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方长，去日苦多》泡面不要调料包

1、第 1 章

　　三月初，梨花满地。
　　炮火也满地。
　　很久之前父亲将我扮作男子让我可以继承那几十亩良田不至于饿死，我便一直以男子的身份过活。后来参军多年的他身殁于一场战斗，不久母亲也随着去了。我拿着镇子里发的抚恤钱报了个学堂，每天奔走于学堂和宅子之间，或与同窗一道，或一个人匆匆离开，大多时候是后者，只因想追上她聊上几句，哪怕瞧见一眼也心安。
　　她在附近女子学堂，偶然相识于我心血来潮拿着吃完的梨核埋在附近的林子里，以为这样来年便有梨花看了。埋头苦干之际忽的听见一声轻笑，而后是干净轻柔的声音，这样是种不出梨树的。闻言我便直起身子看向身前的人，蓦地想起那句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呆愣着听她讲了很多种梨树的门道，于是便多了个路上交谈的对象，我们聊学堂里的趣事聊民主聊立宪，聊最近兴起的马克思主义热潮。我也得知了她是我们镇长的女儿。日子滋生了习惯。一日学堂先生有事便早早下了课，我欢喜地跑向附近女子学堂前等待。没过多久，女学生们便陆陆续续出来了，我一眼就瞧见了抱着书的她，却是望着她笑着跑向另一边戴着眼镜的男子。第一次感觉到绞着般的心痛。后面几天便是遇不到她了，我打听到男子是她留学归来的表哥，特地过来看她。后来再遇上她时我有意无意问起前几日她为何没来学堂，她告诉我是陪表哥去附近走走，听表哥说些洋人的事情。我扯开唇角笑笑，转开话题聊起最近的日本人烧杀抢掠镇子的事，满腹义愤填膺和之前的不快混在一起，有种前所未有的心痛。
　　日子过得很快，我依然每天期盼着和她走过那一条满是梨树的小径，不论是花开还是叶落木枯。有时实在想念便寻个借书的缘由一路小跑去她家，她也总是偷偷地瞒着父亲和我在离家不远的塘边看书。我越来越不知所措，浓烈的情感和因欺骗引发的不安混在一起在某天傍晚终究爆发。又是梨花开满的小径，我拉住她的胳膊，她的身体明显一颤。
　　我……
　　她疑惑地看着我。我凑近她的耳朵，她有点闪躲却还是凑过来。极小甚至连我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她身体比刚刚颤抖得要激烈得多，转过身猛地盯着我，我惭愧地低下头。许久，才听到微弱的声音
　　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我摇摇头。
　　最近梨花开得真好呢。
　　我抬起头看着她，虽然声音是她惯来的镇静，我还是听出她克制不住的颤抖。我笑笑，看了看快要下雨的天空。
　　可是局势也更紧张了。她的眼神很飘忽却又有一丝坚定。
　　全面抗/战爆发，我被征进国皲，编入第74军第51师。入伍告别的时候我回头看向生养我二十多年的土地，送别家人们的乡亲熙熙攘攘，大多是在泣别自己出征的孩子，我看了很久很久，没有我想看到的身影。
　　我参加了几次战役，看着一个个战友从生龙活虎到静静地躺着，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看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所以让我没有一起躺下，只是，由于一次炮火轰炸我的右耳失去了听力。但这在残酷的战场上已经相当幸运，所以我一直心怀感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幸运被人妒忌，某一日下午，我与十几战友跟大部队意外走散，失去联络。“危峰过雁来秋色，万里黄沙散夕阳”的北岳的深秋十分寒冷，听战友说贡皲在此与日本人已作战近三月，于是我们决定先去投奔贡皲再和大部队建立联系。地势险峻的恒山走起来并不容易，走在空旷的山野迎面是吹不完的凛冽寒风。忽的一声“谁”，我们十几个本能地举起枪行作战势。一番互相试探才知是埋伏在此的贡皲，大家长叹有幸跟着贡皲前往驻扎地。
　　我曾以为将那段时光埋在心底哪怕是一辈子也足以我回味无穷，但当真正见到那人时我才发现我更想要的是守护在她身边，看着她笑，那才是我最大的幸福。内心的激动就快喷薄而出，但身边还有□□的战友，虽是掴贡合作时期我不想给她带来麻烦所以强忍着只是礼貌地笑笑，她也明显震惊到了因为我看到她的身体又轻微地有些颤抖，但应该没有我这么强烈吧毕竟我参加国皲是众所皆知的，我不明白她为何参加贡皲，这种纬元长都不愿给编制的业余队伍。就这样，装作不认识的两人却是满怀内心的激动，终于在夜晚的林边得以“偶然”遇见。
