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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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
小龙君悄咪咪地站在一家院子外，盯着里面的那个清秀书生看。
他暗中观察那人很久了。
他知道，他叫宁采臣，是个书生。
还知道，他是什么巡城马司。
虽然他不知道巡城马司是个什么玩意儿，但看他来去匆匆奔波忙碌的样子，他猜测，可能是送信的信使吧。
一到这儿他就想不通了——明明那么聪明一人，中了进士不想着加把劲考个状元当当，反而选择窝在这一隅之地给人当信差，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不过，看这傻书生的样子，应该也不适合勾心斗角的官场，留在这儿，或许更适合他。
而且……
他笑了笑，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有机会见到他。
看到宁采臣被一堆稚龄小儿围着手足无措的样子，小龙君失笑。
真是个呆瓜。
可是，偶然瞥见那呆瓜的笑容，他又觉得，倒也呆得可爱。
宁采臣若有所感，朝门外看过来，小龙君忙隐匿身形，才没被他看见。
毕竟，偷窥是件不太正大光明的事。
他光风霁月的形象，可不能毁在这上面。
还好那呆瓜缺心眼，见门口没人了也就没想太多，继续对着眼前的熊孩子们讲故事。
小龙君也想听故事，便隐身走到他身旁，坐到一旁的树墩上，以手撑脸，看着他的脸，默默走神。
这一看，就多看了一个时辰。
暗骂自己花痴，他又看了宁采臣一眼，见那呆瓜跟那些小孩子玩得愉快，便笑了笑，回了鹰愁涧。
他本是西海的小龙君，日子过的那是一个逍遥快活。只可惜老天看不惯他潇洒自在，有次他醉酒，误烧了大殿上帝君所赐的明珠，此举是对帝君的大不敬，帝君震怒，道他触犯天条，犯下死罪。幸亏南海观音菩萨出面，才幸免于难。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帝君为了解气，还是将他贬到了这鸟不生蛋的蛇盘山，叫他等待那从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取经的唐朝和尚。
哦，好像叫什么，唐三藏。
不认识。
他把手背在脑后，躺在河边的草地上，口中衔着方才回来时顺手从岸边揪来的狗尾巴草，心道真无聊。
若不是前几日那观音菩萨遣她座下童子过来告知他，那唐朝和尚就要过来了，让他时刻准备着随他上路，他才不要这么早回来等他呢。
要知道，宁采臣那呆瓜可比东土和尚好玩多了。
想到那人，小龙君笑了笑，想起了二人初见时的光景。
那时是他刚被贬到这里的第一年。
鹰愁涧里行人稀少，而那些虾兵蟹将奉他为主，也不敢同他说话，这让天性喜爱热闹的他闲得发慌。
那日，他正潜在水里逗弄那些未开灵智的小鱼小虾，突然见到水里掉下一个人，觉得挺好玩，便迎上前去。
看见那人的面容，他仔细瞧了瞧，觉得还算赏心悦目，便化作人形迎上去接住他。
感觉到那人全身冰凉，他想，这么好看的人，死了多可惜。
想了想平日里那些凡人都是怎样搭救溺水的人的，迟疑片刻，他对着那人的唇印了上去，给他渡气。
看着那人近在咫尺的面容，他忽然有些怔愣。
没想到这凡人的唇还挺软的。
感觉到那人身上回暖，他手上使力，将他带上了岸。
他将那人放在地上，便盘腿坐下，细细瞧他。
那人一副书生打扮，样貌清秀，眉眼平和，他一看就觉得喜欢。
过了片刻，那书生才醒过来，见到身侧的他，连连作揖道谢。
他衣衫湿透，发丝一绺一绺地贴在额上，还不时滴着水。
本是最狼狈的模样，可小龙君看在眼里，竟然会觉得他，秀色可餐。
诶，他们同为男子，他怎么会这么想？
将这个荒唐的想法抛诸脑后，他看着那人，故作高冷，道：“你是何人，怎会来这儿？”
所谓高冷，呃，似乎就是少说几个字。据他龙妹所言，这种姿态最是吸引人。
那人看着他，果真愣了神，他内心很满意，面上却装出一副超凡脱俗到快要飞升的模样，调侃道：“好看吗？”
闻言，那人回过神，自知失礼，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复又抬起，道：“小生宁采臣，多谢公子相救。”
