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限定补习班》柚西颗

2、氦 嗨，光风霁月是你

　　“一瞬间的记忆，如果也经久不散，可能因为，那个人比较重要吧。”

　　“不过就算他在我上面也没什么的。”许觅星若有所思的眯眯眼，不知道怎么又提起这个叫作倪嘉行的一中校草。

　　“嗯？谁？”景静没跟上她跳跃的思维，她的关注点还在许觅星的弟弟蒋瑜身上。

　　“就你刚刚说的那个……一中的……什么嘉行的，有一天，姐姐我会骑在他身上。”许觅星拍拍衣袖上蹭到桌角的灰。自顾自的说着大话，她知道自己的水平还不太行，不过打败个校草还是绰绰有余吧。

　　她忽略了“状元”这码事，可见还是“校草”的头衔令她记忆深刻一点。

　　许觅星边说边冲景静挑眉，嚣张一笑，阳光映在脸上尽是惬意的张扬。

　　然而她话音刚落，教室里一瞬间安静下来，有隐隐约约的窃窃私语声。许觅星感觉腿间被一股力道轻轻捅了几下，余光一瞥，是景静的小手。

　　衣角也被同桌小心翼翼地牵制，景静涨红了脸，目光躲闪着朝她身后瞥了瞥。

　　周围骤然一片死寂

　　……“嗯？怎么了？”许觅星轻柔地抓住她放在自己衣角的小手，捏了捏。

　　景静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身后，包括座位附近的几个同学，都盯着她的背后看。

　　觅星忽然如坐针毡，不解着……

　　她……脸上没有什么吧？

　　许觅星顺着众人的目光回过头，眼睛一瞬间陷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瞳孔。

　　面前的男同学短发垂额，带着黑色的口罩，寻摸不清详细面容。

　　许觅星的半个身形被阳光投射在他身上，稀疏重叠。向上抬眼，只能注意到他耷拉着眼皮，眼中滑过一丝意味不明。

　　目光中的熟悉一闪而过。

　　全场寂静。

　　“呃……同学你要？”同许觅星隔着一个空座的蒋瑜兀自开口打破诡异的沉默。

　　“进去坐。”口罩下的声音传入耳膜，沉稳而有力，带着少年磁性。

　　景静偷偷扯了扯许觅星的衣袖，小声在她耳边吐出三个字，“倪、嘉、行。”

　　……几秒钟前被两个人议论的名字主人此时现身。许觅星的天花板塌了……

　　她刚刚说什么了？哦，倪嘉行算什么，她要骑在他身上……

　　一瞬间电闪火光，内心堪称精彩纷呈。

　　许觅星的眼睛狠狠闪了闪。

　　那他进来坐的话……岂不是坐到了她和蒋瑜的中间？下意识的问号。

　　直接坐到她旁边！？

　　思及此，许觅星恨不得当场用脚趾扣出一个无底洞，落荒而逃进底。

　　偏偏男生口罩上方的眼光似有若无的扫过她纠结的小脸。

　　许觅星状似无意地冲蒋瑜挤挤眼睛，示意他坐到她身边。

　　“啊，好咧。”蒋瑜十分有眼色地站起来，侧着身子往过道蹭了蹭，给他腾出空间进座。

　　她在心底投降，唾弃蒋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明目张胆的回应，是生怕倪嘉行不知道自己不想跟他挨着么。

　　倪嘉行仿佛习惯了万众瞩目，在全班的目光下淡然拉开了书包，掏出一个纯黑的笔袋。

　　又扶了扶鼻梁上做工精致、金丝边框的眼镜。

　　那双清俊冷淡的眉眼有一种温润斯文的禁欲感。

　　男生摘下口罩，露出白皙冷峻的面容。

　　白到发光。

　　这是许觅星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的这么白的人。

　　奶油小生。这个不知道哪一年流行过的词语在她心里骤然冒出芽儿。

　　“喂。”

　　“倪同学。”许觅星探过头，脑袋凑到他的眼皮底下，距离倪嘉行四十五度的方向。

　　璀璨了转瞬即逝的一秒光景，眼镜下的那双眼睛将目光幽幽转向少女清秀的面庞，细长的柳叶眉下是清澈见底的深棕瞳孔。

　　她深棕色瞳孔中映着少年的全部的散漫表情。

　　一瞬间的记忆滑过，熟悉感又接踵而来。

　　“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许觅星清隽的眉头微皱，半个身子快要压在他桌子上，她试探着跃跃开口。

