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娘渡魂记》金卓玄

14、顾儿之宅鬼

　　双方在鬼契上签字画押后，宅鬼告诉她们，童公子离家已经三年了，一直都没有回来。
　　对年来与鬼接触后，雨娘发现，比起人，她更了解鬼。眼前的这个宅鬼，她就觉得是可以信任的，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这间房子，除了童公子之外，是不是还住着一名女子？”
　　宅鬼的眼神带着疑惑地道：“童公子一直都是一个人，身边并未有什么女子。我方才也觉得奇怪，你们为何会认为童公子已有妻室？”
　　“你肯定他确未娶妻？”
　　“我敢说，自我第一眼看到童公子起，直到他最后一次背着行囊出远门为止，他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宅鬼肯定地道，“况且，据我观察，他绝无成亲的可能性。”
　　“哦？”
　　“隔壁住着姓韩的一户人家，他们家有个女儿叫小蝶，与我年纪相仿。据我观察，小蝶似乎爱慕童公子，有一日竟托自己的母亲来向童公子提亲，当时童公子说，他曾在祖先祠堂内发过誓，金榜题名前绝不娶妻。”宅鬼顿了顿，继续道，“若他真有妻室，应当场告知韩夫人，何苦找这种牵强的借口。”
　　雨娘觉得有理，点了点头。
　　“我想，童公子应是有心上人的。”宅鬼突然来这么一句，倒并未让雨娘心生希望，童公子和他的心上人，便是顾儿心结所在。
　　宅鬼继续说道：“我常看到他拿着一女子的画像发呆，动不动就是半天。有好几次，我见他望着画中女子流泪，哭得十分伤心。”宅鬼的眼神中透露着羡慕和怜悯，“有时，我还真是有些羡慕那画中的女子。”
　　“那画像他放在了何处？”雨娘问道。
　　“没了。”宅鬼摇了摇头，“我记得他最后一次出门时，带走了那幅画像，对那幅画像，他是极其爱不释手的，又怎会忍心单独留它在此。”
　　“那你可见过画中的女子？或者看过那幅画像中的女子长什么样？”
　　“真人未见过。但那幅画，我倒是远远地看过几眼，是一位十分标致的女子，其他的都记不清了。”宅鬼回道。
　　关于画中女子的长相，问来也是多余，定是梦幻中那美丽女子无疑了。不过本该在一起的两个人，为何会分开呢？不过无论如何，对于顾儿来说是好事，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厚道，但这样一来，顾儿的心结自然而然就被解开了。
　　“那你可曾听童公子提起过那画中的女子？”雨娘继续问道。
　　“未曾听到。”宅鬼摇了摇头，随即道，“不过，他似乎知道了两人之间已无可能，大部分时光是在那里读书写字。”
　　“读书？”男子读书写字不外乎就是为了参加科考，毕竟，金榜题名才是男子的出头之道。
　　雨娘看了看书房的景象，书案上虽笔墨纸砚齐全，但书架上的书却少得可怜，寥寥几本。
　　“看来，这还是一位穷书生啊。”穷得连书都买不起。
　　“其实，这书房内原本是有许多书籍的。”宅鬼会意，立刻解释道。
　　“哦？那如今为何c”
　　突然，宅鬼的眼神里透露着惧色，欲言又止，紧紧咬着嘴唇怔了片刻，在九儿的督促下才缓缓开了口，道：“童公子离开后，有一群黑衣人半夜潜入过几次，每次来，都会将屋内翻个顶朝天，那些书，要么就当场被烧掉了，要么就被他们拿走了。”宅鬼显得胆怯，“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善类，满身的杀气，像是身上有功夫的杀手。”
　　“杀手？”九儿惊讶地道。
　　雨娘心中一惊，恐怕这位童公子是凶多吉少了。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宅鬼，提到那些杀手又开始抽泣了起来，她断断续续地道：“其实…其实我一直都很担心…担心童公子是不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明明是一段简简单单的情爱关系，怎么如今听来，还参杂着悬案。
　　“那你可听见那些黑衣人说了什么？”雨娘问道。
　　“他们几乎不讲话，不过倒是提到过要找什么东西。”宅鬼回道。
　　“哦，具体是什么？”
　　宅鬼摇了摇头，回道：“是我从未听过的，很陌生，不记得具体叫什么了。”
　　雨娘缓缓走到书案前，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对于那些黑衣人，虽与顾儿的度魂无关联，但却与童桥的下落有关。此事，真是让她一筹莫展。
　　“童公子离开前，你可发现有何不同？”雨娘继续问道。
　　“确切地说，从某一次回来之后，他就变得不同寻常，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宅鬼的表情似在回忆过往，“他虽一直闷闷不乐，但那次回来后，他似乎非常伤心，像是整个人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哦，对了，从那次回来后，他便开始对着那幅画像哭泣的了。”
　　“看来，那次离开，他遇到了什么。”雨娘自言自语般嘀咕道。
　　“我虽不能与人交谈，但我知道童公子过得并不开心。”宅鬼继续道，“不过我知道，他是一个极其良善之人，他应该有好日子过。所以，我也希望你们尽快找到他。”