那时，小龙君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世上最悦耳的声音。
愣了愣，他有心逗他，便道：“没事了便走吧，这里有妖龙出没，喜欢吃人的那种，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细皮嫩肉还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说到这儿他就来气，他敖烈这么潇洒恣意俊美无俦的龙，怎么可能吃人？
这种与事实完全不符的传言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
真该让他看看真正恶龙的模样，吓不死他！
宁呆瓜涉世未深，果然被他的话吓到了，面色发白，道：“不会吧……多谢恩公提醒。”他来这里是为了送信，不知怎么却掉到了水里。幸好有眼前这位白衣公子相救，不然要是他死了，那他手上的那些信该怎么办。
想到那些信，他蓦地白了脸色：他失足落水，那么那些信……
小龙君见他失魂落魄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便问：“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然，何以脸色如此苍白？
“不是，不知恩公可有见到我身上那些信？”他有些急，声音也带了哭腔，听得小龙君也有些难受。
那些信落到水里，肯定早就湮灭了，哪还能找到。
不过，看到宁采臣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暗中施法，将那些面目全非的信件从水中捞起，手上灵光一闪，那些信便恢复了原状。
他将手搭到宁采臣肩上，见他身体一僵看向他，便指了指不远处乱作一堆的信纸，道：“你看看可是那些，刚刚风大……”
宁采臣眼前一亮，没等他说完便踉跄着奔向那边，看到那些失而复得的信件，他一张张捡起，折好，重新搁到旁边的书篓里，脸上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捡了多久，小龙君就看了多久。
那是第一次，他觉得，原来一个男人也可以笑得这么好看。
宁采臣，真好看。
等到宁采臣捡完那些信件，便又对小龙君作揖：“多谢公子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生……小生感激不尽。”宁采臣磕磕绊绊地说完这句话，有些不敢直视小龙君的眼睛。
他觉得，这公子生的真好看。
好看得让他自惭形秽。
切，还以为他要说“以身相许”呢，小龙君带着些邪气地挑挑眉：“你们凡……不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吗，怎么到你这里就无以为报了？”他在这鹰愁涧都快憋屈死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趣的人，又怎会轻易放过，“你不如想想，该怎么报答我？”
宁采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些无措——他家里一贫如洗，要怎样报答眼前这位衣着光鲜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呢？
小龙君涉世未深，心思单纯，见他呆住了，也没往旁的地方想，道：“那你带我去镇上逛逛？”他本就是喜热闹的性子，自来到这鹰愁涧后便被他父王画地为牢，没有四处走过，如今见了宁采臣，便生出了想去凡间看看的心思。
这个书生这么有趣，想必凡间的那些人也一样吧，他心想。
宁采臣见他只说让自己作向导，有些意外，又见其神情自若，一下子便“想通”了：看来这位公子是不想让他为难吧，不由对小龙君好感更盛。
事实上，小龙君若是会读心术，必定要笑他一句“呆子”。
……
宁采臣背着书篓走在小龙君身侧，心想等会带这位公子逛完便去送信，那些乡亲应该不会怪他的吧。
心中虽这么想着，可到底还是有些内疚。
毕竟早一分收到信，他们也能早一分放下心。
