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媳妇儿是狗娃》路小且

41、第 41 章

　　镇南街的于宅灯火通明，那挂起的白布被风吹得打在树枝上、屋檐上砰砰作响，像是一下下敲在人心上。屋子里一个男人的哭声隐隐传来，那声音里的绝望只是一听便可意会。这是一个被生活压垮的男人。

　　“阿白，你再醒不过来阿爹就去陪你......爹的娇娇啊......”于立人看着躺在床上形销骨立的女儿泣不成声，大夫说了，今夜要是于娇再醒不过来就一辈子醒不过来了。于立人从早上就一直守着，眼睛都不敢眨，他怕就他眨眼的瞬间女儿就去了。于立人刚成了失去伴侣的孤狼，要是女儿再有三长两短的话，他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说来于立人这一年也是乌云罩顶，别人能遇到的倒霉事他几乎遇了个遍，堪称衰神附体。他是个出门就能被树上掉下的树枝砸个满头包的人，鸟屎掉在头上几乎成了常事，至于摔倒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饭。

　　镇南街街角的烂房子里住着个不知年纪的老婆子，整天披着个黑漆漆的斗篷，那斗篷从头罩到脚，大家只看得见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小而利，里面像是藏着什么勾引人心的东西。老一辈的人小的时候她就住在那里了，一辈子没变过样子。那老婆子是个神婆，人称铁嘴婆婆，她向来只断坏事，好事从来不说。她嘴里虽然说不出什么好话，可也因此帮人避过许多祸事，整条街的人都敬着她，除了于立人。

　　于立人是个空有一腔抱负的教书先生。他不是没本事，可是他的本事只能教人识字，他一辈子没教出秀才来，就连童生也没有，慢慢的那些对儿孙抱有厚望的人家就都不把孩子送到他那里去了。倒是那些只打算叫孩子识点字的穷苦人家，越来越多的把孩子送到他那儿。

　　那些人家供不起读书人，能送子孙来于立人这里识字是他们老一辈为后辈这辈子做的最大最好的决定了。于立人的束脩收的并不贵，去他那里的越来越多的都是那些底层真正的穷苦人。那些吃不起饭的，他甚至束脩都不收。他挣不到钱，偏偏教书是个无底洞，他永远无法拒绝任何一双求知的眼睛。就连街上的乞丐，他也收。他是穷人眼里的大善人，是有钱人眼里的大傻子。

　　于立人是个老秀才，身上没二两肉，常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衫，那衣服上的补丁都被他的婆娘仔细的缝好了，遮的严严实实的，一点瞧不出来。于立人的家可以说是被女人撑起来的。他老娘在的时候，两个女人挣钱养家，等他老娘去了，就只剩他婆娘一个人使劲了。于立人不是不挣钱，可是他见不得他的学生受苦，有时候好不容易手上有点束脩就被他拿去补贴学生了。他是个好夫子，可他也许并不是一个好丈夫，好儿子。

　　于家娘子是个笑起来就让人心里发软的人，她从不抱怨生活、抱怨丈夫。生活虽然压垮了她的肩膀，却压不垮她的信仰。于立人就是她全部的信仰。她从来没有见过于立人那样的好夫子，要是她的弟弟小的时候遇得到那样一个好夫子，也不会因为爹娘拿不出钱送他读书而赌气跑出去了。他们甚至连他的死活都不知道。这件事注定要压在他们心上一辈子。就连于家娘子的爹娘也是由此后悔伤心郁郁而终，那是她一辈子挣不开的噩梦。

　　于家娘子是被叔叔婶婶养大的，家里的房产田地全被霸占，就连出嫁的嫁妆也只有十几个铜板，那是她自己偷偷做活存下来的。于立人家的聘礼自然也被叔叔婶婶扣下了。她是赤条条一个人嫁过去的。于家娘子甚至做好了被休的准备，可是并没有。婆婆虽然嘴巴毒，可是待她不差，于立人更不要说了，要不是喜欢上了她，于家老娘绝对不会聘她做妻子，于立人待她是于家娘子想象不到的好。

　　于家一家子就败在穷字上。要不是穷，于家老娘不会早早去了，于娇不会瘦骨伶仃没一点肉，于家娘子也不会早早被拖败了身子，就连于立人，也一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要是有点余钱，也许这会是人人称羡的一家子。

　　于家娘子最愧对于立人的就是没有给他生个儿子。在她看来，于立人那样聪明，生出来的儿子肯定也一样聪明，说不定就可以考上童生，秀才，于立人也不会因为教不出一个真正的读书人而为人耻笑了。可是余家娘子不是生了于娇就生不出来了，她怀过好几次孕，可惜都小产了。其中一个，还是成型的男婴。她小的时候就没有养好，更不要说生了于娇还要拼命挣钱养活一家人，她的身体是生生被拖坏的。

　　于家娘子为什么会死，这就是另一桩事了。于立人上一年运气很是不好，是个喝水都塞牙缝的人。又一年过去，春天到了，万物复苏，于立人总算不是出门都被砸了。于家娘子估计着怕是衰神总算避过去了。家里一个冬天没见着青菜，这时候野外到处都是野菜，于家娘子就打算带着于娇去摘野菜。什么灰灰菜，龙葵尖都是一家子人都爱吃的。那天于立人刚好给学生放月休，干脆跟着一起来了。他爱吃荠菜，自己就动手摘了不少。

　　开始一切都好好的，于娇甚至发现了好几颗鸟蛋，去年一年的霉运似乎都离开了，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出事的时候，于娇正在叫于立人，她又发现了一汪猪屁股，准备叫于立人过来帮她挖出来。

　　一切都是那样美好，春天总是到处都是勃勃生机，就连于立人都感觉到久违的轻松。说实话，于立人并不好受，铁嘴婆婆说过，他是个克妻克子的命格，要是于家娘子带着于娇离开他，他们两厢得宜，可是他们硬要合在一起的话，这命格只有人命才能化解。去年他的命格达到鼎盛，于立人总见到铁嘴婆婆一副悲天悯人又仇恨的眼光看着他，于立人知道，铁嘴婆婆是嫌他耽误了妻女。可是于立人并不信这些，再加上于家娘子也不愿意离开他，这件事就被略过不提。

　　于立人总以为自己不在意，可是不是，这件事一直压在他心上，他有时候甚至觉得喘不过气。而今，总算好了，一切似乎都已经过去了。

　　谁也没有想到，于立人站的地方上方的石头会突然松动，朝着他就砸下来，来势汹汹毫不留情。于娇都傻了，千钧一发的时刻，还是于家娘子上去推开了于立人，可是她自己，却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作者有话说

　　于立人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好，可是他爱老婆爱女儿的心是真的。我会给他一个好结局。。
当然并没有第二春~~~~~他会思念于家娘子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