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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朋友和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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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时分,一日繁忙尽,三两店铺歇,长街无几人,唯余几家笙歌伴酒,通宵达旦。
“二十四桥”是京城最负盛名的乐楼,绕梁之音不绝于耳,来往宾客非富即贵。
此时二十四桥门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遮挡着面容,仔细辨认过周围没有认识自己的人后,其中一人拉着另一人火急火燎地冲进去。
在乐楼门口迎来送往的伙计早就注意到这两个行迹可疑的人了,当即拦住二人,双手叉腰,鼻孔朝天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这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冲撞了贵人怎么办?”
感受到四周不少目光汇聚于此,当先的黑衣年轻人暗自咬牙,狠狠瞪了伙计一眼,徒劳地用袖子遮住脸,怒啐:“不长眼的东西!”
伙计一看这人不仅藏头露尾,还骂人,心底也不快活了。二十四桥名气大,他在乐楼工作多年,那些帮闲小厮哪个不敬着他?正欲吆喝几个乐楼打手过来时,黑衣年轻人身后的白衣少年按住了跃跃欲试的黑衣年轻人,挡在伙计面前,给了他几个碎银,温声笑道:“有约,小暑阁。”
伙计狐假虎威惯了,也有几分见识,这会儿脑子清醒了,见身前两人尤其是白衣公子器宇轩昂翩然不凡,也有点害怕自己得罪了什么人,虽然这两人衣着普通,但万一是背着家里人出来玩乐的贵公子,那他岂不是摊上大事了?这般想着,他立马换了副面孔,谄笑道:“哎哟,原来是受邀而来的客人啊,小的眼拙,有眼不识泰山,该打该打。两位爷不如坐这儿休息片刻,小的这就和负责小暑阁的管事说一声,马上安排好。”
黑衣年轻人甩了甩拳头,不屑地哼了声。白衣少年颔首示意。
伙计没多久就回来了,又是鞠躬道歉又是赔礼认错,连忙把两人引到贵客包间,而那间的主人早已等候了许久。
待伙计走后,黑衣年轻人扯了扯衣领,自觉入座,不爽道:“我说你下次选个正经地儿行不行?我家那老头子要是知道了,不得先打我五十军棍。”说着他瞥了眼身旁的同伴,道,“说不定还说是我把长渊带坏了,再加五十棍。”
“怎么又扯我身上了?”白衣少年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看向一旁喝酒看戏的主人,道,“明明是某人平日德行不佳,把外祖父的信任败光了,玉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咳咳”李珩被刚入口的酒呛了一下,挑了挑眉头,决定不看热闹了:“长渊,谁叫你是将军的得意弟子呢?下次小聚我铁定不敢叫你了,要不然我和熠辰都要遭殃。”
“就是,下次不请他,我爹眼里只有他,要不是我娘发誓保证,我都怀疑他才是他儿子,我是捡的那个了。”难得有人支持,黑衣年轻人笑得不怀好意,语气得意洋洋。
白衣少年拍了一下脑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是我忘了,玉卿最不喜欢别人叫他的字了,唉,我怎么犯了这么个错呢?竟让你俩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玉卿,我错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不原谅。自己回去温习兵法吧,我和熠辰就不耽误你了。”李珩凉凉道。
“行行行,是我不对,我自罚一杯可好?”以一对二,白衣少年终于投降,爽快地饮下一杯酒,完后评价道,“京中的酒虽比不上边塞的烈,清淡绵柔,倒别有一番滋味。”
看到白衣少年难得吃瘪,黑衣年轻人乐不可支。
来的两人正是京中百姓口中传得神乎其神的小将军贺凌与校尉程沐泽。
自回京后,大事小事应酬不断,三人少有机会小聚,哪怕两天前李珩成亲,因婚事办得仓促,加上贺凌与程沐泽忙着交接事务,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甚热络,道喜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几句,只草草喝了几杯。此番算是第一次私下会面。
贺凌嘲笑完程沐泽后,一边磕着花生吃,一边挤眉弄眼问:“对了,珩哥,小登科滋味如何?今时不同往日,你可是有家有室的人了,你来找我们喝酒,嫂子不会生气吧?”
“生气?”李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嘴角微翘,“你来前都没打听过吗?爷都在这儿宿两夜了。”
“珩哥,你可真行!”贺凌瞪大眼睛,差点被一粒花生呛到,囫囵吞掉口中的花生,惊道,“你爹都不教训你吗?”