　　从鬼宅出来回到客栈后，雨娘将鬼宅里发生之事告诉了顾儿，除了童桥的失踪和黑衣人之事。
　　“顾儿，既然他们二人并未结成夫妻，你的心结也该解了吧。”雨娘讲完经过后，见顾儿面无表情，九儿小心翼翼地说道。
　　可顾儿仍旧没有反应，呆若木鸡。
　　“这实在是太好了！”只见小猫在一旁拍案叫好，“顾儿，是不是一直困扰你的问题解决得太容易了，一时半会儿有点接受不了？没关系，慢慢来。反正对于你来讲，童桥只要没跟那个女人在一起，跟其他随便阿猫阿狗在一起，都无关紧要了，不是嘛。所以，你就放下心结，不要再耿耿于怀了。”
　　顾儿蹭地站起身来，愤怒地挨个扫了九儿和小猫，愤愤然道：“我早说过，他二人之事我根本不在乎，是一意孤行，非要去找他。”
　　九儿被好脾气的顾儿吓得向后倾斜身体，平气和地道：“顾儿，我们的片面之词，或许你会不信。要不这样好了，今晚你与我们同行，凡事都向那宅鬼问个清楚。”
　　“我根本就不需要弄清楚什么，我早就与你们说过，我不想度魂，我只想一直呆在渡魂客栈，永远！”
　　雨娘冷冷地看了一眼顾儿，道：“世间根本不存在永远这回事，若你继续呆在渡魂茶馆，五年期限届满，就会当场灰飞烟灭。”
　　“你就是一根筋，不知道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真是气死我们了。”小猫气得将脸别了过去。
　　气愤的九儿也不忘补了一刀，“都已经出来了，哪里里还有什么五年的期限啊，我们只有二十几天而已了。曹仙姑，若你再想不开，你可真的就要在这三界彻底消失了。”
　　或许她们仨说得太直接了，弄得顾儿身体微微发颤，眼睛里似乎还多了一层白雾。
　　“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难叫醒吗？”小猫突兀问了这么一句，可顾儿却避开了雨娘的眼神，也避开了她的问题。“是装睡的人。而你就是那个装睡的人。”
　　顾儿用手擦了擦眼角，一字一句地道：“自始至终，我根本就没有求过你，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帮助。我宁愿不久后魂飞魄散，宁愿永世不得超生，这是我的选择，我绝不后悔。”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小猫气得刚要拍桌子，结果雨娘先一步拍了下去，而且拍得十分响亮，吓得九儿和小猫同时打了个激灵。
　　“好一个没心没肺的曹仙姑，童桥被黑衣人追杀，至今下落不明，你也不管不顾吗？！”
　　只见走到门口的顾儿身体僵在了原地，她艰难地转过头来，问道：“你在说什么？”
　　“你告诉的那房子，童桥三年前就离开了，之后不知所踪。据宅鬼所言，童桥失踪之后曾有黑衣人闯入，该拿的拿，该烧的烧，似乎在找十分重要的东西。”雨娘顿了顿，继续道，“一个手中握有重要东西的人，被人发现后，派杀手来找，你说，那个人是不是凶多吉少啊？”
　　只见顾儿突然转过身来，走到九儿跟前，问道：“雨娘说的，可都是真的？”
　　九儿点了点头。
　　只见顾儿跑到雨娘跟前，扑通跪了下来。九儿和小猫吓得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雨娘，求求你，求求你帮我找到童桥，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顾儿开始给雨娘磕头，头碰地面的声音怦怦直响。九儿和小猫吓得赶紧凑过去，要将顾儿扶起，可她倔得很，一定要雨娘答应她。
　　只见雨娘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自己的衣袖，冷冷地道：“我只帮鬼，不帮人。”她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在帮鬼的时候顺带着帮帮人，那倒是可以的。”
　　“对对对，只要找到童桥，你就可以帮到我了。”顾儿含着泪道。
　　“好说。不过今后你要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