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娘渡魂记》金卓玄

45、顾儿之归宿

　　顾儿躺在小猫的怀里，身上的气息已十分微弱，只是她的目光中没了临死之人的恐惧。
　　小猫望着奄奄一息的顾儿，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虽然平日里她埋怨顾儿最多，但这也是情，当死亡面临的时候，她确实最难过的。“顾儿，你再等等，雨娘来了，或许就有办法了。”
　　顾儿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没用的，我所剩时间不多，而害死我的罪魁祸首连头绪都没有。”她勉强在脸上挤出了笑容，“你们无需自责，也无需为我难过，少了那轮回的折磨，是我求之不得的。”
　　“顾儿。”九儿站在一旁抹着眼泪，哭得很是伤心。
　　“待我魂飞魄散之后，你们替我去我娘坟前看一看，我没脸见她老人家，一直都不敢去见她。”顾儿恳求道。
　　小猫点了点头，“好，我们一定去看，一定带着许多好吃的去看她老人家，你放心。”
　　顾儿感激地微微眨了眨眼。
　　随着一阵风，雨娘突然出现，她看了看奄奄一息的顾儿一眼，似自言自语般道：“怎么会这样？”
　　小猫转过头来，恶狠狠地剜了雨娘一眼，大声埋怨道：“你到哪儿去了！”
　　九儿见雨娘来了，哭得更加大声了，口齿不清地道：“一刻钟前，她就变成这样，想必是困兽阵引起的，她快不行了。”
　　顾儿见到雨娘，将手伸了过去，雨娘立刻伸出手握住了她。只见顾儿艰难地开了口，道：“在我真正消失之前，能看你最后一眼，实在是太好了。”
　　对于顾儿一段深情的临别之言，雨娘回应十分冷漠，她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顾儿的手背，然后又把两只手都缩了缩了回去。这一举动，差点儿气得小猫差点儿骂出脏话来。
　　只见雨娘走到九儿跟前，问道：“上次你说曾看到过有关附魂咒的记载？”
　　如此悲伤的时刻，雨娘竟然提到附魂咒，搞得九儿也一头雾水，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可还记得如何施出那附魂咒？”雨娘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
　　小猫正伤感得快要心碎了，听到雨娘很不合时宜的一句话，气得差点儿吐出血来。
　　“记得。”九儿还认真地回答起了她的问题。
　　“那就好。”说完，雨娘从柜子里拿出那天籁琴，放到了顾儿的身旁。对小猫道：“你先让开。”
　　“你到底想干什么？”小猫紧紧抱着顾儿，根本没有放开的意思。
　　“九儿，你把关于失魂咒的那一段记载跟我复述一遍。”雨娘根本不理会小猫，转身对九儿说道。
　　“任雨娘，你到底想干什么！”小猫气氛地大声叫了起来。
　　“给顾儿施附魂咒。”
　　“为什么？”
　　“让她永远和童桥在一起。”

