几乎不自知地——抽动了一下嘴角。

      说什么同林之鸟。一条线上的蚂蚱,就算曾经抱团取暖,也终不过是同床异梦罢了。

      “如果毕忠良派人围了你家,发现只有碧城一个人在家里,你打算怎么解释你的行踪,又打算让碧城怎么办?你真的打算抛下她,和这个女人一起走么?”

      他用惯常那种酷不入情的轻松语气说道。然而他知道,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扎在唐山海的死穴上。就算势均力敌,才智相当,唐山海终究是输了。他了解唐山海,知道唐山海藏得最深的恐惧,知道最有可能撬动他对他的党国那颗赤血忠心的是什么。但是唐山海却对他的软肋一无所知。

      并不是他不想说,但是唐山海从来也没有费心去窥探或开口问过。唐山海大概从来没有想要去了解陈深这个即使在76号也算个小人物的人,他的眼睛大概从不曾真正的落在陈深的身上,哪怕是在亲吻的时候。

      唐山海沉默着。然而陈深觉得自己听到了一阵咯咯咯的声响——并不是攥紧拳头,咬碎槽牙时关节的悲鸣,而仿佛是自灵魂深处发出的不甘和恨意。如果可以的话,唐山海一定想用兜里那把刚见过血的小刀割破他的喉咙。但是偏偏不行。虽然对于唐山海的潜伏任务来说,陈深的存在无疑是个意外,但是在相当多的时候,也几乎是他唯一的后援和战友。

      “毕竟,现在我是你唯一的后援和战友。如果没有我的配合,你今天恐怕没有办法全身而退。”陈深浮夸的叹了口气,在语气里加进了几分甜滋滋的循循善诱。他并没有把话说明。但是他知道,唐山海总是能准确地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有时候甚至准确得超出他的预料。就好比那一次。

      陈深甚至记不清那是唐山海第几次对他说“我又欠了你一个情”。但是他还记得,他的回答,一开始只是起了玩心,怎么变成后面那个样子,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记得自己伸手揽住唐山海的肩膀,快速地用手指轻拍了几下,贼兮兮地说道,“唐队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呢,之所以想要做个剃头匠,就因为那是没本儿净赚的买卖。所以,你欠我的这些人情,有一笔算一笔,我都记在我的小本本上呢。等到连本带利还我的那天,唐队长可不要心疼啊。”

      唐山海没有挣开,只是侧过头,唇角勾起,幽深的眼睛看着他,却又好像毫不留意地穿过他,看向其他什么东西。

      “哦?那陈队长想让唐某怎么还?”

      “我这不是还没想好嘛!不过——”他凑在唐山海的耳边,有意无意的把气息吹在唐山海的耳垂上,“就冲这份狼狈为奸,至少值得我们两个好好的干一杯吧?”

      唐山海似乎是低声的笑了,一边笑一边低下头去。陈深以为他会指出,和一个只喝格瓦斯的人并没有什么好干一杯的。然而却听到了另外一句话。

      “陈队长心里想的量词,恐怕不是‘杯’吧。”

      陈深对唐山海是有着这种念头的,他自己知道,也猜测唐山海知道。毕竟唐山海是那么敏锐的人,在一次次有意无意的目光相对和肢体接触中,难免会感受到什么。但唐山海从没有说破过,也没有抗拒这些近乎暧昧的小动作。然而他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仍是陈深所没有想到的。陈深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要去认真地展开一段感情,作为一个潜伏者,隐藏自己和伺机而动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所以不论是在身边多时的李小男,还是突然又重新出现在面前的徐碧城,都并没有让他心里那紧绷的琴弦奏出几小节旖旎的华彩。所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对唐山海的那种远超于好奇和同仇敌忾的关注究竟是什么。辗转难眠的夜里他曾经分析过种种可能性,最终只能说服自己,那是出于资深特工的职业病——看到被封得结结实实的信封,就忍不住想拆开它,看看里边装的究竟是什么。李小男也好,徐碧城也好,都是不需要揣测的。不要说揣测,她们甚至会在你还没来得及好奇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少女情怀毫不遮掩地和盘托出。而唐山海却是另一个极端,他的西装永远毫无褶皱,正好像他永远波澜不惊的表情。他整个人都像是严丝合缝的装在壳子里,这壳子甚至还不止一层。越是每天看到他,和他联手坑人或者为彼此解围,陈深就越对这个身在暴风眼中却仍然有着疏离感的人感到好奇。他想解开那一身身完美贴合身体的西装,看看这个贵公子的身体上是否也有经历枪林弹雨而留下的疤痕,他想打碎这张脸上无懈可击的表情,看看藏在下面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特工的职业病而已。陈深对自己说。然而,如果只是职业病,为什么会因为唐山海的这一句话,就骤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唐队长,还人情这件事嘛,归根到底,还得是看你情我愿,是不是?”他不动声色的笑着说。

