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笋片片

2、隐形眼镜

　　明庶和景在篮球场见面，两个人打着球。

　　明庶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景，景总是被巨大的人群包围，被粉丝追逐，他很难脱身，此刻却和自己在打球。

　　她觉得有些奇妙。

　　今天早晨雾有些大。

　　刚刚景从远处走过来，整个人透明地诡异，在浓雾中若隐若现，逐渐接近明庶，然后自然地接过明庶刚刚投出去的篮球，明庶的球本来要到篮筐，却转弯到了景手中，被唰地一下投出去。

　　景和她聊着天，像是两个人认识了很久一样。

　　明庶脱口而出说：“你今天怎么一个人？”她自己一惊。

　　哦，她的确认识他很久了，只不过他从来不知道。

　　“这样不好么？”景轻笑，笑得轻柔，整个人都突然散发出了夺目的光彩，那不是荧屏上他的笑，而是景自己的笑。

　　明庶想，如果景的粉丝看见景这样笑，她们又该尖叫了。念头刚起明庶却感觉到耳膜被尖叫刺穿，明庶尖叫一声，捂住耳朵，蹲下来，闭上眼。

　　景过来扶起她，“你怎么了？”

　　明庶摇摇头，像是脑海中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她想把它甩掉。

　　然后明庶继续摇头，像是一条被淋湿的狗，很有频率地甩着脑袋，两只耳朵左右摆着，周围都是飞旋而出的水珠。

　　景快被水珠打湿，擦了擦脸。

　　景的手凉凉地，扶着明庶，把她从地上牵起来，感觉到了景的靠近，明庶随即睁开眼说：“我没事。”

　　睁开眼后，明庶发现景没有那么白，皮肤也没有那么好，脸上有些小痘痘。

　　“你今天没化妆？感觉你今天好憔悴。”

　　“我一直如此。”景淡淡说道。

　　“你今天怎么会过来和我打球？”

　　“突然就过来了。”景又笑了。

　　明庶觉得自己要沉醉了，景的笑容太灿烂了，舞台上的景永远不会这样。她好像已经看见这个笑容很久了一样，但是第一次，这个笑容，这种声音，这个面容真实出现在她面前。

　　她不觉得景的回答很奇怪，明明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

　　景投了个篮，然后喊着：“明庶，过来。”景一直朝着她笑。

　　景在引诱她过去。

　　明庶最终还是过去了，她本想去捡起刚刚落地在地上蹦哒不停的篮球然后跟着景走，可是她一抓球就牵上了景伸出的手。

　　两个人周围猛然起了大雾，她只能看见景的手，她也只能跟着景走。

　　景一直在向明庶说话，讲着明庶从前很渴望知道却从来都无法了解的事情。

　　景在雾气中讲着他每天的训练，讲着他在舞台上的心情，讲着他被粉丝簇拥的时候。

　　“景？”明庶叫他。

　　景没有听见，继续讲着他的事情。

　　“我看见你了，明庶，我知道你每次都在，你总在看着我。”景回过头。

　　雾散去，明庶看见了景又对着她笑。

　　明庶明白了，只有景要看向她的时候，提起她的时候，她才能出现，她才能看见景。

　　“是的，我一直都在，可是你现在才来。”明庶觉得有点委屈。

　　“不，你可以看见我，明庶，你可以。现在就可以。”

　　“不，我不可以。”明庶想挣开景的手。明庶摇着头，头发上弹出的水珠像是火花，溅到了景的手上，景受伤了。

　　“明庶，跟我去一个地方。”

　　景拉着明庶继续走，明庶又看不见景了。周围又起了雾。

　　等景回头的时候，他们到了一个小水库旁边。

　　篮球静静地飘在水库上，水流不息，它弹不起来了。

　　水很吵，但是景轻轻说话，明庶能清晰听见，还有回响。

　　水流声只是背景音乐。

　　“明庶，你能教我戴隐形眼镜吗？”

　　“你不会？”明庶讶异。“你在舞台上面，从来都不戴的吗？可是你看起来看得清楚一切啊。”

　　“我不会。”景说道。

　　“那你怎么看清我的？”明庶继续问。

　　“我看不清，但我知道是你。因为你总是一动不动看着我，其他人都喜欢朝我涌过来。”景淡淡说道。

　　“你没有眼镜吗？”

　　“我没有，我从来都不需要。”

　　“那现在你为什么需要？”

　　“因为我想看清你。”

　　“可是雾很大，即使你戴上了，你也看不清我。你只需能感觉到我就好了。”

　　“明庶，你陪我去找医生好不好？让医生帮我戴隐形眼镜。”景又换了一个提议。

　　明庶总是一动不动，等着他去引诱她。

　　“可是现在太早了，现在是凌晨，医生不在。”

　　“他在，罗森医生一直都在，他是我的私人医生。”

　　景又背对着明庶，雾又来了。“我又看不见你了，景。”

　　景回头，疑惑不解。“我们去找罗森医生。”然后又转过身，拉着明庶从水库跳下去。

　　雾气没有了，明庶看看周围：“我们在水里。”

　　“篮球也在水里，我们把它捡起来。”

　　触摸到篮球的那一刻，两个人像是沉入了水底，快要窒息的时候，猛地一下，被一股力量提起来。

　　“你们在我的泳池里面干什么？”明庶抬头看，这个泳池是露天的，天空好蓝。

　　明庶浮在篮球上，而景在泳池底部。

　　“景，他是罗森医生吗？”

　　景浮起来了。

　　“罗森，我需要隐形眼镜。”

　　“我说过了，你不能戴，你的眼睛太脆弱了，而且你不需要。”

　　“我需要，你看，这是明庶。”景带着明庶回到泳池边上。

　　篮球跟着飘到了泳池边上，明庶抱着篮球。

　　“明庶是谁？我要调查一下。”
　　罗森拿出了一支笔和一张纸，在旁边的桌子上写写画画，问——

　　姓名？性别？病史？

　　……

　　明庶一一回答，好像罗森是她的私人医生。

　　景的私人医生，景居然有私人医生，景生病了吗，景的眼睛怎么了？

　　罗森提一个问题，明庶也提一个问题。

　　景在旁边看着他们。

　　“我要戴隐形眼镜。”

　　“不行。”罗森拒绝。

　　“就算你戴上了隐形眼镜，你也看不清明庶。”看着景突然这么执着，罗森解释道。

　　“为什么？”景疑惑不解。

　　“因为她根本就不存在。”罗森无奈叹口气。

　　“她就在我旁边啊，她一直看着我。我想看清她。”

　　“只要你看清了她，她就会消失。”

　　“真的吗？怎么会？”

　　景打量自己的周围，发现篮球和明庶都不见了。

　　“她只是一阵风。”罗森回答。

　　景脑海中回溯了刚刚和明庶一起的瞬间，他回到水库，他回到篮球场，他看不清一切。

　　明庶在远处盯着他，明庶慢慢在他的眼里模糊。

　　雾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