他心下叹气，面上却掩饰得极好。这位公子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有不妥之处，以免让人家误会。
小龙君初次来到人间，见到那么多人有些兴奋。然而看来看去，也没有哪一个能比得上他身旁那位，不免有些郁闷。
难道她龙妹之前说的都是唬他的不成？
说什么姓杨的天下第一好看，就算人间再绝色的人都比不过他？
姓杨的在哪里？在哪里？
宁采臣察觉到身边的人陡然变得失落，以为是自己怠慢了他，忙道：“公子可是饿了？”
小龙君摸摸肚子，他可是龙族，天生便是神仙，哪会饿。可为了不让宁采臣生疑，便道：“嗯。你做给我吃？”
宁采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那公子喜欢吃什么？”
小龙君一听暗道不妙，他以前从未没来过人间，哪里知道人间有什么饭食，便随口道：“就做你爱吃的吧。”
宁采臣笑了笑，他爱吃的，这位公子定是看不上的。不过还是道：“好。”
他囊中羞涩，身上的钱财除去买粮食和文房四宝，便仅剩一点用于赶路的了。
算了，顶多日后少吃饭多送信好了，恩人绝不能亏待。
小龙君一直跟着他到了市集，看着他熟稔地跟那些人寒暄，买了鸡和鱼，又买了一些瓜果生蔬，心道原来他喜欢吃这些。
走至半路的时候，他见宁采臣拎着这些东西有些费力，便轻巧从他手中夺过，道：“你请我吃饭，我帮你拎东西，扯平了。”
看着宁采臣干净温暖的笑容，他不禁有些心情愉快。
这个人，本就该多笑笑。
……
小龙君本以为，宁采臣这么好看的人，住的屋子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然而当他到了宁采臣家里的时候，就有一种一言难尽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他自小在龙宫长大，什么锦衣玉食没见过，乍一见到宁采臣那可以称得上寒酸的茅舍，有些吃惊。
这……也能住人？
呃，他用法术给他变一间新的行不行？
许是他的震惊表现得过于露骨，宁采臣敛了笑意，取过他手中的东西，有些僵硬地道：“寒舍简陋，还望阿烈不要嫌弃。”方才在路上，小龙君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小龙君也自知震惊过头，有心挽救自己在宁采臣心目中的美好形象，便道：“若是自己喜欢，箪食瓢饮也别有一份甘甜。”
宁采臣这才笑开：“是，”给他搬来一张方杌，道：“阿烈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做饭。”
虽说君子远庖厨，但宁采臣孑然一身，便也不在乎那些繁缛之事了。
利落地切好菜，他便开始煮饭。
在他做饭的当口，小龙君不甘寂寞，四处转了转，发现他家虽一贫如洗，却收拾得极为干净，让人看着觉得如它的主人一般，温暖又舒适。
小龙君走到一张有些简陋的书桌前，看着上面摆放着的未合住的画卷，好奇心驱使着他打开看了看——是一位中年女子的画像。
小龙君猜想，可能是他的家人吧。
听到里面的动静小了不少，小龙君连忙把画卷放下，施施然坐回那张方杌，一派闲适地看着宁采臣端着饭菜出来。
嗯，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佐料，小龙君闻着只觉那味道极香，勾的他都有些真的馋了。
待到吃完饭，小龙君觉得，他以后若是想找宁采臣，可以用“蹭饭”这个借口了。
看了看外边的日头，他觉得时辰不早了，便道：“采臣，我先走了，改日再会。”
宁采臣忙出来送他，小龙君也有点舍不得这个有意思的凡人，便由着他送了一段路。
“好了，回去吧，再送就快到家了。”他家在鹰愁涧那边呢，要让这傻书生看见他的原形不得吓一跳。
宁采臣也觉得自己太热情了，心想等会还有信件要送，便道：“那好，路上小心。”
两人就此别过。
小龙君进了鹰愁涧，宁采臣回了金华村。
谁也不知道，下次再相见会是什么时候。
小龙君从回忆里走出来，暗笑自己跟呆瓜相处久了也变得无聊了。
扔掉口中衔着的草枝，他纵身一跃，化形入了水里。
对龙族而言，岸上哪有水里舒服——哪怕，这条涧不及西海的万分之一。
哼，那个东土大唐的唐什么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他敖烈乃堂堂西海龙君，犯不着为了这么个和尚晒太阳。