      “但是看起来,我并没有别的选择。”唐山海冷静地,甚至还带着些笑意地回答道。

      “看起来,我并没有别的选择。”

      唐山海的声音响起来。他的唇角仍然微微上扬,但是声音却毫无温度。

      他抬起手,把那份归零计划递了过来。

      陈深却撅起嘴,故作娇俏的摇了摇头——他很快停下了这个动作,甚至有点不适的感觉,因为他发现,为了彻头彻尾的扮演一个横刀夺爱的恶人,他下意识地模仿了苏三省的习惯动作。

      “我不要这份,唐队长,我要柳美娜手里那一份。”

      唐山海面无表情的撤回手,回身向他的车走去。他的脚步称得上是迟缓,与车里面柳美娜那百般不愿的惊慌表情相得益彰,无疑证明了陈深这步棋的正确性。但是陈深的眼睛却落在唐山海的背上。随着步子起伏,西服上印出的蝴蝶骨的痕迹,也似乎极其微小的动了一下。

      这不对。

      陈深心里忽然一沉。

      对唐山海的蝴蝶骨,他是熟悉的。毕竟,那两块骨头撑起的形状优美的线条,不管是被包裹在西服中,还是赤裸地呈现出来,都让他忍不住想用手指甚或舌尖去描摹。他的眼睛和手掌心都知道,唐山海在紧张和放松时,肩胛骨会有怎样的动作。那真的像一双蝴蝶的翅膀一样,或是敛起,或是舒展开,让他忍不住会牢牢地抱住唐山海,把头埋在他的肩窝,唯恐他会振翼飞走。

      虽然夜色已沉,街灯昏暗,但陈深仍然觉得,就在刚才,唐山海的蝴蝶骨,有一个微小却不容错认的放松姿态。那和他沉重的步伐无疑是矛盾的。

      对于特工来说,控制步伐当然很简单,然而,即使经过专门训练,人却仍然很难控制那些更微小,更下意识的动作。

      “等等。”陈深突然开口。

      “我改主意了。我就要这一份。”

      唐山海的脚步骤然顿住。

      陈深缓慢地向着唐山海走过去,唐山海同样缓慢地转过身来。

      两个人的距离,终于只不到一米。唐山海的手,极不情愿地,慢慢地抬了起来。

      如果说在不久之前,陈深还觉得这份咫尺之遥的归零计划仿佛和他隔着深深的一道鸿沟,那么此时此刻,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它终于是唾手可得了。

      宰相同志。他在心中轻声呼唤,然后换了个称呼。嫂子,你放心。上交归零计划之后,我就去猛将堂接皮皮回家。你放心吧。

      他伸出手去,指尖离文件袋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那只拿着文件袋的手仍然很稳,西服袖口里露出一截瘦削的手腕。陈深一直觉得唐山海的桡骨茎突长得很美,但在此时,它突兀得有些刺眼。

      下意识的,他顺着这只手腕抬头向上,看上唐山海的脸。

      除了自从被陈深驱车截下来后就没松开过的眉头,唐山海仍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沉静得一如既往。那个完美地包裹着他的壳子上并没有哪怕一丝裂纹。然而陈深的心沉了下去。