　　我们聊了很多，但说起她为何选择贡皲她只是一句，因为信仰，对突破束缚的信仰。枪声在静谧的氛围中显得很突兀，我们也很快反应过来，日皲偷袭。
　　日皲有备而来，火力是以往的两倍，贡军只是一个营在此临时驻扎而且设备一向落后，而我们十几个国皲，枪支弹药也会很快耗尽。我知道这是场注定输的战役，我想马上逃，不是因为怕死，从前的我都是冲在前方的人，只是我不愿她受到任何伤害。我跑到她身边拉住她求她，跟我一起走。她反抗很久直到我跪下。我们跑了很远终于来到河边，我看到同行的一个战友已经坐在仅有的小舟上只待出发，于是我拉着她跳上船。看着她对着我战友不知说了什么，战友突然按住我，只见她又跳上岸往回跑。我绝望地看着她的背影拼命挣扎，战友痛哭劝我保命要紧，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掀翻他发了疯似的跳上岸跑了回去。
　　在漫天枪声和吼声的夜晚找了很久，我才找到在树下靠着的她，因肩部中枪衣服已被血浸染。我冲上去蹲下抱起她，她已没有力气说话。一路走来子弹所剩不多，我只能看准了再射。我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人往河边冲去，我不知道战友还在不在等我但是我没有回头的路。突然身后一串急促的枪声，我胳膊中了枪。我连忙放下她，将她掩在身后。射杀了一个日/本人后我转过身想将她重新抱起，突然她紧紧抱住我，两声枪响，决断了我一生所有的信念。我发疯般射出所有的子/弹将鬼子击毙。抱起她飞奔向河边。路上，一直没有动作的她突然紧抱住我的肩，凑近我的右耳，我只能感受到暖暖的热气，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下来。突然，怀里的人一动不动，我颤抖地闭上眼只顾飞奔向河边。
　　战友还在，我的命，却不在了。
　　我坐在船上，抱着她，一动也不想动。
　　船驶到对岸，我找了很久终于寻到一处幽静的地方。等我，等我回来，就带你回家。
　　几次战/役，我竟打到了故乡附近，而我至今，却也没有机会回到恒山脚下带她回来。
　　梨花林比前几年茂密了很多，我去了她家，她父亲苍老了很多，早已不再是镇长。他咳嗽着告诉我，她在我走后想在梨园植下九十九棵梨树，希望我能平安长久。但因命令不得不尽快加入贡皲组织所以托她父亲每年去梨园植树。
　　离开镇子的时候我将所有地契和银钱给他，他拒收不要，我便请了一个老妇人照顾他的起居，然后给田地过了户。
　　之后的战/役，每次我都冲在最前方。不知不觉，又打到恒山脚下。这次我没有听从军令，带着一帮愿意跟着自己的敢/死队袭击日皲营，成功歼灭当地驻扎的日皲。不顾仅剩的几个战友的呼唤，我跑啊跑啊，就快到达她在的地方，而我，却再也没有力气了。躺在刚翻新绿的草地上，天空很蓝，我的皲装外套沾满深红的硝/烟，胸口的衬衫已被血浸染。对不起，没能信守诺言带你回家，我就在这儿陪你吧。

　　我猛地清醒，胳膊被头枕得酸痛。竟然在图书馆睡着了，还是从早上七点睡到十一点……刚刚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来着，是什么？想起来了！这……这梦也太奇怪了吧，而且那么真实，就像很多年前真的发生过一样。不想了，看书看书。我拿起一本《建筑形态设计基础》看天书般地翻翻，突然感觉到斜对面的女孩起身了我赶紧假装写东西，等她消失在视野立刻起身跟上去。别误会，我不是hentai。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大一一年没练琴让我寝食难安，毕竟是六岁开始养成的一个习惯，我便在学校附近一家比较靠谱的琴行租了时段琴房，家里的琴舍不得带过来糟蹋，勉强拉拉琴行提供的。某天上楼时抬头看见一个妹子艰难搬琴上楼的侧影，很面熟，感觉在哪见过，出于本能的反应我小跑上去帮忙。两个人总算把低音贝斯抬了上来，她十分感激地看着我，“真的谢谢你啊。”“不客气，举手之劳哈，你每天都背琴过来也挺辛苦的。”我看着她的眼睛，心想果然练低音提琴的美女多啊，这长相至少也是院花级别。但总有种熟悉感，内心抑制不住的激动，很奇怪的感觉。“啊？其实……”她欲言又止。“怎么了？”我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了。“我租了一小间房来练琴顺便有空就住那，最近房子在封阳台所以我暂时把琴又搬到宿舍了。”“这样啊，如果哪天你要把琴搬回屋子就来找我，反正我也没什么事。”突然觉得这么说有点突兀，我连忙开始转移话题：“对了，你叫什么，是艺术学院的吗？”