……
那童子说是那唐朝和尚就快来了，可小龙君左等右等，足足半年都没等到个和尚身影。
他不由想，这观音菩萨座下的童子也不是很靠谱啊，传话都没个准信儿。
不过这样也好，他还能再去陪陪那个呆瓜。
想到宁呆瓜，小龙君脸带笑意。
他们虽然才相识三载，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自己非常喜欢亲近那个人。如今只几日未见，便思念得紧。
这种感觉很新奇、很怪异，但他似乎一点也不抗拒，反而……很期待。
若是他那位对人间话本子上描绘的情爱轶事十分憧憬的龙妹在场，看到他这副情窦初开的模样，定是要取笑一番的。
小龙君这厢打定主意，便准备去金华村看看。如今他也正化作凡人模样，兴冲冲地想要去宁采臣家里找他。
可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一趟他注定是去不得了。
因为，他遇到了一个人，一个令他非常看不顺眼的人。
“敖烈。”那人叫住他，从阴影里走出来。
虽然戴着斗篷，可小龙君还是看清了他的脸——是龙族的少司掌，敖冬。
在他们龙族，高位向来是能者居之，不论年岁，端看修为。敖冬虽然年岁比他小，辈分上却大过他，因着协助龙王执掌龙族事务之故，平日见着他也总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
小龙君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若说这世上他最不喜欢的人是谁，这少司掌定然是位居前三的。
虽然二人平时不常打交道，顶多算是点头之交，可同为青年翘楚，平日里总难免被旁人拿来比较。而敖冬年纪轻轻便身居龙族少司掌之职，自是收获了不少赞扬的。相反，小龙君胸无大志，整日遛虾逗鱼，贪欢耍乐，若非他是西海龙王最疼爱的三龙君，怕是少不了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久而久之，一听到“少司掌”或“敖冬”这几个字，小龙君额角就有些跳得厉害。
看着眼前一脸老成的敖冬，小龙君眼神一闪，用开玩笑的口气问道：“你来这儿干嘛，想我了？”他很好奇这人来找自己所为何事。
敖冬面无表情，只用他冷冰冰的声音道：“听说，你喜欢上了凡人。”
他的声音与平常无异，可小龙君听了却心头一震。
喜欢上了……凡人？
小龙君立刻有了两个念头。
一，哪个杀千刀的造谣坏他名誉？
二，原来他对宁呆瓜的感情是……喜欢？
他想着想着，脸上竟有了层可疑的红晕。敖冬看到他的神色，不由皱了皱眉。
在听到这个风声时，他本还不大相信，毕竟在他印象里敖烈虽然不务正业了点，却也不会认不清现实。
所以今日他才会不顾族中各位高层的阻拦，亲自前来向他证实。
可如今看到小龙君这副动了情的模样，传言未必全是假。念在同为龙族的份上，敖冬当即敛眉对他提醒道：“人龙殊途，你和那女子不会有好结果。”他以为，小龙君喜欢的人是个女子。
听到这话，小龙君不高兴了。
他还没承认，这家伙怎么就端出一副说教的架势了。
还未等他辩解，敖冬又道：“别忘了数年前那桩惨剧。”
小龙君一愣。
那个造成人龙之别泾渭分明的故事，他当然没忘。
可敖冬现在对他提起这个，是想做什么？
小龙君神色一变。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宁呆瓜。可……难道要他为了这个缘由，与宁采臣分开吗？
小龙君心中突然烦躁了起来。
敖冬站在原地，耐心等待着他的回答。
良久，才听到小龙君淡漠道:“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对方站在阳光下，脸上蒙了一层阴影，敖冬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声音里的些微不甘。
可纵然如此，那又如何？
只要他不妄动凡心，便与自己无关。
思及此，敖冬声音清冷，嘱咐道：“你有分寸便好。”
说罢，匆匆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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