　　“判了判了！”小猫一路狂奔，终于把消息带到了藏书阁。
　　雨娘坐在圆桌前，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继续在纸上做着记录，似乎对小猫带来的消息毫无兴趣。
　　一旁的九儿则是掩饰不住期待之情，干脆从椅子上站起来，问道：“真的？到底怎么判的？”
　　“郑伯府世子爷郑文明，生前作恶多端，直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五百年后方可进入轮回，不过啊，来世只能做头猪。”说完，小猫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起来。
　　九儿点了点头，嘀咕道：“真可谓是善恶终有报，阎王饶过谁。”
　　“是啊，可以说生前的荣华富贵，是用死后的地狱折磨换来的。”雨娘似自言自语般地插了一句。
　　“那郑伯和芙蓉呢？”九儿声音急切，她很想尽快知道另外两个恶人的下场。
　　小猫突然不再兴奋，挠了挠头，后道：“关于他们，白无常说没有见到过，也不知是是不是真的死了。”
　　话一落，九儿和小猫的目光就齐刷刷地投向了雨娘。也难怪，事后，雨娘只草草地告诉她们郑伯和芙蓉死了，但并未提到具体细节。
　　雨娘虽低着头，但似乎感觉到了来自两个鬼的炽热目光，她轻轻放下手中的毛笔，理了理衣袖，泰然自若地道：“死了，而且死得非常彻底。”
　　“那黑白无常为何没有见到他们？”九儿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雨娘会意，解释道：“那是我亲眼所见，两个人的死法一模一样，最后的最后就是变成了一潭死水。”
　　“岂不是和那宅鬼的下场一模一样。”九儿似乎受了点惊吓，“难道他们是被人杀了之后，其魂魄又被施了法”
　　雨娘点了点头。
　　“怪不得白无常说没见过他们的鬼魂呢。”小猫面露尴尬，“我还以为白无常在骗我，在地府门口纠缠了他好长一段时间。”
　　“看来，这一切似乎都是一人所为。”雨娘立刻纠正道，“至少可以肯定是同一伙儿人所为。”
　　九儿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雨娘，会不会是芙蓉提到过的神秘组织？”
　　“我不知道。”雨娘摇了摇头，“不过，一定与在鬼宅之内设下困兽阵的那个人脱不了干系。”
　　“是啊，若非那一日玄真道士及时相救，估计我和小猫都要变成一潭死水了。”九儿觉得有些后怕，“可他们是从人直接变成死水的，为什么要这样做？杀了他们不就可以了嘛。”
　　“或许是他们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吧，比如，对阎王爷都不能说的秘密。”
　　雨娘这话一出，九儿和小猫身体瞬间变得僵直，半天说不出话来。
　　雨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继续拿起笔在纸上记录起来，“不过，顾儿的事情已经都结束了，这些无关紧要之事，也就没必要去多想了。”
　　约过了一刻钟左右，小猫和九儿才从恐惧中清醒过来，她们在圆桌前挨着坐，顺便怀念了一下顾儿。
　　“原本以为，顾儿无法入地府的原因在于她对童桥和芙蓉的背叛的耿耿于怀，未曾想，竟是一场冤死导致的。”
　　九儿的话一出，小猫嫌弃地看了看雨娘，“这还不都是那谁判断失误导致的嘛。搞得我们走了许多弯路，最后还来不及给顾儿度魂，让她永远被封在了那把叫天籁的琴里。”
　　九儿安慰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们相爱的人可以永远地在一起了，而且一辈子都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
　　“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是要被关在一个地方，永远，听了都觉得让我毛骨悚然。”小猫还配合地打了个寒颤。
　　“放心，不可能是永远。”雨娘似无心地道。
　　“你这是什么话？”小猫转了转眼珠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得突然站起身来问道，“任雨娘，那把琴，你是不是忘拿了？”
　　雨娘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道：“我是没有拿来。”
　　“任雨娘！”小猫吓得立刻站起，一副要立刻冲出黄泉，直接冲向宋州城的架势，“那把琴若要是让坏人拿了去，顾儿他们就真的彻底死了！”
　　雨娘伸出左手来拦截了小猫，泰然地道：“那把琴，我拿给惠济寺的智空方丈了。”

　　淅淅沥沥的雨接连下了三四天，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总算被彻底浇灭。
　　雨过天晴后，城里的百姓纷纷来到郑伯府前，因废墟的周围有官兵围守，百姓不敢靠近。
　　望着一堆堆的废墟，人们忍不住惊叹起来。
　　“火这么大，到底死了多少人啊？”
　　“我表弟的伯父的老婆的侄子在衙门当差，据他说啊，共找到一百八十二具尸体，里头的人全死光了。”
　　“这么惨！”
　　“火是大半夜烧起来的，恰逢人们都在熟睡中，所以也就没逃过。”
　　“这就叫做无人生还吧。”
　　说着说着，围观的百姓接连发出唉声叹气的声音，对这一家人的不幸遭遇深感惋惜。不过有一人除外，他的嘴角边露出的是一丝得意的微笑。

　　在黄沙飞舞的沙丘前，雨娘负手而立。
　　婆婆悄悄来到她的身旁，静静地开了口。“我听说，顾儿的渡魂没有成功。”
　　雨娘只是嗯了一声。
　　“你也不要灰心，渡度魂一事本就艰难，失败是在所难免的。”婆婆安慰道。
　　“我明白。”雨娘说得言简意骇。
　　婆婆似是有难言之隐，踌躇了片刻之后，还是开了口，“这次没能成功，是不是和她们有关？”
　　雨娘知道婆婆言中的她们指的是谁，她摇了摇头，“都是我的错，跟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雨娘，你身上有许多的优点，但这把所有的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婆婆担心地道。
　　“婆婆，我说的都是实话，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判断错误才耽误了顾儿度魂的时间，与她们毫无关联。”雨娘突然话变得多了起来，“反倒是因为有了她们，有些错误及时得到了纠正，不至于下场太过糟糕。”
　　“那，下次度魂，你还要带她们去吗？”婆婆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次虽然没有成功，但让我看到了希望。”雨娘转过头来看了看婆婆，脸上露出鲜有的笑容来，“所以她们俩，我下次还要带上，而且我会一直都带上她们。”
　　“雨娘，你变了许多。”婆婆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