“秦芷昕，白芷动芳馨，不过昕是日斤昕。我是建筑与城规学院的。”“哇建院的好厉害，我是环科与工程学院的，谈璟昀，谈话的谈，王景日匀。”说完突然想起对方并没有问我，我尴尬地笑笑。对方也笑了笑，“那我先练琴了？”“好我也进去了，下次再聊。”说完便进了各自的琴房。然而进了琴房的我再也无心练琴。现在的我只想了解清楚这位秦姑娘的一切个人信息。一见钟情？感觉也不是，就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我承认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取向和他人不同，也喜欢过几个小女孩，但那只是短期，现在我都不记得她们长什么样了，而这个秦芷昕却有种让我觉得已经认识很久的感觉。我决定，深入调查。于是，我开始多方打听，得知秦芷昕不仅长得漂亮还是个学霸。跟我同龄却比我早一年读书已经大三，不过庆幸的是建筑读五年，我们还是同时毕业。更令人惊喜的是她竟然和我来自同一个城市，难怪面熟，估计以前遇到过。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没有男朋友，不知道以前有没有过，大学后是没有的。不对，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喜欢上她了？这才见一面……可是不由自主地我开始慢慢更多地了解她。我知道她在上午没课的时候会六点半到图书馆看书，于是我也踩点到达假装偶然碰见，然后假称想学建筑学，向她讨教一些相关知识。不过她大多时间会泡在她们工作室，画图建模有时候晚上十点多才出来。她周末还参加了古诗文社团，虽说大三由于各种原因大部分已经退团了，她还是会抽时间参加诗词比赛活动，这时候我就开心地坐在下面看着她发呆。这样的一个月我过得很充实。
　　跟着她到了食堂，我打了饭菜准备坐在她附近，因为她说过喜欢独来独往所以我在图书馆从不打扰她，中午吃饭也从没一起过。我只要默默坐在能看见她她却看不见我的地方就好。正当我盯着目标开始找座位，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我猛地回头，原来是沈慕初同学。我和沈慕初的认识也比较巧合，那天上午我在书店看中一本书，想买却又有点舍不得。回家后决定还是去书店买下，结果下午到书店刚好看到那本书摆在结账台上，我知道那只有一本。我抬眼看向结账台边的女孩，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肩头，高挺的鼻梁和冷感的皮肤反射着午后的阳光，当她转过身来看着我的时候仿佛时间停滞，美得令人窒息。她看到我似乎也有一瞬间的惊讶。
　　“你好，那个……这本书我也打算买的，如果你不介意，我付一部分钱，你可以看完后借给我看看吗？”
　　那本书就这么被递到我面前，我有点呆愣。
　　“你先看吧，我不急。”她浅笑着说。
　　“这……太不好意思了，塑封还没拆呢。”
　　“没事啊，总要拆开看的。”
　　于是，我们就互留了联系方式。交流中我们发现我们来自千里之外的同城，都是T省省会K市人，在这个历史悠久的古都D市的J大上学。不过因为沈同学的专业课程很多，学业繁忙，我们也很少有时间见面。
　　突然我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沈慕初的胳膊，她明显被吓一跳。
　　“你也是建筑学专业的，你认识秦芷昕吗？”
　　“不太认识，隔壁班的，在一起上过课，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她有点眼熟，和我们是同乡呢！”
　　“你中午吃这么多？”
　　我看着盘内的土豆炖牛肉、啤酒鸭、宫保鸡丁、鱼香肉丝、海带排骨汤。有点不好意思。
　　“捧着不累吗，坐下吧。”沈慕初拉了我在旁边的位置坐下了。我很庆幸这个位置可以看到秦芷昕的一举一动。
　　“你在等人？”
　　“啊没有。”
　　“那你老张望什么？”
　　“嘿嘿你们最近还是那么多作业吗，每天在工作室忙那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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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看书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