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肖枭

13、Part12

　　Part12

　　“结束了……”突然安静下来的指挥舱中，有人不肯定地低声说话，“星盗，撤退了？”

　　“是吧？”费尔斯汀用恍若在梦中的语气回答，“好像空间迁跃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太敢肯定。

　　林朗眼神晦涩，很疲倦似的按着眉心，“笺原，立刻检查星舰各部分完好程度。各部门准备报告汇报伤亡情况提交给维斯特上校。”

　　罗丹尼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在经过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后，电子音响起，“1号至4号引擎推进器有不同程度损坏，7号引擎推进器报废。防护罩能量不足无法开启，左翼受损严重，动力系统部分受损，可修复。”

　　“主舰超磁炮报废，百分之三十点八的发射台被毁，全舰外壳受损面积达百分之四十九点七……建议进行一次全面修复。”

　　罗丹尼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写报告的人是他哎，关于这次遭遇战他感觉写10个G的电子汇总都不够。还有星舰维修和兵源补充也要提交报告……

　　“还可以进行几次空间迁跃？”林朗问。

　　“目前能源只够支持第一宇宙速度航行二十四天或进行三次空间迁跃。”笺原回答。

　　林朗叹气，“关闭一切非必要功能，减少耗能，重新规划航线，以最快速度返航。”

　　“命令确认，开始规划航线。”

　　“收到暮恒星守备军回应，根据情况将派遣能源舰与我们对接。”

　　林朗无力地摆摆手，“让他们别折腾了，浪费时间。暗歌盗团的事务转到星警方面，维斯特，今天交出一份报告给军部。”

　　“是。”罗丹尼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老老实实打开光脑接收各部门发来的数据。

　　“各部门进行休整，总参处，开会。”

　　……

　　“格威·布莱斯？”秦墨猛然坐直身体，不复之前的懒散，他惊疑不定道，“暗歌盗团为什么会袭击远征军？”

　　“不知道。”炎祈皱眉，眼中有抹不去的倦色。他用白留下的程序侵入荆棘号的攻击系统只能做到稍微修改角度让远征军受损尽量小一点，即使是杯水车薪，但再小的努力说不定也起到了作用，毕竟这是场战役，每分每秒消耗的都是人命。

　　“我觉得，荆棘号的主控智脑没有在舰上。”炎祈迟疑道，“暗歌盗团只动用了一半武装，这很可疑。”如果人工智能在，他的行动不会顺利，他不是白，并不精通这一方面，耗费大量精力也只能做到那一步而已。

　　秦墨显然很重视这件事，焦躁像是写在脸上，根本不去遮掩，“我让人查一下，你还发现什么不对吗？”

　　“会不会和你有关？”在一旁悠哉悠哉喝酒的洛莉突发奇想，“不然暗歌盗团从来不和军队正面硬碰硬，怎么你一离开暗狱星，搭个舰就来找麻烦了。”

　　“但暗歌盗团耗费时间金钱人力物力除了把这个远征军打残基本就不能得到什么好处。炎祈登舰的消息暗狱星就几个人知道，远征军泄密的机会不大。而且星盗的死对头不是“恒光”那些警察吗？就算要迁怒这跨越的范围也太大了。”秦墨不这么认为。

　　炎祈突然开口，“说不定只是巧合，你可以查一下这几天有没有星盗作祟的事件。”

　　洛莉抬眼，“你是在怀疑……？”

　　炎祈点头：“对，我怀疑暗歌盗团攻击远征军其实是跟别人的交易。军部有内奸，他们也许用军用迁跃点之类的情报做报酬，还泄露了这次黑戈号的行动路线。”

　　洛莉：“……不，我没有猜到你是那个意思……我以为他们真的只是干了一票路过，遇到远征军顺手再干一票……”

　　“……”场面有一瞬间沉默，三人相顾无言。

　　秦墨和炎祈默契地绕过刚才那句话，继续讨论。“军用迁跃点？有这个可能。”他想起听见的关于格威·布莱斯的传闻，心下信了几分，怒意又起，“军部那帮人是白痴吗？生怕星盗打不上门是吗？！”