      这种熟悉的,该死的沉静。

      唐山海明明始终是沉静的,他毫无破绽的保持着沉静和游刃有余,不管面对的是什么情况。但陈深就是知道,这层壳子下面的唐山海,一次次的,在变得不一样。

      他清楚地记得第一天在酒桌上被李默群引介的那个贵公子,沉静而优雅,虽然举手投足会像一只初到一个新地方的猫一样有着点到为止的试探,但仍然能够觉察到松弛和从容。后来,随着毕忠良的一次次试探,以及徐碧城一次次不让人省心的擅自行动,唐山海的沉静明显渐渐绷紧起来,即使是在床上,仍然往往是僵硬的,像是背着沉重的行李不得休息的走了太久的崎岖山路,已经忘记了该如何把身体放松下来。这种紧绷在某一天戛然而止——然而这并没有让密切注意他的陈深松了口气。相反,从那一天起,陈深的心就提了起来,再也没放下过。

      在那一天,那个大雨如帘的夜里,他们一起目睹了军统上海站的覆灭。而陈深无法忽视地感觉到,唐山海心里,有什么精密复杂的装置,随着军统在上海严密的组织系统一起,轰然坍塌殆尽。

      从那一天开始,唐山海不再是那个以隐蔽和保全自己为前提,小心翼翼地潜伏着的军统特工。那种担心自己会暴露,会因此完不成任务的谨慎和紧张感,也就此荡然无存。他的眼睛有时看起来灰败得如同灰烬,但在另一些时候,却像火焰一般,亮得足以灼人。

      这种全然松弛和决绝的沉静,在此之前,陈深只见过一次。它出现在即将被押解往南京的宰相脸上。也幸好有那一次,所以陈深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破釜沉舟,杀身成仁的死志。

      这种沉静,此时此刻,正笼罩着唐山海。虽然寂静无声,却又如那一夜的大雨一样呼啸而至,几乎让陈深溺死其中。

      陈深曾经在国军很多年。正因如此,他清楚戴老板的行事风格。军统上海站和飓风队重建在即,军统马上会一雪前耻,把在上海丢掉的地盘和面子一寸一寸地夺回来。在这个时候,如果没有完成窃取归零计划的任务,只会是一种结局。

      哪怕唐山海未满三十岁就已身为上校,在军统担任要职,哪怕他一直深得戴老板青眼,但若是出现这种情况,他也只能是一个弃子。戴老板甚至不会承认曾经向上海派遣了两个代号为熟地黄特工。就算他一直在这条船上待到船沉的那一天,也只能是被当做一个汉奸,和李默群,毕忠良甚至苏三省一起,被押解到被告席上。

      何况,以陈深对唐山海的了解,他应该是活不到那一天的。

      陈深可以说他了解那种被组织放弃的感受,他曾经就那样像行尸走肉一般,在上海滩苟活了三年。但是他和唐山海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他可以抱着终会被组织重启的信念,装傻充愣嬉皮笑脸的当三年混世魔王。但是唐山海,大概是不行的。

      唐山海看起来像是一片白皑皑的雪地,没有一个脚印,高洁而冰冷。但陈深知道,他不是雪。他是白磷,是镁粉。他不会允许自己在等待中化成和着泥的污水,只会燃起一团光芒耀眼的火焰,把自己和别人一起焚烧殆尽。

      而对现在的唐山海来说,归零计划的失手,可能会是最后的催化剂。

      “陈队长?”唐山海开口叫道,把手里的归零计划朝陈深递了递,几乎碰到了陈深的手。然而陈深却像被烫了一下似的,退后一步,将两只手举了起来。

      即使是唐山海,也不由得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

      “哈,唐队长,我看还是算了吧。”陈深仍然举着两手笑道,“唐队长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我一定认为你拿给我的那份归零计划是毕忠良用来当圈套的李鬼,又怎么会不事先做好准备。不管你交给我哪一份,我肯定都要疑心你给我的是那份假的,然后再怀疑我要求你换给我的才是假的。算了算了,这买卖划不来。”

      唐山海保持着递过归零计划的姿势,挑起眉毛看着陈深,似乎想看穿他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陈深把他的手推回去,嘴上说着“咱们弟兄一场,不要为了这么个玩意伤和气嘛” ,顺势转了个身,勾住唐山海的肩膀。当两个人都变成背对柳美娜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山海,实在不行,就和她一起上船。碧城那边我来安排。给我好好活着,不然我找你算账。”

      他在唐山海肩膀上捏了一把,然后将他推了出去。

      “快走吧,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

      唐山海走向吉普的时候,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然后他跳上车去,安抚着柳美娜,踩下了油门,再没有回头。