　　“你记得吗～”旁边的蒋瑜顺嘴接唱道。

　　“姐，不是我说，这种搭讪方式小学生都不用了。”蒋瑜吐槽着把许觅星推回她的座位。

　　……搭讪你个鬼，许觅星翻了个白眼。

　　停顿几秒，身子往后靠了靠，换了角度，在侧后方看他侧颜。

　　不料他似有所感偏过头。

　　对上倪嘉行沉沉的眼神。

　　看不穿他的心思，不知过了多久。

　　许觅星没得到回复，讪讪转过头继续跟景静聊天。

　　倪嘉行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兄弟？”蒋瑜在他面前挥挥手指，“你看什么。”

　　“没什么。”倪嘉行的舌尖抵了抵下颚，扶了扶眼镜。

　　蒋瑜努努嘴，不再追问。

　　嗡嗡嗡——手机响，恰逢老师走进门。

　　许觅星抬头看一眼老师，把手机放到桌子下面，点开屏幕。

　　小黑秦：【星姐！新班级怎么样？？？？】

　　【一会开完会我来找你！】

　　今天不是正式开学的日子，只是所有的学生找到新班级，然后班主任交代一些事项，统一办理一些必要手续，就可以回家休息。

　　第二天才算正式上课的日子。

　　台上的班主任是个身材高高瘦瘦的男人，看样子年纪也才三十出头，很年轻。

　　先是讲了讲高一的重要性和一些新学期注意事项。

　　刚讲完，许觅星忙不迭又从袖子里掏出手机。

　　【秦耀。】郑重其事的名字开头引起话题。

　　【我两个新同桌。】许觅星又跟着补了一句没营养的话。

　　秦耀瞬间会意，那许觅星肯定是坐在中间的座位了，教室里的座位是二、四、二的结构。

　　蒋瑜、倪嘉行、许觅星和景静正是并列坐在“四”连座排的位置。

　　【那你两个同桌怎么样(-o-)／？】秦耀微信打字一向热爱发一些稀奇古怪的颜文字和表情包。

　　【女同学挺可爱的，还有一个男同学……】

　　【男同学？怎么了？】对面敏锐的直觉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

　　【。】

　　许觅星打了两次句号过去，惹得秦耀满头雾水。

　　【这是啥意思？】

　　【我感觉他脸熟，但是他那个眼镜让我看不出来。】

　　【好像在哪见过。】许觅星手速飞快，敲字表达心中郁结。

　　【这还不好办？】秦耀灵机一动，发了个“机智如我”的表情包。

　　小黑秦：【一会我到的时候叫你，你把他整出来。】

　　许觅星手指一顿，【？】

　　【？我帮你验证。】

　　【他凭什么听我的乖乖出来？】

　　【随便编个理由呗，这还能难倒你星姐？】秦耀毫不吝啬地把许觅星驾到了高地上。

　　【。】许觅星放下手机，不再回复。

　　“忘了自我介绍，我姓徐，叫徐明远。”

　　“主教同学们化学学科，关于这门学科呢，我明天第一堂课再仔细给大家安利。”

　　“安利是什么意思，老师是要做化学安利博主嘛？”有好事儿的同学起哄问道，引得四周大笑。

　　许觅星却余光瞄了一眼身旁的小白人。

　　很快正神，生怕再被捉住。

　　这次他倒是没什么感觉，听的很认真的样子。

　　“是啊，明天强行安利你们化学，争取三年内让你们全都疯狂种草。”徐老师脸上带着笑，面对孩子们的调侃，游刃有余地转圜困境，甚至于逗笑大家。

　　“一瞬间觉得我们班主任好平易近人有没有。”有同学在窃窃私语。

　　“哈哈哈哈哈哈是，让我期待明天了。”

　　………

　　“那今天的会就先到这里，最后祝愿所有的同学们，能够有个愉快而充实的三年，不负青春。”班主任最后说完，班级里响起轰轰烈烈的掌声。

　　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出教室。

　　蒋瑜随手扯起书包带子，正要大跨步出去，想起什么，幽幽转过身。

　　“姐，我先走啦。”笑的比窗外的太阳还灿烂的他，像江中开心游鱼似的招招手。

　　许觅星一愣，高冷的点点头。

　　这厮的弟弟人设立的很稳嘛……许觅星努努嘴。

　　余光微瞄。

　　身边的倪嘉行却依旧老干部听报告般稳坐如钟。

　　许觅星很想问一句，你不走吗？

　　碍于不熟的尴尬和倪嘉行身上自带的冷漠气息，她把话尽数吞了下去。

　　手机又适时响起，许觅星抬头，门口一道黝黑的身形。

　　秦耀一口白牙，呲牙咧嘴的笑。还拼命挥着手。

　　对不住了兄弟。

　　许觅星眼神一瞬间坚定，跳过秦耀的视线，“倪同学。”