李珩被他一句话拆了台,脸上尴尬一闪而逝,直接捡了个李子塞他嘴里,笑吟吟威胁道:“不会说话就多吃点!”
程沐泽看两人互相拆台看得正起劲,也乐得在一旁煽风点火:“熠辰,你常年在外有所不知,三年前世子爷常常夜不归宿,直到侯爷带着一帮人冲进玉春楼,五花大绑将之拎回侯府,听说当夜侯府惨叫连绵不断,世子更是三月未能出行。”
贺凌眼中的敬畏更甚,竖着大拇指含糊道:“珩哥,你厉害,我就不敢了,我怕被打。”
李珩知道程沐泽在报刚才的仇,呲了呲牙,皮笑肉不笑,不甘示弱地反击:“谁说你不敢的?这不是来了吗?难得一聚,今夜我们不醉不归。”说着,他对门外喊道,“云山,去将军府和尚书府上通知一声,就说他们的少爷今晚上不回去了,要和忠勇侯世子夜宿二十四桥。”
门外的云山顺着主子的意思应和:“是,小的这就下去安排。”
贺凌真怕云山是个愣的,更怕回去后惨遭毒打,只能示弱:“珩哥,你可别不讲义气,我们兄弟俩能来这一趟多不容易你又不是不知道!”转了转眼珠子,他压着程沐泽一起认怂,“再说了,你也知道我这外甥不太懂事,你可要原谅他年纪小不会说话。”
李珩装模作样地点头:“也是,年轻人嘛,是要多给点机会。云山,不用去了。”
被硬生生踩了一辈的程沐泽:……我有句脏话不知当不当讲。
贺凌生怕李珩又威胁自己,连忙转移话题:“珩哥,你不回家真没事吗?我可听我那几个侄女说了,嫂子似乎……脾气不大好?”
李珩斜了他一眼:“我脾气很好?”
贺凌耸了耸肩,心说这分明不是一个概念,嫂子脾气不好可能会打你踹你,你脾气不好会打女人?恐怕不会吧。想着他就为兄弟感伤起来,唉,这么一个大好青年,以后恐怕会传出个惧内的名声,多糟心啊!
待他回过神时,李珩和程沐泽已经聊起了朝堂上的事,想起之前和父亲在书房的对话,便插嘴道:“珩哥,我估摸着我爹什么都知道了,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作不知。你也应该知道瞒着这事儿多不容易,毕竟那么多人都看着,哪怕当夜你带了面具,也难保无人认出你来。幸好你处置得当,找了具死尸的身份冒名顶替,还把我爹糊弄过去了,要不然就我爹那倔脾气,这时候名扬大楚的可是你李珩李将军了。”
“此次大胜得归,庙堂内外无不高歌盛赞,连向来不管事的那位都圣心大悦,赏赐了几颗仙丹给我爹。我和长渊也得了不少好东西,官位升了好几级,就你啥也没得,你说你是不是傻?”
“熠辰,慎言。”程沐泽一巴掌拍到贺凌额头上,冷肃着面容警告。
李珩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只手慢悠悠地抬起酒杯轻轻摇晃,语气悠然随意:“不是说让你们俩随便哪个帮我顶一下嘛?那些赏赐给谁不是给?”
“哼,不是自己的,抢来有什么用?小爷的军功,自己能亲手挣到!”贺凌神采飞扬意气风发,说完他又低下头,闷笑道,“幸好我爹知道不能亏待了你。”
“什么意思?”李珩放下杯子,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就听贺凌幸灾乐祸:“我爹帮你找了个羽林骑的职位,官不大,但好歹是个官,还是守卫皇城的。你回去告诉侯爷这个好消息,接下来几天你不回家都不会被打了!毕竟给李家光宗耀祖了,侯爷怕是做梦也要笑醒了。”
“去你的!”李珩踹了他一脚,无奈扶额长叹,“我怀疑将军和我有仇。”
“哪有我们俩天天忙得累死累活,你却享清闲的道理?”贺凌不满地抱怨,“我俩在京郊军营起早贪黑,整日里不是操练就是巡逻,前几天你娶妻也就不说了,现在居然在乐楼妓馆醉生梦死,真是岂有此理。”
“喂,你说话注意点,乐楼和妓馆还是不同的,不要混为一谈毁坏爷名声好吗?”
“你名声好过么?”贺凌不服气地顶了一句,“再说了,玩乐之地有什么不同?反正我家老头子都不准我去。”
“嘿,你小子胆子肥了啊!我看你是忘了被将军支配的恐惧。”
“就知道拿我爹来威胁我!够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