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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沉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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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巴黎,离开爱德华已有三个月之久,久到我已忘记了那一天,他对我的离开展现的暴怒与痛苦。
可时间又是最好的药物,任何痛苦都能被时间慢慢抚平,我是如此,相信爱德华也一样。
但是,有几回梦里,却被爱德华的喊声惊醒。那是离开的那一天,他久久重复在我耳边的话:
[为什么你总是想从我身边逃走?],[我是你的负累吗,为什么不开心?],[多想和你一起回到Eisch河畔,回到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森林]……
我无语,却又不得不残忍的斩断情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我不想他真的到那时,痛苦欲绝。好过现在,只是伤心难过。
卢森堡森林,我们两个人的森林,终究只是南柯一梦。梦醒后,烟消云散,一切依旧。
我在学校里沉寂了三个月,这段时间内我把自己放逐在图书馆里,埋首于书本与课业中。再过半年即将毕业,也是我彻底离开欧洲,离开卢森堡森林,离开他的时候。
离别之际,不可名状的淡淡的忧愁袭上心头,即使回家的喜悦也难消减这离愁别绪。
是对荷兰的留恋,还是对他的留恋,我不知晓。
下了课,天又下起了小雨,阴雨绵绵的,心里都像长了霉一样。
没有带伞,只好冒雨往宿舍走,进到大门里,身上已是湿蒙蒙的一片。用手往下掸了掸,也将头上的雨滴扫下,迎面遇上彼得,朝我挤了挤眼,让我去lobby,说有人找。
来不及回房换身干爽的衣服,推门便进了会客室,就见一个穿黑色西装的人背对着我坐在沙发上。
我突然顿住脚步,不愿再往前走了。
正在这时,他仿佛心电感应一般忽然回转过头。三个月不见,他气色不减,风度更加迷人。而我,我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却被繁重的课业折磨的憔悴不堪。
他瞅着我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面对着,谁也不说话。
忽然发现他随身的轮椅不见了,不禁问道:[你的轮椅呢?]
[在车里。]他说。
[那你?……]我看了一眼他的腿,比去年秋天见到他时,已好了许多,相信这几个月的复健很成功。他距离康复不远了。
我的心一沉,也距离离开我的日子不远了。
[想见到我在你面前站起来吗?]他边说着,边扶着沙发的一边挣扎着站起来,看得出他十分吃力,尤其是右腿站起来的时候,脸上汗流了下来。但是他仍咬牙坚持着,我不禁上前想要扶他,却被他推开。
终于,他站立了起来,在我的眼前。
那个前年冬天在宪法广场初次相遇的人,那个去年秋天与我同在Eisch河畔看着卢森堡森林的人,那个在Wiltz镇痴痴凝望着我的人,那个让我拥有整屋子丁丁玩偶的人,那个塞纳河畔深情相随的人……就站在我面前,看着我。
一滴泪珠从我的眼角滚落,他伸出手,轻轻的抹去。
[回来,好吗?]
[不。]我摇摇头,[不可以,我要回家。]
他脸上的神采顿时不见,那种见到我的欣喜被巨大的沮丧所替代,难以言喻的无奈与不忍。
[回到Eisch河畔?回到我们两个人的森林?]
我再也说不出来任何话,只是摇头再摇头。
他不再说什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交给我,[答应我,看它好吗?]
我抓在手中,不语。
于是他转身缓慢的艰难的走向大门,在出门之际,却又忽然回转身,[能告诉我,究竟为了什么?]
我望着他,说道:[和你在一起,我会迷失自己。]
他点点头,半晌不语,只是最后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像是要把我记入他的脑海中。
就这样,一步一步,慢慢地,离开了我的视线……
然而他可知晓,他那蓝褐色的眼睛,那抹婴儿般无助的凄楚的神情,却令我在他走后痛哭失声,久久不能平息。
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但却带走了我内心深处最宝贵的一部分。
我明白,这是我跟他做永别了。
再也回不到Eisch河畔了,回不到卢森堡森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