　　男生从手机中抬起头，不慌不忙的看她。

　　“外面那个人在叫你。”许觅星的手指指秦耀的方向。

　　门口那个皮肤黑黑的男生在不停挥着手，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不过听不太清。

　　“不认识。”倪嘉行望着门口张牙舞爪的秦耀，这个人……他的眼睛眯了眯，看向许觅星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打量。

　　“但是他真的在叫你。”许觅星认真道。

　　“确定是我吗。”倪嘉行似是而非反问一句，语气带着不易觉察的揶揄意味。

　　“是吧？”许觅星弯弯嘴角，歪头一笑。

　　倪嘉行注视片刻，淡淡一笑。

　　直起原本懒懒散散靠在椅背上的身子，抬步往门口踱去。

　　许觅星连忙也起身，抓起书包跟在他的身后，假装自己也要离开。

　　倪嘉行感应到身后的注视，步伐不变。

　　“你找我？”一瞬间，让秦耀本人也不得不承认帅的的确是人神共愤了点的男生站在他面前。

　　秦耀盯着倪嘉行，突然有些柠檬，自己的皮肤为什么这么黑，跑神思索是不是家中基因的问题。

　　倪嘉行的确长的过分白了些，甚至于比很多女生还要白净。

　　但却不是白面书生那种气质，而是美玉般高贵公子哥的既视感。

　　面容白皙反而衬得他五官更加立体，成了加分项。

　　秦耀饶是再傻，也秒懂了觅星的意图，这是把人骗出来了啊。

　　“嗯，那个同学你……”

　　秦耀眼珠一转。

　　“哎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只指尖沾着白色粉末的黑手触到倪嘉行的脸。

　　幸好早有准备，两人默契交换眼神。

　　“这里有东西，现在掉了。”秦耀又拂拂他白净的下巴。

　　许觅星心中为他拙劣的演技鼓掌。她应该给秦耀和江中鱼报个表演课。

　　“啊！不过现在好像沾上粉笔灰了。”

　　倪嘉行皱眉，侧身，退一步避开他的二次袭击。

　　“呃。”秦耀的手停滞在半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弄到你的脸上了。”

　　许觅星在一旁哭笑不得，秦耀刚刚的动作快到她都根本没反应过来，就在倪嘉行的脸颊抢留下了白色的印记。

　　只是白色在他的脸上不太明显，倒像是一小块不突出的粉。

　　顺带着把镜片上也沾染了粉笔灰。

　　倪嘉行的眉头更加紧锁，一语不发。

　　“喏。”秦耀狗腿的奉上纸巾，眼里泛着期待的光，被他恰时捕捉。

　　倪嘉行面无表情，不责备也未拆穿，仿佛刚刚的皱眉也是他们看花了眼。

　　他只是默默接过纸巾，摘下眼镜，认真擦拭。

　　秦耀和许觅星四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

　　霎那间，两个人的心里同时浮现出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与他的身形慢慢接近，直至重叠。

　　尤其是那双沉下来的眼睛。

　　不同的是这次的面容完完整整，包括高挺的鼻梁和下边的薄唇。

　　脑海里的那个人口罩遮着口鼻，只露出了一双这样的眼睛。

　　弹指间清风霁月的长相把记忆里口罩下的面容自动填充，把寒冬冰雪都融解。

　　他们同时认出了他。

　　是那天的那个人。

　　许觅星的心里山崩地裂，她人生中，第二尴尬的时刻，就在此时此刻产生。

　　第一次尴尬的时刻，就是昨天：也是第一次她遇见倪嘉行的时刻。

　　她人生中最尴尬的瞬间，都被倪嘉行看的一干二净。

　　她真的要考虑一下是不是可以“杀倪灭口”了。

　　许觅星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秦耀眼珠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不敢吱声。

　　他也是昨天那场大型尴尬现场的见证者之一。

　　此时怂怂的，生怕许觅星一个不高兴把自己也灭了口。

　　“你——”许觅星咽下口水，想要试探一下他是否认出她来。

　　回想到刚刚，他被她问到是不是见过的回复，不像是还记得昨天的事情。

　　许觅星的自信心可耻的涨了一点。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倪嘉行早已戴上眼镜，脸上的细小灰尘也擦干净，话音未落，他顺手推开教室门，抬脚迈出。

　　他只是礼貌的开口，不是咨询他们意见。

　　不疾不徐走出教室的那一刻，倪嘉行的嘴角微不可察的扬了一瞬。

　　留下在原地瑟瑟发抖的秦小耀同学和怀疑人生的许觅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