　　军方的秘密迁跃点泄露的话，防线就完全没用了，到时候防守力量不强的行星岂不是只能任人宰割。与虎谋皮，这胆子也大到没边了！

　　就算不是迁越点，军方的任何情报被泄露也会有不利影响，难不成指望星盗忠诚于联邦吗？那就是一群丧心病狂，利益至上的疯子！

　　秦墨丝毫没有身为一个反人类的顶级罪犯的自觉，只感到一腔爱人类护联邦之情熊熊燃烧，恨不得秒秒钟打死内奸手撕星盗。

　　炎祈不知秦墨一腔热血正在沸腾，还在暗暗思索这次事故幕后之人用意为何。

　　“原雾你们认识吗？”他问，“在暗歌盗团地位好像不低，会是格威·布莱斯的女人吗？”

　　秦墨否认，“我没听说过，如果真是联邦A级通缉犯，那名单里应该有才对。”他最后一句近乎无声，只有自己听到，“怎么没送到暗狱星来……”

　　洛莉认真回想，半天才犹豫开口，“我好像知道……”

　　见两人都看向自己，她补充说，“不太确定，但名字是一样的，可能是一个人吧。”

　　“大概是来暗狱星的前两年吧，时间太久记不清了。我还在打拳，那家格斗场派给我的一个女奴隶就叫原雾，长得很好，但好像体质有问题，谁都不敢碰她。本来这样她就等于毫无价值，但那家格斗场一直没放弃她，每天必让她去做侍奉的活，惹到麻烦不管，但好像涉及到生命问题就会出面帮她。”

　　“都是我听说来的，她就跟了我两天，从没说过话，做事挺中规中矩的。但关于她的话题一直没断过。”

　　“我早连脸都记不得，更别说其他，而且已经这么久了。也是她名字很奇怪我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她耸耸肩，断了他们即将脱口而出的追问。

　　洛莉说完，炎祈和秦墨面面相觑，别说有问题了，槽点和疑问都一大堆。

　　秦墨无奈，“算了我去查一下，你还是，见机行事，一出去就碰上事，运气够不好的。”

　　另一边，也有人在针对这事来展开讨论。

　　此时会议室里的气氛分外凝重，在座的人是军舰上军衔最高的一批精英，没有低于校级的。

　　仅剩三艘护卫舰的舰长进来后，所有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无声而划一地向他们敬了个礼。

　　三位舰长，不，是两位舰长和一位大副面色肃然地回了礼。

　　林朗抬手一压，“行了，礼毕吧，都坐。”

　　三人中最老资格的齐枝上校背脊挺直，仿佛椅背上有刺一样。他已经快退役了，掺着花白的黑发一丝不苟压在军帽下，眼窝深陷，这场战役好像抽走了他一部分精气神，显出几分隐晦的老态。

　　“我来汇报本次战役的情况。”他没有半点废话，就像是在念一份普通无趣的报告，按着时间顺序念起流水账。

　　“今天地球时上午九点十七分，我军在距暮恒星五光年时遭遇暗歌盗团S级巨舰荆棘号。敌方距我军二十个射程时被我军发现，初步判断为荆棘号迁跃至此隐身埋伏我军，是早有预谋的行为 ”

　　“这是我军情报部根据残存的空间波动解码所得。”长桌上投影出了一段清晰的红色波动线，“能检测出的最早空间波动为今天凌晨五点左右，能量反应检测证明为空间迁跃残留。”

　　他没有看任何人，紧盯着那段红线，眼底浮现出一点戾气。但他的声音毫无波动，很顺畅地说下去。

　　“上午十二点四十六分，暗歌盗团因不明原因进行空间迁跃脱离战场，我军主力得以保存。核心智脑正在追查其下落。”

　　“在历时三小时二十九分钟的战役中，我军与敌人正面交锋，派出护卫舰九艘，战斗舰七艘，现存护卫舰三艘，战斗舰全部覆没。”

　　“我军共七千三百二十九人，其中一千九百八十二人阵亡，六百一十人重伤不愈，确认退役。我们本行护卫之职，能以最后一搏换得主舰保存，无憾此生。”

　　齐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仔细回忆认为没有遗漏了，就站起身来微微欠身，“R710护卫舰舰长齐枝，汇报完毕。”

　　在一派肃静中他恍然有了疑问，为什么我还没死呢？

　　从军六十二年，他从一个小小士兵一步步当上一舰之长，没什么特别出众的本事，也没什么彪悍的战功。当年的战友或葬身于宇宙化作尘埃，或历经百千倍重力压缩化为骨灰盒中的晶石。只有他，送走一个个后辈，隔一段时间要到烈士陵园看一张张印象模糊的照片。

　　“我就要退休了。”他想，“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