      他那完美而结实的壳子仍然没有任何裂纹。然而,陈深第一次觉得,唐山海的眼神,不是穿过他看向别的什么,而是看进他的眼睛,并且透过眼睛,直直地看到他心里。

      陈深觉得自己做好了从此再也见不到唐山海的心理准备。但是当他在76号看到唐山海迎面走过来,一边整理领带,一边与平日无异地向他颔首示意时,心情倒也没有任何的波动。他真正凛然变色,是在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

      “您好,是陈先生么?我是知乎书屋的,您之前在我们这里订的《归有光集》和《永嘉四灵诗集》已经到货了,如果您不方便取,我们就还是通过邮局帮您寄去。请问您现在使用的仍然是窦乐路的那个地址么?”

      陈深看到许仙取回来的那个大信封时,里面除了两份标有归零计划的文件袋,还有一张纸,上面用和那个人一样秀逸而清癯的字体,写着一行字。

      你不负我,我又怎能负你。

      在同志们击掌相贺的时候,陈深从口袋里摸出樱桃牌香烟,点了一支叼在嘴上,隔着袅袅的烟看着这几个字。

      他知道唐山海早就认定他是麻雀,但他不知道,唐山海是怎么知道窦乐路邮筒的事情。

      然而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当情报传递方式泄露时本该有的紧张和警觉。他只是斜斜叼着烟卷,笑了起来,并且第一次觉得,他还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了解唐山海。

      午休的时候,一分队队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陈深打开门,看到了唐山海礼貌的笑容。

      “我那里新到了一些新茶,想请陈队长尝尝鲜。”

      “好啊,唐队长。”

      他们坐在沙发上,安静的喝了一会儿茶。唐山海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在把归零计划给你送过去之前,我已经看过了。看到内容的时候,我才明白,上峰为什么让我一定在你们之前拿到这份计划。也在那时候才明白,我必须要把它交给你。毕竟那份计划,与国军的军事行动全无关系,完全是关于清剿八路军抗日根据地的战略安排。”

      他扭过脸,认真的看着陈深,声音如雪水一般,从容不迫的从陈深耳朵流进他的血管里。

      “从国外回来参军的那一天,我的命就已经不是我的了。但我是把我的命交付给这个国家,交付给三民主义,交付给长城内外四万万人的心与血。而不是用来在借刀杀人的局里做一个小卒。如果有一天,我们因立场而最终为敌,我也会尊重你这个对手。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候,任由日本人围剿屠杀友军,又与汉奸何异。”

      在他的话语声中,陈深慢慢站起身来,朝他走过去。

      才不是什么特工的职业病。不是什么好奇。他爱这个人,爱他的冷静和高傲,爱他不负家国,亦不负自己的信念和自尊的执拗,甚至爱他即使泰山崩于前却仍然毫无破绽的完美的外壳。他爱这个人,像爱自己的兄弟,战友,以及伴侣。

      他俯下身,两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把唐山海圈在里面,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谢谢。”

      唐山海仰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极快地眨了眨眼,扭开头去,露出了渐渐红起来的耳根。

      “谢什么?”他闷闷的说,“你不是说过么,只有我们互相欠了很多情,还不当回事,才是真兄弟……”

      陈深扶住他的下巴,轻柔却坚定的把他的脸扳过来固定住,继续慢慢俯下身去,几乎鼻尖碰鼻尖的时候,他用食指戳了戳唐山海的胸口,又反手指了指自己。

      “唐队长觉得,我们这样……是兄弟?”

      唐山海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歪了一下头,同时皱起鼻子,抿嘴一笑。他眼中的光点似乎随着歪头的动作溢了出来,溅到鼻尖上,点亮了鼻尖的那颗小痣,让他的脸前所未有的生动起来。

      陈深的呼吸不由一凛,他分明听到了很轻很轻的喀嚓声——那层坚不可摧的壳子破裂的声音。

      壳子下面的那个真实的唐山海,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一点也不着急知道。反正他有大把的时间去慢慢的发现。而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用舌尖勾勒着唐山海丰润的嘴唇,致力于撬开那两排分明是为了气他而故意紧紧闭着的整齐牙齿。当他终于成功时,他和唐山海同时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即使在这时,他也没有漏掉唐山海轻如叹息的那句话。

      “好吧,不是兄弟。”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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